第七章 生当做人杰(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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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公之弟,杨玄挺!”
“杨玄……”刘嵩的嘴巴再也合不上了,自己平生的第一次杀人,竟然弄死的是这样一位大人物……他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已经短路了,满脑子都是杨玄感得知这消息时的暴怒模样,天哪,他会不会把自己碎尸万段?
正恐惧间,刘嵩感到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一只手掌,扶在那里用力按了几按,心中觉悟李密还在身边,这也是他在给自己暗示,杨玄感那里,他一直守口如瓶,不必太过担心。
刘嵩心中顿时感激地一塌糊涂,可转念一想,自己杀杨玄挺的时候,李密与自己素不相识,毫无道理替自己隐瞒啊,他究竟有什么图谋?自己孑然一身,恐怕还不值得他一害,那么,他的目标究竟是谁呢?
“呵呵……惟中可是在揣测,为师为何没有去告发你?”李密拈须一笑。
“呵呵……呵呵……”刘嵩闻言一阵傻乐,心说,这问题你让我如何回答?有点太尖锐了吧?
“当日你一入仓城,为师便在城头上注意到你了,不过王仲伯将军解说你身上的血迹是黎阳尉的,又给我述说了一通你当日的表现,还真是可敬……可佩呢!”嘴上说着敬佩,李密的脸上却满是揶揄,分明是看穿了刘嵩那点小伎俩。惹得刘嵩老脸一红,讪讪说道:
“恩师何等英雄,徒儿不过小道罢了。当时我确实存了卖忠取直,邀买人心的心思……”
“确实,惟中行事太露痕迹了,就连王仲伯都有些不耻!不过如今天下将乱,有此等心念,倒未必便是坏事……”李密倒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继续述说当日的经过:
“后来,惟中与崔光图一番对答,早有人报知楚公与我,以见识而论,尔等确非凡品,足可于幕府中计画战略,所以楚公才存了招揽的心思。而我也因此生了惜才之心,将大伾山之事隐下,看你如何应对。”
“刘嵩何德何能……”刘嵩一听李密说惜才二字,哪里还坐得住,直起腰身,慷慨激昂地就要行大礼,却被李密一把托住,摇了两下,仍旧示意他坐下。
“惟中能卑躬屈膝,忝颜求饶,确是李密始料未及之举,不过也坚定了李密出言的决心!”
“哦?”刘嵩一听这话,诧异之极,怎么自己耍无赖怕死也成了理由了?他这两眼一瞪,李密可是笑开了,指点着刘嵩的头颅说道:
“当今天下,百姓太平日久,早就忘了乱世之苦,那些士人、武夫也不复知乱世之作为。修身、立德岂能止干戈?莫非人人都以己为尧舜乎?君不见汉高、光武、魏武?”一连串地问题抛将出来,当场将刘嵩打傻了。
李密是何许人?几年之后就要纵横中原,睥睨天下的一代枭雄,从他嘴里说出来,你小子有汉高、魏武之志,究竟是喜是忧?难不成他还要辅佐徒弟不成?这想法一生,巨大的诱惑便挥之不去,死死缠绕在刘嵩的心头,偷眼看了看李密毫无表情的脸庞,在心下开始了艰难的抉择。
“恩师之言,徒儿绝不敢当。如此诸人,都是开国、中兴之主,而徒儿平生之志向,却在为一时之名将,辅佐名主,成就大事也就是了。”
刘嵩终于决定撇清自己的干系,表白自己绝对没有什么痴心妄想。即使有,又何必说出来呢?他在心中告诫自己,要低调,一定要低调,尤其是在自己没有力量高调的时候。

“好!”李密在席上重重一擂,狠狠赞了一声好字。
“黎阳仓惟中与我议论为人,你说我未遇名主,此言得之。楚公确非良选,世家子弟的骄横、自大,其身俱有,虽有项羽之勇,也不足成大事!”
“那恩师何不去之?”刘嵩疑惑不解。
“此人纵不成事,也可为后来者驱鱼!秦末若无陈涉,日后何来煌煌四百年炎汉?”只见李密仰天大笑,好似指点江山一般,举目四顾,清瘦身躯内仿佛也积聚着无限豪情。
刘嵩见李密已将心中如此的秘辛和盘托出,又暗暗点名自己诛杀杨玄挺的关节,无论如何自己都已经绑在了他的战车上。兼之早知李密日后将一飞冲天,焉有不竭力表白奉承的道理?
须知若是李密果真在自己的辅佐下改变历史,作为最早的追随者,类似李唐凌烟阁一般的场所,自己总是要排在第一位的,一身的富贵更是无可限量。一念及此,尽管作为穿越人的他也有些染指九鼎的小心思,此时却不得不一齐抛到脑后。毕竟人不能只靠着理想过日子,皇位也不是自己老哥一个就能抢下来到。
“恩师大志,徒儿愿肝脑涂地报效!”
想到这儿,刘嵩再无迟疑,离席跪倒,纳头便拜,在地上碰得空空有声。看得李密也是拈须满意不已,连连点头。
两人一番做作之后,重新回座,刘嵩举杯向李密敬酒,突然想起个事儿来,随口问道:
“杨玄感弟弟失踪,怎没见他派人大索凶手,寻找……”
“呵呵……惟中果真还年轻哦!”不待刘嵩说完,李密已是呵呵一笑,打断了他的话头。刘嵩不禁愕然,自己还年轻?总也有二十五岁了,你比我大多少?不就是三十一、二岁吗?我认你个师傅,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白须师长啦?
“惟中不知这世家大族最是寡情?漫说手足兄弟,就是先楚公复生,来此劝楚公勿反,恐怕也难避刀斧。而今他箭在弦上,反是死,不反也是死,总是族灭的罪过,岂会在意一个兄弟的生死?说不准,他还以为玄挺是借机隐姓埋名亡命天涯去了呢!”
“啊!”刘嵩手中的酒杯一倾,满满一杯酒水都倒在了自己的衣襟上,口中一阵告罪。心中却乱作了一锅粥。亲兄弟尚且如此,李密又将对自己如何呢?只看历史上他杀翟让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有手软过,会不会也来个高鸟尽,良弓藏?
对刘嵩的异状,李密好似全无所觉,眼望着帐门处透进的几线晨曦,幽幽说道:
“惟中啊……韬光养晦,自毁名声,未尝不是太平天下的全身良方,可这乱世之中,纵然你节节退缩,莫非就能保全首领于项上吗?为师走了,我料惟中近日必将披甲出征,昨夜一席话,今晨一杯酒,权当壮行吧!”
说罢,长身而起,抄起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挑帘而去。只留下刘嵩一人瞪着兴奋过头的双目,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酒食,头脑中却是一阵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帐幕上下一阵嘻嘻嗦嗦地震动,再度惊醒了刘嵩。
“咚咚咚……”
聚将鼓终于响了。刘嵩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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