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踉踉跄跄的陈然，一听见背后的声音，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蹦了起来。几个步子，跳着，冲到了二楼。停下来，瞪着周贤。
两个人就这样很奇怪地对视着，一个在三楼门口，另一个站在二楼的拐角处，中间隔着六级楼梯。一上一下地对峙着，非常古怪。
陈然突然噗哧笑了出声，忽然又觉得不对。脸又板了起来，可是很明显已经不生气了。周贤觉得这个小孩儿好生古怪啊，难得气氛已经缓和，他赶紧递给他一根竿子：“好了，你不生气了。可以上来了吧，饭还没有吃完哪！”
陈然也不拗，顺着竿子就爬上来了。可是架子还是要摆摆的，一言不发地装酷。
进门的时候，冷不丁，周贤一把搂住他，拥他进门。陈然的脸腾一下子红了个彻底，挣扎道：“干嘛？少来这一套！”
“哪一套呀？”周贤笑嘻嘻地问。
“我问你，”陈然突然正色道：“你好好回答！”
“我保证！”周贤举起了右手，“我的话将成为呈堂证供！”
“你，你……”陈然结结巴巴地，那句话像只秃鹰，在空中盘旋，就是，说不出口。
“唉，算了，算了。”陈然皱眉坐下。
“你说呀，我难得说实话哟！”周贤不知真假地笑道。
“为什么？”陈然奇道。
“不为什么，说假话比较轻松啦！”周贤玩世不恭地喝了口“青岛”。
“哪也要记性好，不然的话，前面撒的谎自己都会忘记。到后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是假了。”陈然很认真地说。
“切！臭小孩。”周贤抿了抿嘴巴。
“我不是小孩儿，我快十八了。”
“了不起十八岁了，我都二十八了。”周贤嘲笑道。
“你比我大十岁咯！”陈然点点头，说：“还好。”
“好什么？”
“你还来得及追我。”周贤当他是开玩笑，只是一笑，问：“你愿意呢？”
“你给我买戒指，我就答应。我要钻戒的。”还是像玩笑话，陈然说得特别真心。
“好的。下次我就去买，你可要答应哪，到时候别耍赖。”周贤顺势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
“啊！”陈然低呼一声，脸红了。
“哈哈，真是小孩子。看你还跟我犯贫，想当年只有把别人说趴下的份儿，还没有我脸红的时候。”
“可不是，这是什么呀，哦是脸皮呀！”陈然抽出手，拍了拍他的脸。心里却不是滋味，脑袋里头乱糟糟的，脸上还得笑着，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言不由衷了。
“洗碗了！”
“为什么？”
“我做饭的呀，当然你洗碗了。”
“不要。我从来不洗碗，我只做饭！”
“臭家伙！”周贤咬牙切齿地把他拉起来，推倒厨房，关上门，奸笑道：“你不洗，我就，嘿嘿……”
“怎样？”陈然挑着眉毛问。
“怎样？这样呀！”周贤搂住他的腰，假装要脱他的衣服。
陈然才不怕呢，他反手把周贤推到门上，抓住他的双手，盯着他说：“你要怎样哪？”
周贤愣了愣，笑道：“现在这形势，是我要问你啊，你要怎样？”
陈然的心快要跳出来了，抓他的手都有点发抖，闭上眼睛，咬牙踮起脚尖，狠狠地吻上去。即刻又跳开，大声说：“好了，你洗碗。”一起一伏的胸膛，粉嫩粉嫩的耳朵，想起刚才柔软的嘴唇紧贴的感觉，周贤的下半身忍不住发烫。
“你是老师啊，注意影响。最近不是老报道什么老师**女学生吗？你可不能跟那些禽兽一样啊，何况还是男学生哪！”周贤深吸口气，笑骂道：“甘拜下风啊，好，我洗碗。”
陈然咬了咬嘴唇，不动声色地说：“我去看书了。”
“好，我书柜上的书，你随便看。”周贤头也不回地开始刷碗，暗自佩服自己的定力。
一边洗碗一边问自己：“周贤，你怎么了？怎么会有这样龌错的想法呢？人家是你的学生，还当你是哥哥，你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呢？……”想了一会儿，又很委屈：“谁让他那么可爱，而且有时候真是让我误会呀。这么主动？”又想：“不对，他不过是开玩笑罢了，现在的小孩子新潮的很，什么都敢做。好像最近同性恋挺流行的，大概是受了误导……”
当一个盘子掉在地上的时候，他还在想：“哪我呢，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还没有弄明白，陈然就跑了进来，急急忙忙地问：“手弄伤了没有？”
“啊！”醒过来的周贤，看着地上，看看陈然，茫然若失。
“我来了。真是的，快点找个老婆，连碗都不会洗！”陈然夺过抹布，不理他。
周贤靠在门边，暗自得意：“早知道早点把碗打破了。”
“你真厉害，会做饭还会洗碗。你在家做家务么？”闲下来的周贤，开始动嘴皮子了。
“嗯，星期六，星期天都是我做！”陈然手也不停。
“啊，你家不是……”
“有色眼镜！”
“好孩子，谁要是嫁给你真是幸福死。”
“是啊，嫁给你就倒霉了。累死！”
“哼哼，谁说的，我会为她学会洗碗洗衣服的。”周贤不服气。
“是吗？”陈然轻声问。
“当然！”
“明天我们逃课吧？”陈然突然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
“什么？”周贤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由得站直了身子。
“我们去游乐场吧，我好久都没有去了。好想去玩玩呀！”
“等周六去不好吗？”周贤虽然不介意“逃课”，而且这件事情他常做，但是还是有点奇怪。
“周六人太多了！”
“呃，好吧。”周贤点点头，开始给教务处打电话。
“喂，教务处梁老师么？我是周贤。我感冒发烧，可不可以帮我换一下课呢？换到……”脑子正在飞快地旋转，“你让我们组的老师代课好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就这样吧，啊，……扣工资啊还有全勤奖……嘿嘿，没有办法生病了呀！！”
刚想挂掉电话，梁老师阴策策地说了一句，吓得他哆嗦了一下：“小子，下次换个说辞罢，每次都一样，一点创意都没有！”
“哈啊哈，彼此彼此。你也是啊，每次都关心我的奖金和工资！”
“呵呵，老土。总说感冒，你不会说你胃疼啊，头疼啊，还有心——”陈然的话没有说完，周贤就打断了：“闭嘴，吐出来！呸呸呸。要显灵怎么办？感冒最轻了，当然说感冒啦！”
“迷信！”
“你不懂！”
“就是！我说我今天要死了，你看灵不灵？”
“闭嘴！”周贤大喝一声，瞪起眼睛。
陈然呆呆地看着变脸的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委屈地紧，我不过开玩笑罢了。
无言的安静在空气中蔓延，无端的感伤同时涌上了两人的心头。
“对不起！”周贤伸手去抚他的头，跌坐在沙发上，低低地说：“那天，我跟我姐姐斗气，姐姐打了我一巴掌。我狠狠地说，你会有报应的！不过是小孩子从电视剧上学来的台词，可是姐姐下午上学的时候，被街上斗殴的流氓误伤，手残了。”他抬起头来，眼睛通红，“我一下子就呆住了，看着姐姐哭着对我说，妈妈，好疼啊！妈妈，妈妈。……地上的半截手，滩了一地的血……”
“没事儿，你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姐姐一定知道的……”按住内心的狂澜，看着哭不出来男人，陈然忽然觉得心疼起来。
原来，心真的可以痛，好像是谁用手捏住一般，竟要按住才可以停止它的痉挛。陈然走过去，轻轻地把他的脸贴近自己的胸膛。
从未吐露的心声，从未吐露的秘密。
“他们都不知道，姐姐也从来不提起，我也假装忘记，可是我总是做恶梦。是我不好，我恨！每次回家，看见姐姐笑着忙前忙后，为我做饭，为我打扫，我就……那只空荡荡的袖子……”
想哭，却觉得已经哭不出来，已经没有眼泪了啊。
“不是啊，不是的错。只是老天借你口，告诉你们这个事情啊，不过是你们没有引起注意，不是你的错啊！”
“胡诌！”
“就是，你当时几岁？”
“五岁。”
“对啊，五岁的小孩子有灵气，可以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神会借小孩儿之口给人警世。我在书上看过的，你不信我？”陈然揉揉他的脸，笑着说。
“呵呵，小孩子，让我靠靠！”周贤把头放在他的胸膛，静静闭上眼。
原来，说出秘密也不是那么可怕呀！也许，敞开一点心扉，倒可以活得很轻松一点。周贤想。
良久，周贤坐好，不好意思地笑了。
“谢谢你！”周贤并不相信他的话，但是，说出秘密后的轻松还是让他由衷地感谢陈然。
“那么，我们明天去游乐场吧！”陈然高兴地跳起来，去书包翻出手机，告诉家里：“妈妈，我在周老师家补课，今天不回去了。嗯，……嗯……放心吧。再见。妈妈爸爸晚安！”
“老手！”周贤懒懒地笑着。
“彼此彼此！”
洗漱完毕，周贤抱着被子去客厅睡。被陈然拉住：“沙发冷，都十二月了。去床上吧！”
“啊，怎能让你睡沙发，还是我发扬风格吧！”
“谁说我睡沙发？”
“不会太挤吗？”
“我喜欢挤！”
“胡说八道！”
“走了，我又不吃你。”
“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我喜欢抢被子，你小心哦！”
“嘻嘻，我也是喜欢抢被子的人！”
……
两个人对于单人的小床来说确实小了一点，他们都竭力把地方让给对方，结果中间空了一块，在外面的周贤却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灯关了，陈然的脸不知道是热还是怎么回事，发烫。幸好，没有人看见。本来以为会睡不着的陈然，在两个人的温暖被子里，很快进入了梦乡。
半夜，冻醒了周贤发现自己的身上一点被子都没有，看着呼呼大睡的陈然，又气又恨。赶紧挪过去，钻进被子。被人靠过来的冰冷让陈然不满地撅起了嘴巴，秀气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周贤骂道：“小霸王，你倒是做梦发脾气！哼，就要冷死你！”
说着，更加挤近了。正在偷笑，一只手搭过来，放在周贤的腰上。跟着一只脚也横着放在他的腿上，“睡相真差！”周贤不敢推开他，怕他一转身又会把被子卷跑，压在身子底下，那他今晚就惨死了。
于是，他悄悄地伸出手臂，把对方搂在怀里。舒服的契合，让陈然忍不住往他的怀里钻了钻，贴地更紧。
小孩子可爱的睡颜就在他的面前，微微卷起的睫毛，闭着却还是骨碌骨碌的眼睛，轻轻的鼻息，翘起的嘴角，不时的会舔舔嘴唇。一股子孩子身上的淡淡强生的香味，沁入心脾，周贤不由自主地凑过嘴巴，伸出舌头，扫了一下他的嘴唇，很好的感觉，很香，很甜。
他抚上他的脸，摩娑着，闭上眼睛，又忍不住拿牙齿轻轻咬了一点他的薄薄的唇，很好很好。周贤的呼吸开始重了，往前凑了凑，试探着，舔舔他的下嘴唇，拿嘴巴吮他的上唇，很好很好。
软软的，酥酥的。
周老师正待上瘾，陈然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他。周贤的差点失禁，吓得一动不动，可陈然只是嘟囔了一句，又闭上眼睛睡去。周贤估摸着他快睡熟了，赶紧背对着陈然，拉好被子，吸了口气平复下来。
“1、2、3、4、5、6、7、8、9……999999999……”无数只小绵羊在山坡上，跳着跳着，绵羊的脸变成了陈然的脸，“啊呀妈呀！”周贤大叫一声，坐了起来，一下子撞到陈然的鼻子上。
“你怎么起来了？”周贤问。
“好疼啊！”陈然的脸，很奇怪地红着，捂着鼻子叫道。
“我怎么知道你在面前呀！”周贤鼓着嘴巴，气道：“你大清早凑在面前，否则我怎么会撞到你呢？”
“好了！快点！我买了早饭！”陈然不理他，只顾吃早点了。
“好冷呀，真是狠心的家伙！”周贤边哆嗦边穿衣服，看看那个埋头吃油条的家伙不爽。
屋外，天气真好，红红的太阳从窗户里面跳进来，温暖的感觉涌让心头。金色的阳光照在玻璃上，衣柜上，书柜上，……都是一片灿灿的，眩目的红，暖暖的红。照得心里头亮堂堂，暖洋洋。
楼下的阿姨喊她的女儿：“莉莉，把被子拿出来晒晒太阳可真好呀！”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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