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七章 因果相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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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英武侯老夫人寿诞那日发生的事,哪怕再三叮嘱在场之人不许外传。终究还是长翅膀似的,不知不觉扩散到差不多人尽皆知的地步。
季家二子自然也对此有所耳闻。
二宝是个合格的探子,对左滴回禀时学的那叫一个有模有样。
“小姐您没看见,季大少爷当时就黑了脸色,直嚷嚷着要去将唐家少爷打一顿为徐小姐出气。他也不想想,唐家少爷分明也是遭人暗算……”
宝枝喋喋不休道。
宝芽捂着嘴笑:“可不是,奴婢本以为季二少爷会更生气,毕竟听说他想跟徐家结亲来着。谁知他听到消息后一声不吭,跟没事人似的,一看就是个冷情的。依奴婢说,徐小姐嫁不成他倒是件好事……”
左滴没打断两个丫鬟的谈兴,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古怪,季楚禾理想的妻子人选眼看就要嫁作他人妇,他竟不恼不怒?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开始出了岔子。
她站起身,伸个懒腰,慵懒道:“算算日子,咱们差不多该回了吧?”
正绣着帕子的秋菊,咬断最后一根绣线,利落道:“说是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临州,东西奴婢都拾掇的差不多,小姐看看可还有什么疏漏?”
左滴点点头,刚想说话,忽然听到外头传来喧哗声,皱眉问道:“发生何事,怎地如此吵闹?”
秋菊走到窗前往外瞅一眼,回过头来道:“还能有谁,潋滟小姐又来拜访了!奴婢也纳闷,她这几日来了不下十回,您回回拒她也不气恼,还一个劲儿地厚着脸皮往上贴,到底是为了甚?”
左滴冷笑,管她究竟所为何事,这个妹妹她是一眼都不想多看,才七岁大就已经浑身都是心眼儿,真不知长大后会变成怎样的妖孽。
她刚想叫秋菊出去将人打发了,忽听外头喧哗声变大。
这回不用别人看,左滴索性自己走出去。
到了院门处,她吃惊的发现原来访客又增加一位,这位却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季二公子?”左滴疑惑道,“这可是内宅,您来此处作甚?”
左潋滟看到左滴,将眼中恨色掩住,柔声道:“姐姐这话说的,咱们毕竟住在侯府里,季二公子若真有要事来了内宅,也不算什么大事,何况青天白日的,无须那般多礼数。”
左滴翻个白眼,不想搭理她,任由她自说自话。
季楚禾面上微笑如春风般和煦温柔,他轻声道:“谢七小姐出言解围,楚禾倒也无甚要紧事,只想着跟六小姐探讨学问,一时间疏忽了礼数,还望两位小姐莫怪。”
左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左潋滟:你想巴结人家,人家倒直接打你脸,活该!
左潋滟听他这般说,脸色忽青忽白,最后抿抿嘴低声道:“倒是潋滟叨扰了二位,潋滟先告辞,改日再来探望六姐姐。”
季楚禾仍是含笑看她,也不做挽留。
左潋滟袖子下的拳头攥到发青,控制着情绪福身一礼,转身离去。
见左潋滟这个讨厌鬼走了,左滴抬眼看季楚禾,凉凉道:“季二公子过誉,滴儿对做学问向来不感兴趣,二公子还是请回吧。”

对于这位前左滴的仇敌与爱人,如今的左滴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明白他处境可怜之后,倒也多少理解些他的行为。但是,理解不代表认同,在左滴心中,远远的避开才是王道。
季楚禾笑容微微顿住,对方不加掩饰的拒绝多少让他有些费解。
他还记得初次遇见时,这位六小姐的目光一直胶着在自己身上,那绝对不是错觉。
“可是楚禾唐突了六小姐?缘何如此拒人千里之外?”季楚禾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得体亲近,温言相问。
左滴眉头一挑,他还来劲了?难道……
“季楚禾,你莫非对我有意不成?”左滴眼睛微眯,开门见山。
季楚禾没想到她竟如此直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好半晌才窘迫道:“窈窕淑女,君子……”
“别求不求的,季楚禾,你没戏。”左滴紧盯着季楚禾的眼睛,斩钉截铁道。
语毕不理会他的反应,转身自顾自地往院内走去,将人晾在门口。
季楚禾呆愣当场,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表情变幻不定。
眼见左滴已走出一段距离,他蓦地鬼使神差问道:“六小姐如此干脆地拒绝楚禾,可是因为楚禾庶子的身份?”
左滴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清冷地幽幽说道:
“究竟是旁人瞧低了你,还是你自己作贱了自己?世间万物都逃不脱一个情字,季楚禾,当你摒弃情感之后,即便得到你想要的东西,那时的你,究竟还是不是你。你可曾想过?”
季楚禾眼神幽暗,默默看着左滴玲珑的背影,见她轻轻抬起一只手,背对自己挥了挥,随后抬腿继续走,再没回头,最终消失在眼前。
那一瞬间,他精神不由一阵恍惚,好似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硬生生被人剥夺了去,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
唯一能记住的,只有那个挥手的背影,竟是说不出的潇洒好看。
秋菊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主子,她能察觉出主子是极为厌恶此人的,却为何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左滴举目远望,叹息似的:“秋菊,你说,人活在世究竟有没有轮回?所谓的因果真就是天定的吗?”
秋菊摇摇头:“小姐的话太深奥,奴婢不懂。可倘若真有轮回,奴婢希望还能遇到您,还能继续做您的丫鬟。”
还能遇到吗?还能遇到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左滴目光中闪过一丝茫然。
她仍清晰记得前生季楚禾撇下一纸休书时的决绝与厌恶,也记得徐妩因仇恨而变扭曲的面孔。
前左滴造下的因,酿成之后惨死的果。
徐妩踩碎幻珠造下的因,结出离钧倒转时光后如今的果。
这一世,徐妩仍被毁了容,却可以嫁给唐良人做正妻。而季楚禾,自己适才那番话,他能听进去多少?还是干脆嗤之以鼻?左滴不得而知。
她看着院中萧瑟的冬景,轻轻哈气,看着扬起的白雾幽幽地想:
该回临州了,快要……过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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