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入门任务
巫时代2007－6－5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秦伤怀拿着手里的签纸，脸上一半是莫名其妙，一半是无可奈何。他自幼父母双亡，靠乡里救济，少时读书认字，成年后艰难地度日谋生，二十出头总算有了点微薄的积蓄，可放眼环顾，总觉自己这辈子不能如村里人这般碌碌无为，定要闯出点明堂，干一番事业。左思右想，恰逢如今这个时代，上天子下臣公，满朝文武各个崇尚巫术，如此上行下效，全国皆巫，可谓巫术横行。
秦伤怀索性一横心，变卖所有家产，背起行囊，上山学巫。辗转打听，听说附近卧牛山中万毕观是有名的道观，聘名师传授巫术，观内门徒上千，乃是巫道正统。他欣然上山，交了入门学资，这万毕观倒也效率，立刻将秦伤怀请进讲堂，授业解惑。
老先生一身麻布巫衣，身上乱七八糟挂了不少佩饰，臂缠五彩丝，取出一叠纸签道：“抽一张吧。”秦伤怀不明其意，挠挠头道：“先生，这是干吗？”老先生正经道：“本观入门规矩，这是你的入门任务，抽一张完成。”秦伤怀点点头，心头激荡道：我的巫师生涯就此开始了。深吸口气，抽出一张。
老先生凑近来看，轻嗤一声，朗声念道：“新学员秦伤怀入门第一课：止淫术，自制守宫砂少许，找一年满十八岁的处女为其施术，术毕携女子来验……”话音才落，满堂学员哄堂大笑，各个不怀好意地瞧着秦伤怀。秦伤怀愣了半晌道：“先生，这…这我不会。”老先生哈哈一笑，从身后取出一册书道：“这是《灵山巫术大全》上册，里面记载的都是初级的巫术，就是你的课本，拿去瞧吧，三日之后携作业来见，若完成不了，本观规矩，学资概不退还，你也不必再来。”
秦伤怀接过书来，还没翻页，就听老先生低吟道：“我去也。”霎时烟雾弥漫，老先生已是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满堂的学员各个捧书，摇头晃脑，念念有词。秦伤怀驱散烟雾左右一瞧，学员们捧的都是和自己一样的上册，看来这就是初级班，找最末一排位置坐下，翻阅目录，还真有“止淫术”这一条，哗哗哗翻到这页，书中记：“守宫即壁虎，又名蝘蜒，术士认为其有防淫邪、守后宫的功能，故谓‘守宫’。守宫砂制法：取守宫入新瓮，喂丹砂满三斤，七日后守宫死，阴干成粉，合水即成…”看到这，秦伤怀禁不住“啊”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什么？要七天？”
就这会，边上凑过一位道：“兄弟，这么简单的任务，有啥大惊小怪的？”秦伤怀见这人贼眉鼠目，满脸堆笑，有些滑稽。既同处一个屋檐下便是同窗，秦伤怀道：“这壁虎要七日方死，先生只给我三天，我咋办？”那人贼贼一笑道：“还咋办？凉拌喽。兄弟，我劝你书也甭看了，出门左转，观里有出售守宫砂，你买一包，学堂也甭回了，去山下牛肠镇转上一圈，明天晚上…”说话间忽地眉飞色舞道，“明晚，牛肠镇上最有名的窑子‘牛香阁’找个十八岁的姑娘，折腾一夜之后，第三天头里，叫那姑娘打扮的清纯点，你替她点上守宫砂带来交差，关照她扭捏点、怕羞点，先生一看夸赞你几句，不就过了。”
秦伤怀听得瞠目结舌，呆呆道：“这…这也行？”那人哈哈笑道：“那是当然，我尤三九说话哪会骗你。”秦伤怀心道：尤三九？这名字真有水准。尤三九又道：“我告诉你，这法子早已约定熟成，你去牛香阁和老鸨说是来寻守宫砂的，老鸨立刻明了，第二天带姑娘出门都没人拦你，这个都形成产业了。”秦伤怀赫赫一笑，摇摇头不知所谓。尤三九将秦伤怀的书合上道：“快去吧，后天回来，好好享受享受，牛香阁的姑娘各个，难说我们明晚还能再碰头呢，一起喝酒，一起喝酒…”
秦伤怀咧嘴又笑，只觉这人越说越离谱，不愿搭理，起身夹着书略一告辞出门去了，站在门外，心又念道：这守宫砂还是要买，不然七天工夫我可耽误不起，这入门任务总得想法子完成。思罢，他朝左寻去，果然在不远处找到间偌大店铺，各种他闻所未闻的东西琳琅满目，这正目眩，柜台后有人道：“新来的？”秦伤怀嗯了一声，那人又问：“什么任务？”秦伤怀道：“止淫术。”那人乐呵呵道：“嚯，美差啊，给你守宫砂，一两。”秦伤怀一怔道：“那么贵？”那人瞪眼道：“嫌贵？你看这量足啊！不买这有活壁虎、丹砂和新瓮，你自己花七天捣去！”
秦伤怀苦叹一声，琢磨半天，实在没办法，只能一咬牙，交上银子，接过掂了掂，足足一大包血红粉末，包裹的纸上还印着“万毕出品，货正量足”的字样，苦苦一笑，将守宫砂揣在怀里，信步游缰、晃晃悠悠想在万毕观里游览游览，无奈观墙高耸、门户紧闭到处都走不通，只得溜达下山。
此刻日落斜阳近黄昏，卧牛山虽非名山大岳，可是到了这时，霞起云飞，氤氲升腾，山道上空无一人，远山落日，近水涓涓，树静风止，一派空灵祥和。秦伤怀站在山崖边眺望远方，胸臆间壮怀激烈、踌躇满志，心道：如今天下巫术盛行，我今初入殿堂，再苦再难也要学成巫术，将来有所作为，登堂入室，入阁拜相，为国家、为天下、为苍生做些好事，谋些福利，也算对得起生养我的父母，对得起救济我的乡里了。他想到这不由豪气顿生，转身疾步下山，直奔牛肠镇。
牛肠镇，镇如其名，百转千折，加上又是个水乡，水道交织纵横，如蛛网一般，水道里桨摇水荡，轻舟泛波。秦伤怀漫步大小街巷，找个邻水的小摊要了碗最便宜的馄饨面，当作晚餐狼吞虎咽，吃完坐看过往船只和行人。不多久，华灯初上，月上柳梢，河岸边亮起一盏盏红色的灯笼，灯笼倒映在水中，一动一静，一浓一淡，颇有味道，反而入夜了，街市竟喧嚣起来。
心里依旧盘算着守宫砂的任务，秦伤怀犹豫半天朝卖馄饨的大姐问道：“大姐，牛…牛…牛香阁在哪？”大姐先是一愣，脸色转沉道：“小伙子，起先还以为你是读书人，就算不是读书人，也是个老实人，哎…看错人了，是男人都好这个。”秦伤怀脸颊一阵滚烫，扭过脸避开大姐的目光，假装望向对岸。哪曾想，那大姐忽然怒喝道：“装什么装？装什么装？明知就在对岸还来拿我消遣是不是？”
秦伤怀听这话，恍然一惊，但见对岸红灯高悬之处，门前莹莹燕燕、花红柳绿，再看匾额，正书写“牛香阁”三个艳字。他轻笑自己，敲敲头，尴尬地朝那大姐一点头，起身寻路过去，哪知两边都没桥，一时忐忑不知怎么走，就听大姐冷冷道：“左！”秦伤怀就觉脸上更烫，撞翻了板凳快步而去。大姐远远又叫：“吃了药啦，憋不住啦，急死你啦！”秦伤怀就当没听见，一路小跑过桥，来到牛香阁，才到门前不远，冷不防又瞥见对岸卖馄饨的大姐双手叉腰恶狠狠地瞪着他，他一跺脚想起还没付馄饨钱，掏出两个铜板甩手朝对岸抛了过去，也不敢再看，转身便进了牛香阁。
牛香阁的老鸨就在门口看得真切，心道：啊哟喂，这生面孔是阔少啊，没事朝河里丢钱玩，赶紧拉拢拉拢。她一把捏住秦伤怀的手腕，满脸喜色道：“贵客啊，贵客。”秦伤怀吓一跳道：“你认识我？”老鸦优雅一笑，摆出个兰花指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莫愁前路无知己，自有老鸨我认识君。”秦伤怀觉这老鸨说话好是亲切，也忍不住笑道：“你就是老鸨，我有事找你。”
老鸨扬手轻轻一拂秦伤怀的肩道：“死正经的，来找我老鸨还有什么事？不就是那是进进出出的事嘛。”秦伤怀摇头道：“不不，我是来寻守宫砂的。”老鸨满脸笑容转瞬间少了一半，重新审视了秦伤怀一番道：“一样一样，都是一个生意一个价，姹紫！嫣红！守宫砂的买卖来了！”她放开秦伤怀，顺势往他怀里一瞥叫道：“哎哟，上当了不是，还买什么守宫砂啊，那么大一包拿回去炒面粉啊，我们这的姑娘明早会在自己手臂上点个胭脂印，保管你能过关。”
就这说话间，楼梯上小鹿般飞奔下两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各摆姿态笑盈盈地朝秦伤怀目挑心招，媚眼乱抛。老鸨左右一指道：“这个是姹紫，那个是嫣红，这个明儿就十八，那个昨儿刚过的十九，都是老手，你选一个喽，建议你两个都选，明朝上了万毕观，你师父见你超额完成任务，一定青睐有佳。”秦伤怀哭笑不得，怯怯道：“老鸨，要多少钱？”老鸨捏了捏姹紫的小脸道：“姹紫、嫣红这个档次的姑娘一个晚上五两，你两个都要收十二两，另外咱们的姑娘一般出台费也是五两，看在万毕观是老主顾的份上，做守宫砂任务的客人都不收第二天上山的出台费，你只要明天中午前把姑娘给我送回来，晚上随便你进出多少回，咱们这还提供万毕观出品的巫家媚药，包你通宵达旦，横刀立马。”
秦伤怀只听得头皮一炸，五两，这简直就是要他命了，急忙道：“不不，我不过夜，只求姑娘明天随我去交差就行。”老鸨一听这话，脸上另一半笑容也荡然无存。姹紫、嫣红两姑娘一起嚷道：“不会吧，看不上我们是怎么地？”老鸨冷哼道：“想装清高，可以啊，嫣红跟你去，出台费还是五两，现在交钱，明天早上来领人。”秦伤怀心头猛然一沉，看来若没这五两银子还真过不去这道坎了，可若花了这五两银子，将来日子便难熬了。老鸨见他一脸苦闷，催促道：“交不交，不交走人，别妨碍我们做生意。”秦伤怀道：“我后天才交差，明儿再来，明儿再来。”说完夺门而出。老鸨瞄了姹紫、嫣红一眼道：“会回来才怪，没钱学什么巫术？回家种地都比学巫术强，什么召神驭鬼，不都是鸡鸣狗盗骗人的把戏。”嫣红嗲嗲娇笑道：“妈妈，别气别气，咱们招呼有钱的客人去。”
秦伤怀出了牛香阁好是沮丧，满目花花绿绿置若罔闻，独自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神不知鬼不觉又回到对岸的馄饨摊前。大姐一瞧他模样“呦”了一声，不屑道：“这么快就解决问题啦？小伙子不行啊，是不是没买万毕观的媚药？”秦伤怀摆手央求道：“大姐，你别再取笑我了，我根本就不是去寻花问柳的，我也念过书，自有分寸，我去牛香阁是为了做万毕观的守宫砂任务！”
大姐恍然道：“哦，五两银子，一晚上另送明天过关。”秦伤怀道：“你也知道？”大姐道：“何止是知道，万毕观和牛香阁这买卖不是一两天了，我告诉你，牛香阁一般的姑娘都是三两一个晚上，唯独你们这些去做守宫砂任务的，全部抬高到五两，这守宫砂只是初级的任务，到了将来，牛香阁脂粉堆里要做的任务可多得很，没办法，这个世道就是如此，谁叫皇帝老子爱巫术呢。”
秦伤怀长长一叹道：“我就是没钱才想学巫干番事业，可没想到没钱什么都学不了，大姐你看这如何是好？”大姐双手怀抱道：“也不是没法子，关键看你小子运气如何。”秦伤怀精神一振道：“什么法子？”大姐道：“牛肠镇外有不少穷村子，里面十八岁的大姑娘还是不少的，你小子若有机缘，若真有手段，找个愿意给你点砂陪你上山的，不就行了。”秦伤怀大喜道：“对啊，多谢大姐，多谢大姐。”激动地就要走，大姐用身子一拦道：“急啥？大半夜的你去找良家少女点守宫砂？嫌命不够长是不是？”秦伤怀笑道：“是啊，我这不成了**大盗了。”
大姐忽然宛尔一笑，颇有些妩媚道：“小兄弟，大姐家就我一个人，今晚你要不跟我回去，陪大姐解解寂寞如何？”秦伤怀背脊一阵发寒，打了个冷战心道：我的天，我宁可花五两银子找姹紫、嫣红去。赶忙退开两步道：“不用不用，多谢大姐好意，我已经在那边找好了客栈，告辞告辞。”伸手胡乱一指，转身就走。那大姐冷笑道：“不识好歹，你不来别人还排着队呢，我呸，找好客栈，嘿嘿，那地方只有义庄！”
秦伤怀果然只找到了义庄。四周黑灯瞎火，交错的巷子到了夜里更是难辨方向，唯有犬吠虫鸣，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秦伤怀一想，得了，就此凑合一夜，反正寄人篱下、餐风露宿的日子以前常有，天将降大任于我，必先苦我心志、劳我筋骨、空乏我腹，还好那碗馄饨面吃得挺饱，就近找了个桥墩，半睡半醒，蹲了一宿。
转眼天亮，他到河边洗梳干净，忽然抬头一看，纳闷道：怎么回事？对岸明明就是家小客栈，为啥昨晚偏就没看见呢？心里憋气，整晚惦记守宫砂的事，根本没睡好，这会还是恍恍惚惚，不舍得吃早饭，喝了几口井水，出了牛肠镇，走了几里地又累又渴，终于看见座小村庄。走进一瞧，秦伤怀大喜过望，离自己最近的小院里，正有位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在那绣鸳鸯，他风风火火冲进院子满脸狂喜。姑娘一见有人冲过来，“啊呀”大叫一声，吓得花容失色，针线掉了一地，起身就往屋里跑。秦伤怀边追边道：“姑娘等等。”刚迈两步，屋里冲出个精悍的老者，手里提着一丈来长的木棍，怒不可遏道：“出去！”秦伤怀双手一举道：“慢着…”老者已一棍捅了过来，正中他小腹，秦伤怀还正饿着，一阵绞痛，退出了小院。
老者还不罢休，仗着手里武器一寸长一寸强，又将秦伤怀逼退数步。就这会，小村子里已经嚷嚷开了，每户人家都有人抄家伙出来，粪叉、擀面杖、刨灰耙、桃木剑、荆棘弓，铁锅、铜壶、痰盂、板砖，啥家伙都有，秦伤怀瞧这架势还解释啥，转身扭头就跑，一群村民吼吼乱叫，追了他一里多地。秦伤怀一阵狂奔，总算不见有人再追，一就地坐下，呼呼喘气，饥肠辘辘，肚子又痛又饿，眼冒金星，腿肚子发软，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心恼道：我这是得罪谁了，干啥找这罪受，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在身上摸索，活命钱还在，守宫砂还在，《灵山巫术大全》也在，秦伤怀捧着那书脸上怒气渐渐平息，心道：为了学成巫术，再累再苦，在所不辞。将书和钱贴身藏好，拍拍身上尘土，环顾四周，不远处竟有片果林，顷刻间，他鬼使神差般不由自主地朝果林走去。
好一片梨园，此时收获季节，枝头硕果累累，金黄油亮。秦伤怀只觉满嘴生津，伸手想去摘，却又僵在半空，心道：这算不算偷？好一阵忐忑，又道：没人看见就不算偷，摘它一两枚哪怕被人瞧见给钱就是，总不会比馄饨面贵。想到这，秦伤怀左顾右盼，确定没人，伸手才触到梨，忽然就听身后有个稚嫩的声音慢条斯理地道：“小贼别跑。”秦伤怀猛然转身吓得不轻，可定睛瞧去，身后原来是个姑娘，长得大头大脑，谈不上漂亮，收拾的干净，却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那姑娘神情专注地望着秦伤怀，仿佛已经凝望了几千年，可目光中又有些涣散，更是叫人琢磨不定。秦伤怀仔细打量，恍然间有些明白，这姑娘似乎是个傻子，便试探问道：“你是谁？”姑娘道：“我是你。”秦伤怀心头一震，看她神情依旧专注，更是确定了几分，忽地灵机一动又问道：“你几岁了？”姑娘道：“去年十七，明年十九。”秦伤怀一听只觉喜从天降，可欢喜过后却心道：自己若骗个傻姑娘上山过关，总觉得内疚，有些于心不忍，但倘若错过这个机会，任务又难完成。心里忐忑，又问道：“哥哥带你上山好不好？”姑娘想也不想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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