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章 入仕之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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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入仕之门
小情道:“翻过来我瞧,印文是什么?”胡铁甲翻过印章,小情念道:“张小宝印,张小宝是谁?”胡铁甲道:“张小宝就是娶了八房姨太的狗官,卖给我的人说这是官印,能镇百鬼。”小情点头道:“道理听似没错,可他这官也太小了,他个九品芝麻官的印能镇皇帝的五爪银龙?”胡铁甲道:“再小也是个官!”抬手就朝镇墓兽扔了过去。镇墓兽动都不动,任那枚印砸中自己,弹到地上。柳叶飞道:“果然官太小,九五之尊都懒得理他。”
小情道:“还有啥?”胡铁甲嘿嘿冷笑道:“多啦。”取出厌胜钱道,“这个如何?”小情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钱能通神是不错,可这是座拥天下皇帝家的镇墓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人家家里金山银山,你这区区一文钱还是自己留着吧。”胡铁甲气道:“一文钱也是钱,再看看这个。”拿出那叠黄符纸,瞧了眼,顿时自己也傻眼。小情摇头苦叹道:“老大,这是黄纸啊,上面没有画符,你拿去做饭烧柴都不够。”胡铁甲自知理亏也不解释,扯下桃木刚卯道:“这是啥玩样?卖的人说叫刚卯,好东西。”小情还是叹道:“好东西是好东西,只是刚卯上不刻字,就是寻常的桃木毛胚,起码也得有句最简单的‘刚卯既央,灵殳四方。庶疫刚瘅,莫我敢当。’”
胡铁甲沉叹道:“他娘的,买了一堆垃圾,便宜没好货。”小情道:“还买了啥?”胡铁甲抖了抖身子,从袍子下果然又掉出串东西。小情喜道:“这个好,这个好。”柳叶飞道:“好啥,你放鞭炮给镇墓兽听。”小情道:“不,声东击西。”秦伤怀道:“你是说用鞭炮引开镇墓兽的注意力,然后去抢金匣。”柳叶飞忽地拍了拍手,小情乐道:“主人就是聪明过人,咱们心有灵犀。”柳叶飞道:“死妖精,别乱动我手,什么声东击西,我们怎么做?”小情道:“现在就开始,每人一面墙。”说完掠出柳叶飞的身体,飘到东墙下。
胡铁甲跑到西墙。小情道:“主人绕到北墙,小心贴着墙走,柳妹妹留在原地。”秦伤怀绕到北墙下站好,心道:贴着墙走,我不成蟑螂了。小情又道:“姓胡的笨蛋,分一半鞭炮给柳妹妹。”胡铁甲瞪了她一眼,扯了半截鞭炮丢给柳叶飞。镇墓兽猛然转头,似乎察觉到鞭炮飞过身边,颌下卷须扬起一动,险些卷住鞭炮,吓得几人皆是一惊。小情道:“接下来我们都贴着墙来回跑,尽可能弄些声音出来,等我号令,胡笨蛋和柳妹妹一起点燃鞭炮朝镇墓兽身前丢,这样等镇墓兽往前一挪,主人立刻跑上去抢金匣,金匣到手抛给胡笨蛋,胡笨蛋抛给柳妹妹,柳妹妹抱着只管朝外跑,一口气跑出山谷。”
秦伤怀、胡铁甲、柳叶飞都点点头,心里好一阵紧张,觉得办法不错,就是有点玄。就听小情道:“开始跑!”拔出墙上的荆棘箭敲墙,柳叶飞捡起两块碎砖相互砸,胡铁甲抽出根茅抢在石墙上回来划,秦伤怀身上没家伙只得用手拍。四人来回几次下来,就见镇墓兽的虎头左右摇摆,举棋不定。小情道:“准备了。”柳叶飞和胡铁甲取出火折对准鞭炮引线。小情喝道:“点!”两人点燃鞭炮一起朝镇墓兽身前丢去。石室里霎时啪啪声响成一片,那鞭炮也是劣质,声音不响,好在石室空间狭小,声音来回激荡越来越响。
镇墓兽顿时大惊,龙鳞抖动,真就朝前踏出几步,去踩地上的鞭炮。小情道:“快!”秦伤怀深吸口气,朝前冲出,到了玉台前刚伸手去碰那金匣。烟雾之中,镇墓兽赫然回头,身形晃动,秦伤怀心头一凛,心道不妙,看都不看,回头就跑,奔出两步就听唰的一声,背后火辣辣一阵剧痛,也不知是自己跑到还是被撞到墙边,脸贴在墙面动都不敢动。
转眼鞭炮燃尽。柳叶飞、胡铁甲、小情都瞧得真切,镇墓兽是用虎尾去扫秦伤怀,好在他提前跑了两步,虎尾末梢扫中他背后,衣服裂开条口子,并未流血。镇墓兽退回台前,扇动双翼将烟雾驱出洞外,石室里再度安静下来。秦伤怀这才缓缓转身,盯着小情咬牙道:“小情…”小情吐了吐舌头,可没想到舌头一下垂到地上,好长一条,叫人瞧了忍俊不禁,反而不可怕。柳叶飞道:“死妖精,什么馊主意!不玩了,我们走了。”小情好一会才将舌头吞回肚子里道:“主人,你刚才若是拿到匣子蹲下身,有石台挡着,虎尾就扫不到你。”秦伤怀心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对面胡铁甲道:“死长舌妇,你自己怎么不去抢,刚才不说现在才讲!”小情气道:“我要能自己拿,还叫主人做什么?”胡铁甲还要反驳,只听柳叶飞道:“别吵,你们看!”就见镇墓兽转头从自己背上叼下一片龙鳞,含到空中放开,龙鳞化作一片彩羽缓缓飘落,在半空自燃成火球,瞬间烧成灰烬。秦伤怀身边,有人嘿嘿冷笑两声,狼叔化成女子现身。小情惊呼道:“狼叔,你终于肯出现了。”狼叔道:“我再不来,你们小命不保,这龙虎兽会‘焚羽召风’之术,就要起风了。”
小情道:“龙虎兽?焚羽召风?它要召风做什么?”狼叔摇头道:“傻丫头,上面一旦起风,就会吹走遮住它脑袋的方巾,到时它能看能听,你们谁也跑不了。”小情差点又想吐舌头,害怕道:“那看来我们真的要走了,这龙虎兽太猛了。”狼叔微微笑道:“那倒不必,还有最后一线希望,就看你们肯不肯付出。”小情道:“付出啥?”狼叔瞟了秦伤怀一眼道:“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你狼叔我恰好就是一个给钱就推磨的鬼,就看差遣我的人出不出的起我开的价。”
秦伤怀心道:问我要钱?小情道:“要多少?”狼叔道:“一百两,我来顶住龙虎兽,你们去拿东西,如何?”小情叫道:“哇,狼叔你也太黑了吧,算了,我替我主人和你讨价还价,一口价十两,不同意我们马上出去,不要这金匣了。”说完飘到秦伤怀身边,就要拉他走。狼叔道:“好好,十两就十两。”小情道:“主人,别跟这势利鬼多废话,给他十两。”秦伤怀心道:天呐,冯稳婆的十两银子还没焐热,又要没了。心里实在不忍,一脸犹豫。狼叔侧头道:“快,洞外起风了,方巾一旦吹走,我也马上逃命。”小情也催促道:“主人快做决定,要不就马上离开,要不就给他。”
秦伤怀抬头再去看那黄金匣,心道:对啊,花十两若能拿到这黄金匣,何止十两。立刻取出十两银子道:“给你。”狼叔接过银子还想说几句,猛然就见那龙虎兽双眼红光四射,缓缓转过头来,怒视众人。狼叔喝道:“抢了匣子都快出去,机会只有一次。”喝罢变身狂狼形态,不等龙虎兽攻击已经扑了上去,跳上玉石台。龙虎兽一爪横扫,狼叔低头躲过,脚跟后踹,将黄金匣踢向秦伤怀。
秦伤怀抱住匣子心头一阵狂喜,只听狼叔喊道:“快跑…”声音一顿,已经和龙虎兽缠斗在一起。秦伤怀抱着匣子就朝外跑,胡铁甲、柳叶飞、小情紧跟在他身后,竟真的跑出了地洞回到山谷里。山谷里狂风呼啸,飞砂走石,几乎叫人睁不开眼。三人才出洞外,就听地下传来一声虎啸龙吟,一束红光破地而出,直接朝向秦伤怀,他慌乱中用黄金匣一挡,黄金匣撞中胸口,他噗的喷出一道血雾,身子重重砸在山壁上。古宅前的地面轰然炸开,狼叔倒飞出来,撞在秦伤怀身边的石壁上,同样是喷出一道血箭,呼呼直喘,身上多处受伤,伤口冒出丝丝白烟。
龙虎兽从地下一跃而出,浑身龙鳞竖起,扇动双翼朝天而吼,虎尾在地上一阵抽打,所经之处石崩地裂,显然进入狂怒的状态,一步一个脚印朝秦伤怀和狼叔走去,虎目里的红光就似黑暗中两处狰狞的闪烁,咄咄逼人。狼叔瞧了瞧秦伤怀,淡淡道:“人为财死,鬼为财亡…”龙虎兽一爪拍向秦伤怀,狼叔闪身而来,伸双臂架住龙爪,艰难道:“你快走!”龙虎兽不容他再说,龙爪一晃就将他甩了出去,直逼秦伤怀面前。秦伤怀只待等死,忽然望见不远处柳叶飞惊惶失措的神情,心头一震道:我可不能就这么死了。黑暗中见龙虎兽已抬起龙爪,他奋力朝边上一滚,龙爪踏空,可万没料到,龙虎兽另一只爪子朝身侧扫了过来,他心里大叫一声道:完了!

正这时,龙爪忽然化成一抹细沙拂过秦伤怀面前,紧跟着,龙虎兽绝望地回头,整个身子断裂开来,顷刻间,威武庞大的身躯化成尘埃,随风散去,满身龙鳞化成银色的闪光,飘遍山谷。山谷里转瞬风止云化,月光显现,一片清朗。古宅里,胡铁甲奔出来晃了晃手里的短锤,满脸兴奋道:“师父,我把那石碑连同石辟邪都砸了!”秦伤怀抖去半身尘土,朝他点点头,心里一阵感激。柳叶飞跑到他身边焦急道:“你,你没事吧。”秦伤怀微微一笑,胸口的滞闷顿时消散,笑道:“差点就人为财死了。”黑暗中,他就见柳叶飞眼圈一红,扭了扭脸差点哭了。
那边小情扶着狼叔走来道:“狼叔,你不是总吹嘘自己多猛多厉害嘛,百年修炼怎么连个龙虎兽都打不过,丢人丢人。”狼叔呵呵笑道:“老了,老了。”转而变成女人样,脸色苍白憔悴,白衣上血痕点点,朝秦伤怀道:“下次再有这种活,没一千两别来烦我!”秦伤怀无奈道:“别说一千两,我现在身上一文都没有了。”胡铁甲道:“师父放心,没钱徒儿供养你,快看看,黄金匣子里有什么?”众人说话间都围在秦伤怀身边。秦伤怀捧起金匣,黄金匣雕刻的也极其精美,四面浮雕多是龙虎神怪之类,各个凶神恶煞,獠牙利齿,并无太多特别之处,唯顶盖上雕了一串古怪的文字。狼叔和小情看了都不认得,然而在月色之下,黄金匣上沾染了不少秦伤怀受伤时喷出的血渍,血色狰狞。
秦伤怀奇道:“这盒子是密封的,怎么开?”才说完,金匣蓦地散发出淡淡的金芒,那串古怪的文字微微闪烁,竟是将盒子上秦伤怀的血渍全部吸进字里,金芒更是明亮。众人还正惊讶,忽然那些浮雕龙虎神怪动了起来。秦伤怀只觉自己的双手仿佛陷了进去,被它们牢牢抓住,已是摆脱不了,心头一阵惶恐。胡铁甲不可思议道:“师父,它们在啃你手指。”浮雕上的两条黄金小蛇正分别咬住秦伤怀左右手的中指。狼叔道:“你身上有辟兵符,快解下来,让它们咬!”
柳叶飞道:“为什么?”狼叔嘿嘿冷笑道:“它们若要吸血就让它们吸,以血衅器,这才是真正道行高深的大巫。”柳叶飞道:“吸什么吸,吸光了血人就死了。”狼叔狡黠道:“吸不光,我看快死了就斩断他双掌,总比死了强。”柳叶飞惊道:“你…”秦伤怀笑道:“狼叔和你开玩笑,柳姑娘,那蛤蟆就绑在我左手臂上,快帮我解了。”柳叶飞边伸手去解那辟兵符边道:“你死了可别怨我,作鬼也别来找我。”秦伤怀心道:我作鬼当然天天缠着你。忽地双手中指一起刺痛,指尖冰凉,中指指端染上了淡淡的金芒。片刻之后,两条小蛇没入浮雕之中,不仅如此,整个匣子外的黄金浮雕悉数消融,黄金匣子转而成了个黑铁函。
胡铁甲急道:“黄金,黄金没了。”小情道:“你个胡笨蛋,我敢保证,这匣子里藏的东西就算你用金山银山也未必买的到。”狼叔深吸口气,掩饰不住地有些激动道:伤怀见黑铁函字尚在,摁住盒盖一提,微微咔哒一声,函顶自行翻起朝两边展开,露出个镶满宝石的银函,银函自动升起,在月光下光彩绚目,如花瓣般片片展开,里面竟又升出个黄金圆柱,圆柱外沾满闪闪发光的金粉,底部自动地咔嚓一转,圆柱外层朝四面展开,里面赫然竖着一枚卷轴。
众人被眼前的奇景所震撼,胡铁甲禁不住道:“太神奇了。”再看那卷轴,黄羊皮纸上金丝银线,轴心露出的两端都是黄金制成,底下的托架也是纯银。整枚卷轴散发出淡淡的红色光晕,又似雾气,恍惚之间,只听有个沧桑的声音道:“能破龙虎辟邪且懂得以衅礼血祭破解萨满封印,才短短三十余年,哪里又出了位这么厉害的巫师。”秦伤怀脸上一红,左右瞧了瞧狼叔、胡铁甲、柳叶飞和小情。他们几个面面相觑,显然是那卷轴在说话,而且还说秦伤怀是个高手。秦伤怀默不作声,那声音又道:“新主人尊姓大名?”
秦伤怀听他又叫自己“主人”,心头一阵慌张,赶紧摆手解释道:“不不,我不是你的新主人,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巫师,我学巫才没几天,根本就还不是巫师。”这话说完,胡铁甲一仰头道:“师父你…”说了半句硬生截住,心道:师父乃是高人,不愿意吐露实情必有原由,可别叫我说破了。卷轴里的声音叹了声,平淡道:“原来如此,你是不是巫师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你如何一步步将我释放我也没兴趣知道,然而现在的结果就是,你用你的血将我唤醒并解放了我心灵的囚禁,做为报答,我听你召唤十次。”秦伤怀挠挠头道:“十次?我召唤你做什么?”
那声音道:“小到淘米做饭,大到移山填海,世间已少有我办不到的事了。”秦伤怀听他口气这么大,笑道:“那你能给我十两银子么?”柳叶飞听这话,忍不住踹了他一脚,瞪了他一眼,心道:这时候还有心情胡说八道。那声音哈哈笑道:“这就是你第一次召唤我提出的要求么?”不等秦伤怀开口,小情道:“前辈,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若问你要钱,你起码得给他一座金山,还是泰山那么高的。”那声音又是笑道:“有趣,我可不是你的前辈,你是孤魂,而我是神。”
秦伤怀瞪大眼睛道:“神?”只见卷轴上红光弥漫,化成一道人形,从模糊转而变得清晰,竟是个仙风道骨,长须白眉,精神矍铄的高瘦老者,身穿镶红边的白袍,两缕雪亮的长发分垂双肩,皆用发箍束起,发箍上各一枚硕大的红色宝石,近乎惹人瞩目。自己的眼睛小的几乎眯成条线,可目光却犀利,高傲之中略带这几分戾气。老者悬在半空,用一种审视苍生的目光扫过众人道:“我乃上古地神,血灵子。”小情第一个兴奋道:“好厉害,血灵子前辈,我主人怎么才能召唤你?”
血灵子道:“他是你主人?他说他不是巫师,又怎能招魂?”小情转了转眼睛道:“这不他是谦虚嘛。”血灵子目光转向狼叔道:“你又是谁的鬼?”狼叔混身一颤,心道这血灵子自称是神看来丝毫不假,不然给他看一眼,怎么仿佛都快魂飞魄散了,如实道:“我…我也是他的鬼。”血灵子淡淡笑道:“深藏不露,召魂驭鬼,如今又能降神,你不是巫师谁还能自称巫师。”秦伤怀还想解释道:“我…我…”被柳叶飞一拽低声道:“听他说。”血灵子指了指那卷轴道:“这便是你我的契约,内容你大可不看,只有一条我需再三提醒你,你每召唤我一次寿命便减少一年,若生死簿上注定你明年死,今年一旦召唤我,立刻死!”
胡铁甲叫道:“哪有这道理?”血灵子道:“契约上就是这么写的。”胡铁甲还道:“谁写的?”血灵子道:“我写的。”胡铁甲眼珠一瞪道:“这,这是霸王条款!”血灵子点头道:“正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我是神,要请我总得付出点代价。”胡铁甲瞧了瞧秦伤怀,见他并不在意自己多嘴,接着道:“那这契约几时才算结束?”血灵子道:“十次期满,或者一方有人亡故。”胡铁甲道:“你也会死?”
血灵子吹了吹胡子道:“休要和我再啰嗦。”瞧着秦伤怀道,“姓名?”秦伤怀道:“秦伤怀,伤心的伤,怀念的怀。”血灵子点头道:“你听好,召唤我时需用你右手中指沾染你自身之血,在左掌上写个‘血’字,然后高呼我的名字即可。”秦伤怀道:“用我的血写‘血’字再高呼你名字,这么简单?”血灵子道:“想必你比我明白,最高明的巫师用最简单的咒语和招数。”秦伤怀点点头,心道:原来如此。血灵子道:“等我回到卷轴中后,铁函会自动关闭,你们不必带在身上,仍是放回玉台上,在你死之前只有用你的血才能再次打开铁函,将洞口封死,你们便可高枕无忧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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