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么？当然不是，”麦凯恩断然道：“即便灵觉被虚数空间屏蔽大半，但无数次生死搏杀的直觉却无法一笔勾销……从对方发怒摔瓶起，魔邓肯就必然已有了戒备。也可能，以他的灵觉，在进入此地，开始这为他所设的‘鸿门宴’之前，就知道这是个针对他本人的杀局，只不过出于幻想或者说有所顾忌，他希望对方也不愿当真撕破面皮，那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若贸然拒绝会谈却反而会使矛盾急剧激化，迫使对方骤下杀手！”
听入耳内，葛列格又皱起眉头，迷惑的道：“那么他只怕是错估了对方的决心才是。而这个下手之人的身份，也是非同小可……”
“一个位高权重，能够令三大主祭之一也忌惮的人，一位——同级的强者！”麦凯恩淡淡道，“否则，魔邓肯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挟持此人以为人质，而不是被动破围，他周身的九处剑伤有一半是为了挟制而非杀敌所致。而且，”他手指从桌椅上虚抹而过，然后那看似毫发未伤的檀木就开始崩塌碎裂，却是早就被毁却，只是在力量不自觉的灌注下保留原形。
“你再看地下，”他脚尖挑开软垫，只见下方同样是青石所铺成的地面竟然已经留下了一个端坐的膝盖轮廓，“从地下交击痕迹判断，此人的出手狂暴霸烈，走的是进攻路数，所以在他身后的垫子才完好无损。我猜想此人自入房以后，一直都与魔邓肯正面相持，只因心情十分紊乱，才不知不觉发力，留下了印痕。只不过，在地上留下足迹的，可不只是一人份！”门边、窗口、屋外，都有统一样式的足迹徘徊不去，区别在于有的清晰、有的模糊。”
葛列格细看一阵，顿悟道：“所以你才说对方有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只不过大部分人出道杀人的时间不长。因为除了门边的两队足迹稳定清楚，其他的都是多有摩擦！站在门边的人，经常干这种厮杀事，已经司空见惯，心态也保持的相当平稳，在余人中的身份也想必较高，因此负责堵住出口。而其他人在杀人之前，却多多少少有些紧张的。只不过，能与魔邓肯分庭抗礼，至少是不落下风的强者，又怎么会想青涩的杀人者一样力量失控呢？”
“举一反三，孺子可教也！“麦凯恩微笑道：“你可有注意到，这屋中敷设陈列都是金碧辉煌、极尽华美奢靡能事，而地上碎裂的陶瓶却仅是普通不过的便宜货，于此殊不相称——我说过，此地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幻术师的心思造就，又怎么会行此大煞风景之事？显然，这俗物乃是杀人者本身从幻境外带来——而会在行动中随身携带酒，这种会令人精神恍惚、行为混乱的刺激性液体都，一般只有三种人。”
默然不语，葛列格没有接腔，果然麦凯恩已经接着说下去：“一种就是金科玉律、言出法随的上位者！”
“一种是满腹心事、不得不借酒消愁、排遣解忧的伤心人！”
然后，他就似笑非笑的看着葛列格。
“第三种，就是相信神话传说中，酣饮烈酒会增长力量，喝的越多力量越大的人……当然，他们大部分已经成了死人，区别只在于死在战场还是酒缸而已，这种人云亦云的蠢货应该是酒神信徒的中坚力量了！”
习惯了麦凯恩的三句话不离夹枪带棒，葛列格只是听得不住点头，眼睛转了转，咬着嘴唇道：“那么坐在魔邓肯对面的若非是上位者就是伤心人，或许兼而有之。这一点我已明白了，可是，你又怎么知道第三方伏击者是女人呢？”
“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一名在幻术师这个行列中，凤毛麟角的女性幻术师！”麦凯恩弯下腰，从脚下那堆四分五裂的陶片中，掂起了一块较大的残片，挥手将它掷向葛列格，随口道，“你自己看吧。”
葛列格以袍袖遮手，小心翼翼的接住了残片，只看了一眼就吃了一惊——那显然是一块酒瓶边缘部份的残片——问题是这边缘太过光滑，宛如本来就是如此烧就的一般，他再低头看去，果然发现了几块陶片上有着类似完美无缺的缺口！
另一名强者！？
“错误！”“麦凯恩冷笑着，“粗心大意也有个限度，一个强者搭配一群初出茅庐的杀手在常理下是收拾不下老当益壮的魔邓肯，但复数的强者足以让他饮恨当场——这老家伙虽然性子疏了些却不致看不清形式——只可惜，他估错了对方的实力——一个针对他武技和变身特点演练多年的剑阵足以让他缚手缚脚，而被外放力量激发的陶片也没有起到扰乱视线作用——自从在一次冒险中得到那顶据说能够唤起本源力量的‘野性之心’兜帽后，他的力量指数已经真的是一跺脚地皮抖三抖了！喂，别再翻来覆去的看了，那帽子属于神器范畴，已经被他灵魂绑定，除非他死而复生，又或是修行他这一系法术，得到他附着变身的德鲁伊才可以使用，否则对方也不会弃若敝屣，不过话说回来，这一件神器如果放到拍卖场上也是百万金币起价还有价无市，对方真的是视钱财如粪土，还是说太过烫手不敢伸手，又或是……总之，那女人并非强者，之所以能够不被陶片所伤是另有缘故！”
“缘故？”
“牙齿偶尔会和舌头打架，召唤师的召唤兽也会背主反噬，但幻术师却绝对不会被本身的造物所伤，也就是说幻境中的刀枪剑戟、水火金雷、乃至天崩地陷与她而言都如清风拂面，就像自己不能把自己举起来一样！选错了第一目标的魔邓肯也因此突围不成，折戟沉沙。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麦凯恩冷嘲热讽，目中却也隐隐露出骇异：“当然这并不能证明对方是个女人——只不过，虽然幻术师这个行当对心智坚强要求极高，以至于男女比例失衡得很，但同样的，一般男性幻术师是不会宁可加强自身防御，也不会费心思装点华屋美宅——那是女人的细腻天性！而一举一动带着浑然天成的富贵气，如非生长钟鸣鼎食之家不得如此，所以：”
“她是个女人，”
“一个身为幻术师的女人！”
“一个曾经高高在上并对此不堪回首的女人！”
“再结合此城屋舍、雕像、立柱的特性，我大概已经猜到她的身份了——一个以‘黑执事’之名，令君王言听计从、令无数豪杰俯首帖耳、令敌人两股战战的女人——果然，是她！身毒国、黑执事，魔神眷顾之女！“
“黑执事？“平素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当这名字在口齿间滚动，一股怨毒之意随之而生，身子微微颤抖，竟觉得有些冷了。
心窝子里没来由激灵灵了一下，葛列格抬起头来，眸子里满是钦佩之色，由衷道：“想不到麦凯恩公民你如此心细如发，任何线索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唔，除了这些，你还看出了什么吗？”
麦凯恩耸了耸肩道：“可惜我对通幽术没有什么研究，不然强者的灵魂不好办，倒是可以拘束来一两名杂鱼的魂魄，拷问出更多的结论来，眼下我只是有些奇怪！”
“奇怪？”
麦凯恩思索着，不自觉的摇头道：“魔邓肯为什么不呼救呢？虽然是独身而来，但以对方的布置场面，要对付的只怕不是他一人？应该说他也是适逢其会而已？只要他放声一喊，即便对方要围猎的目标不可能赶到支援，但也不免分出人手以防不测吧！”
他暗自盘算，如果是自己要一对一格杀魔邓肯，除非动用禁忌力量，否则最少也要动用十来招！难道今晚来的人中，竟有能够远程压制三大主祭一级强者的存在，那可是达到奥林匹斯山十二主神那种境界的绝顶强者啊！非人和选民中有这样的人吗？还是说……”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蓦地跳了起来，失声道：“不，不对！当时的场景并非这样。”
葛列格吓了一跳，随即惊喜的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麦凯恩深深的吸了口气，一字一句的道：“这屋舍里还有一个人！魔邓肯也不是孤身一人来此，他还带着一个累赘，一个可能已经负伤或者失去战力的女人！”
半明半暗中，麦凯恩的眼睛在发着光，胸有成竹的道：“纵然只有不完全的力量应付夹击，三方联手的威力也不会巨大到魔邓肯从头到尾被压着打！当时的情境……应该是这样……”这一刻，他不免唏嘘，眼前浮现出一道瘦小却威猛的身影。
纵然筋疲力尽，
即便周身浴血，
哪怕世事难料，与几十年来站在统一战线的同伴恩断义绝，又遭遇敌人处心积虑的伏击。
却仍有满身刚强、一腔热血。
无关黑白对错，只为守住多年前被交托在他臂弯中的那只小手。
野蛮人总是最后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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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者哈了一口冻的胡萝卜一样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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