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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夫人道:“自离开封府,我们母女们大都在平大侠的车上宿住,总镖头不用担心,未亡人已习惯了这等亡命奔逃的生活。”
缓缓站起身,向店外行去。
忽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入了耳际。
杜天龙霍然起身,道:“夫人慢行一步。”
王人杰一按桌面,一个箭步,已到了客栈门口,挡住了柳氏母女前面。
八个趟子手,也闻声伸手抓起了放在身侧的兵刃。
杜天龙摇摇头,道:“未得我命,不可轻举妄动。”
马蹄声急如狂风,倏忽之间,已到了客栈前面。
借客栈门口高挑的一盏灯笼,杜天龙看清了来人。
是三个身着灰色对襟密扣的劲装大汉,着满尘土,三匹健马,更是跑得一身大汗。
三个人勒僵停马,打量了店中的形势一眼,突然一齐翻身下了马背。
当先一人高声说道:“替咱们饮马加料,咱们打个尖,还要连夜赶。”
这是荒野的客栈,只有两个店伙计,来了杜天龙这批,已经好忙了一阵,刚刚闲下来,又到三位客人,只好打起精神,接马迎客。
三个灰衣人把马僵交给了店小二,鱼贯行入店中。
王人杰倏退一步让开去路,三个灰衣人却一转身,在门口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虽然这三个人来的太过突然,引人怀疑,但人家一直没有生事的样子,杜天龙和王人杰,自然不便质问。
三个灰衣人叫过酒菜,立时大吃大喝起来。
这时,柳夫人母女已然退回到杜天龙身旁一张木桌了,和杜夫人坐在一起。
王人杰站在客栈门口,不时回望三人。
两班人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却有一种紧张的气氛,充塞客栈。
三个灰衣人行动很规矩,狼吞虎咽地吃过了酒菜,立时会帐上路。
目睹三人纵马远去,王人杰才缓步踱回到杜天龙的身侧,低声道:“总镖头,咱们还要赶路吗?”
杜天龙沉吟了一阵,高声说道:“店家,收拾几间客房,咱们今晚住下了。”
店伙计一皱眉头,道:“大爷,小栈客房不多,诸位这么客人,只怕是住不下。”
杜天龙笑一笑,道:“不要紧,收拾一间干净的房子,给女眷们住,其他的不用你操心,咱们凑合一夜就是。”
看看杜天龙的金背大砍刀,店伙计不敢拒绝,振起精神,收拾了一个房间。
这是紧邻房的一间瓦舍,房间不大,一张床占了大部地方。
在这等荒野小店,也只好凑合了,杜夫人,柳夫人,带着她的小女儿柳若梅,挤在房间里,八个趟子手,分成四班值夜,杜天龙,王人杰,就在店堂里坐息。
车把式留在篷车上看守着。
三更过后,高籁俱寂,店堂里点燃着一只火烛。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划破了深夜的静寂。
杜天龙一直在闭目假寝,暗中却运起内功,静听四下的动静。
闻惊起身,伸手抓起身旁的金背大砍刀。
就在杜天龙站起身子的同时,王人杰也霍然站起了身子。
杜天龙摇摇头,低声道:“人杰,守在这里,咱们不能中了别人调虎离山之计。”
王人杰点点头,低声道:“总镖头小心。”
杜天龙一晃,穿出厅堂。
他凝目望去只看见屋脊上人影一闪,直向正南方奔。
杜天龙一提气,跃上屋面,疾追下去。
这是无月之夜,借满天闪烁的星光,杜天龙瞧出了那是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人。
那人轻功不弱,一直保持着距杜天龙两三丈的距离。
杜天龙冷哼一声,突然一提真气,一连三四个飞跃,赶上两丈距离,距离那黑衣人也就不过一丈多些。说道:“朋友,再不肯停下来,我杜某人,可要用暗青子招呼你了。”
黑衣人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子,道:“杜总镖头乃中原道上名家了,兄弟是慕名久矣了。”
杜天龙凝目望去,夜风中只见面纱飘动。
原来,那黑衣人脸上蒙着黑纱。
杜天龙轻轻咳了一声,道:“咱们见过面吗?”
黑衣人笑一笑,道:“是否见过,在下觉着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在下想和你杜总镖头谈一件事。”
杜天龙道:“好!朋友请说说看。”
黑衣人道:“柳记长福银号的柳三夫人,是否雇了你杜总镖头……”
杜天龙道:“不错,柳三夫人,雇我龙凤镖局保她回到长安。”
黑衣人道:“不知那柳三夫人出了多少银子?”
杜天龙道:“朋友,你这话是何用意?”
黑衣人道:“柳夫人出了多少银子,咱们可以加倍奉上,只要贵局退了这趟生意?”
杜天龙暗暗冷笑,忖道:“你把我杜天龙看成什么人?”但他久走江湖,见多识广,强自忍下心中的怒火没有发作出来,淡淡一笑,道:“单就生意而言,未始不可谈谈?”
黑衣人道:“总镖头果然是明智得很,请开个价码,在下如若能够作主,可以立刻答允,就算不能作主时,在下也将立即请示,势必给你杜总镖头一个满童的答复。”
杜天龙道:“钱财身外之物,多一些,少一些,非关紧要。”
黑衣人嗯了一声道:“杜兄的意思是……”
杜天龙道:“在江湖道上行走,大都靠朋友帮忙,但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你朋友或是贵上,希望能够亮个名号出来。”
黑衣人沉吟了一阵,道:“杜总镖头,如是咱们谈成了这票生意,敝上和在下,都可以亮出名来,但是现在……”
杜天龙笑一笑,道:“阁下这话,就有些见外了,杜某人要钱,但也要朋友,如果你朋友不肯告名号,只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要我杜某自己搬石头砸脚,那未免过份了。”
黑衣人长长吁一口气,道:“杜兄说的倒也有理,但在下无法立刻奉告,容得兄弟和敝上研商一下,再行奉覆杜兄。”
杜天龙道:“好!你们酌量酌量,在下敬候佳音。”
黑衣人一抱拳,道:“兄弟告别。”
杜天龙心中一动,道:“朋友,慢走!”
黑衣人道:“杜兄还有什么见教?”
杜天龙叹口气道:“朋友,如是咱们生意成交,在下深觉愧对柳三夫人,因此,在下不希望杀人!”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这个杜总镖头放心,敝上和兄弟都不单把事情办的血淋淋的,咱们答应杜兄,不伤害柳三夫人母女。”
杜天龙道:“兄弟领情。”
黑衣人一转身,疾奔而去。
杜天龙望着那黑衣人的背影,心中留下了太多的疑问,闪电神驭没有骗人,确有很多武林高手,在追杀柳三夫人母女。
为什么?
柳记长福银号,分支店遍布六省,势力庞大,为什么竟不能保护他们三东主的安全?
三东主的夫人,在长福银号中的身份,是何等高贵,各地分号的首脑,怎敢不闻不问?
难道这是他们家务事不成?
杜天龙很想再从那黑衣人口中,探出一点消息,但他明白,那黑衣人也是老于世故的江湖人物,如是问得太明显,可能会使他疑心。
一阵冷风吹来,吹醒冥思玄想的杜天龙,弹弹一身积尘,回转客栈。
客栈中,点燃了两支火烛,四个趟子手都已经披挂整齐。
另外四个趟子手,分在门外庭院中巡视。
杜夫人,柳夫人,还有那位娟秀美丽的小姑娘柳若梅。
这位小丫头只有十一二岁,但看去,却像十四五岁的人,长相够美,除了一双天足之外,实在找不出还有别的缺点。
只是她静静地站在母亲身侧,一语不发,很文静,也很冷漠。
杜夫人站起身子,道:“来的什么人?”
杜天龙道:“他蒙着脸,不肯说出身份。”
杜夫人一皱柳眉儿,道:“你没有取下来他蒙脸的娟帕。”
杜天龙道:“没有。”
柳三夫人突然叹口气,道:“可是为了我们母女的事?”
杜天龙道:“不错,他们找区区谈判,愿意出高出数倍的价钱,劝在下放弃这票生意。”
一面说话,一面留神那柳三夫人的脸色。
只见她脸色很平静,似乎是就在她预料之中一般。
她举手理一下鬓边的散发,凄凉一笑,道:“杜镖头怎样回复他?”
杜天龙道:“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在下自有主张。”
他没有说出如何处置此事,以察柳三夫人的反应。
柳三夫人道:“是!镖行有镖行的规矩,杜总镖头不愿讲,贱妾也不再多问了,反正我们母女的性命,生死,完全给你杜总镖头了。”
杜天龙神色严肃地说道:“夫人,你付了银子,托咱们保护你一路平安地到达长安,按理说,咱们也不该问夫人的事,不过,在下感觉到这件事不太寻常,来人的武功很高……”
柳三夫人接道:“总镖头可是自觉着没有办法应付吗?”
杜天龙一扬双眉,道:“保镖这一行,吃的刀头舔血的饭,收人钱财,给人卖命,不论敌势如何的强大,咱们也不能退缩,总得硬着头皮顶过去,不过,咱们希望三夫人能告诉咱们一句实话,龙凤镖局的镖师、兄弟们,就算战死了,心中也舒坦一些。”
柳三夫人黯然一叹,道:“杜总镖头想知道什么?”
杜天龙道:“追杀三夫人母女的人,是受何人遣派而来?”
柳夫人轻皱秀眉儿,道:“杜总镖头,先夫被杀于开封,未亡人心中纵有所疑,但事无证据,未亡人也不敢乱说。”
杜夫人插口接道:“天龙,咱们只管把人送到长安,用不着问事太多,三夫人既有难言之隐,你就不要勉强人家了。”
王人杰轻轻咳了一声,道:“总镖头,咱们休息了这阵工夫,人也歇了过来,马也吃好草料,属下之意,咱们即动身如何?”
杜天龙稍一沉吟道:“好!咱们上路。”
八个随行趟子手,都是龙凤镖局挑选出的精干人物,一声说走,立时动身,片刻间,车上套,马上鞍。
杜天龙留下十两银子,步出店门。
王人杰高声说道:“天色很黑,车马别拉的太长。”
四个开道的趟子手,当先上了马,其中两个人顺手解下了马鞍的匣弩。
果不愧是挑选的精悍人物,不待镖头吩咐,已作了戒备。
匣弩是一种很犀利暗器,一匣十支弩箭,由强力的弹簧控制,可以连续射出,力及三丈开外,本是三国时代,诸葛孔明先生创制之物。
流入江湖再加以改造,威力倍增,是一种很霸道的利器,龙凤镖局这诸葛匣弩,更是名匠所制,弩箭都是纯钢打成,弹簧的力道,也特别强大,整个龙凤镖局,也不过保有八具,这一次带来了四具,篷车前后,各有两具,分由四个趟子手执用。
篷车走的不太快,八个随车的趟子手,前后距篷车也就不过一丈多些。
杜天龙轻轻一提缰,健黑忽然向前冲去,一面低声叫道:“人杰,咱们到前面瞧瞧去。”
王人杰一加裆劲,追上了杜天龙道:“总镖头,有话吩咐?”
杜天龙低声道:“对方已经挑明了,而且看样子,他们来的人手不会很少,我刚才已经稳住了他们,咱们来这么一个连夜动身,也许他们会措手不及,就算能平安度过这半夜,绝对过不了明天,看样子非要有一场恶战不可。”
王人杰道:“他们来得实在很快,咱们一路紧赶,仍然被他们拦上了。”
杜天龙叹道:“平步青送给咱们这一票大生意,可也交给了咱们一个烫手的山芋,人杰,我看这一趟麻烦很大,单是我追的那个黑袍人,就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何况……”
王人杰道:“何况什么?”
杜天龙道:“他还不是正点子。”
王人杰哦了一声,道:“总镖头,没有探出他们的垛子窑么?”
杜天龙道:“探不出,他脸上蒙着纱,我瞧不到他的面貌,便听他几句话,就知道是一块辣口的老姜,不过,人家很上道,话也挑的很,但最使我想不通的一点,他们也说也不伤柳三夫人母女的话?”
王人杰沉吟了一阵,道:“照总镖头这么说法,这担子实在很重,不过,咱们不能中途退镖!”
杜天龙接道:“退镖自然不成,我跟你商量这件事,是要你心里有个谱,咱们知道被人拦上了,赶路已经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尽量保持体能。”
王人杰道:“只要他们今夜来不及动手,明天过午,咱们就可以赶到函谷关,在那里歇马,好好地休息一天。”
杜天龙道:“我想他们要动手,也不会在函谷关前,不过,咱们的人手少了一些。”
王人杰道:“函谷关雷家寨,过关刀雷庆雷大爷,不是总镖头的好朋友吗?”
杜天龙道:“我也在这么想,但咱们吃的是镖行饭,好不好去麻烦朋友照顾咱们的镖车,我心里一直难定主意?”
王人杰道:“雷家寨离函谷关,不过四五里路,咱们歇马后,总镖头不妨跑一趟,看看雷大爷的态度再说,好!就不妨请他帮个手,如果不好,总镖头就算路过此地,看看朋友。”
杜天龙道:“好!就这么办吧!”
篷车在杜天龙等严密的戒备下,向西行进,不快也不慢,第二天,午时之后,一行赶到函谷关。
这一次,杜天成反而避开大镇住宿的常情,找了一家最好最大的客栈,包了一进大跨院,吩咐趟子手,道:“趁天色未黑,诸位好好休息,吃的,喝的随便叫,但人却不许外出,醉酒。”
事实上,天色还早得很,天黑前,足足可行过这一行涧谷险区。
八个趟子手都明白,为什么总镖头会这么早宿客栈,但他们却无人敢问内情。
杜天龙进过了酒饭休息了片刻,交待了杜夫人几句话,一人一骑,直奔雷家寨。
雷家搴依山面水,用山石砌成了一个城廓,寨里面也不过是两三百户人家。
但却因为出了过关刀雷庆这位人物,使得这雷家寨也跟着有些名气。
杜天龙常来往于洛阳长安之间,也常来探望雷大爷,杜天龙人马进了寨子,已飞报给雷庆。
过关刀雷庆匆匆迎了出来,杜天龙还未到雷家巷口,雷庆已迎到了马前。
杜天龙翻身下马,一抱拳,道:“怎劳大哥远迎。”
雷庆个子不高,人有点黑,五十多岁的年纪,留着花白胡子,但却有中原人的豪气,声若洪钟的哈哈一笑,道:“兄弟,怪不得昨夜灯花结彩,原来是贵客光临。”
跟来的从仆接过马,雷庆牵着杜天龙进入厅堂。
一面吩咐厨下备酒,一面笑道:“兄弟,咱哥俩,快两年没见啦,我知道龙凤镖局被你闯得很发达,不但在洛阳道成了第一块牌子,就是北六省几十家大镖局,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字号,几次,都想到洛阳瞧瞧你,但怕耽误了你的生意……”

杜天龙接道:“大哥,这是什么话,兄弟这两年,确是忙昏了头,一次追镖,又走了一趟江南,快两年没有来探望大哥。”
雷庆笑道:“兄弟啊!眼看你鸿图大展,盛名卓著,作哥哥的这份高兴,那就不用提了,怎么?你这次是一个人来吗?”
杜天龙道:“你弟妹也来了……”
雷庆一下子跳起来,道:“人在哪里,快去接她。”
笑一笑,杜天龙道:“不瞒大哥,小弟这次是顺便探望,你弟妹留在函谷关客栈里,守护着镖车,小弟探望大哥一下,也就回去。”
雷庆哦了一声,道:“这次镖很重吧!是西行,还是东上。”
杜天龙道:“下长安,镖是一趟人头镖,但价钱却是好得出奇。”
雷庆笑一笑,道:“多少人?”
杜天龙道:“母女两个,由洛阳到长安,他们出了四万两银子。”
雷庆吓了一跳,道:“什么人,这样吃价。”
杜天龙道:“说起来叫人难信,柳家长福银号的三东主的夫人和那一个小女儿。”
雷庆道:“嗯!这就难怪了,那位三东主呢?”
杜天龙道:“死了,被人刺死在开封长福分号。”
雷庆皱了皱眉头,道:“兄弟,这件事,有点古怪,你这次来看我,有没有别的事?”
老江湖究竟见多识广,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杜天龙道:“不敢瞒大哥,兄弟镖车出了洛阳城,昨夜就被人拦上,而且,事情也挑明了,要兄弟放了这趟镖,对方的口气很大,愿意加倍赔偿损失,大哥知道,行有行规,小弟接下这趟镖,就不能放下,硬着头皮也得顶下去。”
雷庆道:“兄弟,你是否摸清楚了对方的路数,是不是中原道上的人?”
杜天龙道:“他蒙着脸,不肯亮万儿,但兄弟明白,绿林道上人,决不会拿加倍的银子,叫咱们放镖,这事情实叫人有些难测高深,小弟顺道来看大哥,一是探望,二来请教。”
雷庆沉吟了一阵,道:“事情虽很古怪,我一时间也想不出他们是个什么来路?这么办吧!吃了酒饭,我送你回客栈,一来看看弟妹,二来,咱们哥俩两年不见,总得谈谈,你这样忙,我也没法子留你,咱们只好边走边谈了。”
话已说得很明白,但却曲折有致,不露痕迹。
杜天龙心中感激万分,但在肚子里没有说出来,用过酒饭,雷庆吩咐备马,带了他成名江湖的折铁刀,又带了两个徒弟。
四人四骑,赶到函谷关,太阳还没有下山。
杜夫人迎在跨院,深深万福道:“劳动雷大哥了。”
一夜无事,第二天,直到日升三竿,才车马登程。
中午时分,下了官道,进入树林,竟发理描金红字的木箱挡在马前。
箱前压了一幅特制的白绢,上面写道:“前宵一晤,归见敝上,杜兄盛名,敝上极为仰慕,允奉白银十万两,外赠明珠一颗,尚祈哂纳。并盼履行前诺,放手柳家母女事。”
下面署名彼此心照,恕不具名。
杜天龙看过了书笺,心中大感不是味道,冷哼一声,道:“断章取义,自说白话。”
缓缓把书笺捧给雷庆。
雷庆笑一笑,道:“我看过了——”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兄弟,这人的手笔很大,中原绿林道上,决没有这等大方的人。”
杜天龙吐口气,道:“大哥,咱们现在应该如何了。”
雷庆笑一笑,道:“原物璧还。”
杜天龙四顾了一眼,道:“四下无人,咱们给谁呢?”
雷庆道:“兄弟,不论如何?你得复人家几个字,至于如何奉还,大哥我想办法。”
杜天龙道:“半途之中,哪来笔砚。”
王人杰拾了两节枯枝,燃了起来,笑道:“就用焦枝代笔吧!”
杜天龙接过枯枝,就原书白笺上写道:“行有行规,恕难从命,原赐心领,原物璧还。”
下署了杜天龙的名字。折好放入箱中。
合上箱盖,交给雷庆,道:“大哥,要怎样处置?”
雷庆笑一笑,道:“这大笔银子,在下不相信他们无人在暗中监视。”
翻身下马,把那描金小木箱放在马鞍之上,用鞍上的绳索捆好,轻轻在马背上拍了一掌,道:“走!”
那健马立刻放蹄奔行,顺着官道向前奔去。
杜天龙,雷庆等一行人,都站在距离那松林四五丈左右处,看到那健马奔行入林。
马入密林,大约有一刻工夫左右,重又奔了回来。
健马奔行到雷庆身侧,雷庆突然脸色一变,冷哼了一声。
杜天龙究竟是久年闯荡江湖的人物,一见雷庆脸色神情,立时恍然大悟。
原来雷庆借那还银票明珠的一事,故意把自己的坐马,送入松林,想凭仗自己在这关洛道上的盛名,化解了这场恩怨,或是让对方知晓自己出马帮帮龙凤镖局的人护镖,使对方知难而退。
哪知事与愿违,对方根本不买帐,而且还在马鞍上写道:“明哲才能保身,阁下不是镖局中人,似是用不着卷入这一场纷争的漩涡。”
第二回毒伤天龙
轻轻叹口气,杜天龙接道:“大哥,看来,对方对柳家母女,不肯放过,而且,也和我们有了积忿,似乎一场捕杀,无法免去了。”
雷庆点点头,道:“看来确是如此了。”
杜天龙道:“大哥,你是局外人,似乎是用不着卷入这场漩涡,兄弟觉着……”
雷庆哈哈一笑,接道:“老弟,我可以不管你们镖局的事,但对兄卧榻之侧,决不能容他们这么一个张狂法,你保你的镖,我走我的路,咱们虽然是走在一起,但各有用心,谁也不用管谁的事。”
杜天龙已从雷庆的口中听出,这位义兄,似是已决心卷入这场是非了,虽然他强词夺理,说出了另一篇道理出来,那只不过是一种借口罢了,内心中大为感激,叹口气,道:“大哥,你已经封刀归隐了……”
雷庆大声接道:“谁说的,我既未封刀,也未归隐,谁敢在函谷关方圆百里下手作案,那就是不把我雷某人放在眼中,小兄非得查个明白不可。”
杜天龙低声道:“大哥的盛情,小弟感激万分,但敌势很强大,咱们合在一处行动,免得分散实力。”
雷庆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杜天龙回顾了王人杰一眼,低声道:“人杰,去通知老柴一声,升起篷车四面的放箭木板,几个趟子手由你率领,紧篷车、刀出鞘、弩张簧,随时准备拒敌。”
王人杰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雷庆低声道:“老弟,你们走后面,护着镖车,我带着你两个侄儿,到前面瞧瞧去。”
杜天龙急急接道:“不!大哥,要雷冲、雷明,跟人杰走一起,保护镖车,咱们哥两个开道。”
雷庆微微一笑,道:“好!咱们先进入林中瞧瞧。”
杜天龙道:“小弟走前面。”
一提缰,抢在了雷庆的前面。
这一次,雷庆倒未抢先,拍马紧追在杜天龙的身后。
两人冲到了松林口处,并未立刻进入松林,一勒缰绳,停在林外。
雷庆道:“老弟,咱们保持一丈以上的距离,以免对方暗算。”
杜天龙道:“大哥,小弟开道,你断后。”
突然一加裆劲,冲入林中。
入林两丈,杜天龙放缓了健马,全神戒备,耳听四面,眼观八方。
这是一条宽过一丈的大道,道上铺着碎石细沙。
但两侧的林木,却十分茂密,枝叶虬结,观见林内二丈以外的景物。
杜天龙常走此路,知道这片林内大道,足足有四五里长,任何地方,都可能会受到敌人的偷袭。
所以,他走得十分小心。
深入二里左右,仍然不见一点动静。
这时,车轮辘辘,镖车却以很快的速度,行入林中。
车行到杜天龙、雷庆身后五丈左右时,才放缓了行速。
两侧是雷冲、雷明。
两个手执弩的趟子手,已然下了健马,紧傍车侧而行。
已行过大半路程,忽见官道转弯处,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人。
杜天龙一跃下马,顺手摘下马鞍上的金背大砍刀,缓步行去。
那黑衣人背面而立,站在路中。
杜天龙逼近那黑衣人七尺处,那黑衣人仍然未转身子。
停下脚步,杜天龙一拱手,道:“朋友,请借光一步。”
黑衣人缓缓转过了身子。
其实,他转过来和不转,并无多大的区别,因为,他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纱。
杜天龙吸一口气,严作戒备。
黑衣人手中提着一支很奇怪的兵刃,通体漆黑,形如手杖,但却比手杖短了一些,尖端扁平,形如蛇头。
这兵刃有个名字,叫做蛇头判。
杜天龙见多识广,一见那奇形兵刃,立时心生警觉。
黑衣人冷冷说道:“杜天龙,以阁下在江湖上的声望,竟然是言而无信。”
杜天龙笑一笑,道:“朋友,咱们是第二次见面了,可惜,在下仍然未能一见阁下的真面目。”
黑衣人道:“杜天龙,我是什么人?似乎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阁下不守信约,有背江湖规矩……”
杜天龙哈哈一笑,接道:“朋友,你仔细想想看,我杜某人几时答应了你放手柳家母女的事,行有行规,朋友,你如是在杜某人未接下这趟镖时,先予警告,杜某人再接下这趟镖,那是对不起你朋友了……”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十万银子,一颗明珠,那该是一个很大价钱。”
杜天龙道:“不错,但十万银子,不能让我杜天龙自己砸了龙凤镖局的招牌。”
黑衣人冷漠地说道:“很可叹的是,敝上料事如神,早已想到你杜总镖头,可能反复无常……”
面纱波动,似是照了雷庆一眼,接道:“不过,咱们没想到你杜天龙,竟然会又请来了两个帮手。”
雷庆一拱手,道:“在下过关刀雷庆。”
黑衣人道:“久仰了,雷兄,你已是快归隐的年纪了,为何要卷入这场是非?”
雷庆哈哈一笑,道:“朋友错了,在这函谷关百里之内,江湖朋友们,都肯赏给我雷某人一个面子,纵然事属非常,也都事先打个招呼,撇开雷某和杜天龙这份交情不谈,你们在这段地面上的作为,何曾把我雷某人放在眼中?”
黑衣人的口齿很犀利,冷笑一声,道:“雷兄,咱们敬重你过关刀是条汉子,希望你退出这场是非,十万银子一颗明珠,咱们拿出来了,就没有准备收回,等我们了断龙凤镖局这段梁子,敝上和区区,都会登门领罪,这点意思,你雷兄先收下。”
突然伸手一送,放在他身侧地上那描金小箱子,突地离地而起,直对雷庆飞了过来。
以雷庆和杜天龙的目力,都看出了是那只放有银票明珠的小箱子。
描金小木箱飞来之势,有如人手托着送来一般,不徐不疾,显示那黑衣人深厚的内力,已到了快慢随心,收发如意的境界。
这一手,使得杜天龙和雷庆心中大为震动,这黑衣人显然是一位内外兼修的顶尖高手,练到了这一份隔空送物火候,实非易事。
雷庆暗里提聚真气,双掌平平推出,口中却冷冷说道:“厚赐心领,原物壁还。”
双掌推出一股强大的暗劲,直向那小木箱撞去。
他发出的掌力刚猛激烈,击在木箱上,响起了一阵蓬然大震。
顿然间,木箱碎裂,箱中的银票,明珠,纷纷向地上落来。
黑衣人身躯移动,顺手一抄,银票明珠,尽入掌握,冷哼一声,道:“雷老英雄,好雄浑的掌力。”
雷庆道:“阁下好快的手法。”
这时,王人杰已安排好防守的阵势,飞身跃落到杜天龙的身侧,低声道:“总镖头,瞧出了对方的来路吗?”
杜天龙道:“还未瞧出来,但他手中那奇形兵刃,我们是听人说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王人杰道:“雷老爷子似乎已和对方交过一次手了。”
杜天龙道:“来人有点卖弄的味道,被雷兄一掌劈了木箱,人家是冲着咱们来的,不能让别人先挡锐锋,我去接下第一阵。”
王人杰道:“属下先试试,我不成,总镖头再接手不迟。”
杜天龙低声道:“人杰,看此刻情势很严重,你去通知拙荆一声,要她也小心一些,一旦有人劫镖车,叫她不用顾虑,全力施为就是!”
话说得很含蓄,但王人杰心中明白,杜天龙已准备放手干了,大约是敌势太强,杜天龙已觉出,很可能使龙凤镖局毁在这片林子里,顿觉心头一沉,转身而去。
原来,杜夫人欧阳凤,出身武林世家,以暗器扬名江湖的绿竹堡,欧阳凤女承父艺,极善暗器,未嫁杜天龙之前,行走江湖,曾搏得八手女飞卫的名号,论名气,尤在其夫之上,能够一手打出四种暗器,但她最为厉害的是蜂尾针和燕子追魂镖。
这两种暗器太恶毒,杜天龙曾经力劝欧阳凤不要施用,五年以来,欧阳凤也曾因护镖和人动手,但却未用过这两样暗器。
想不到,杜天龙竟然会要自己传话夫人,全力施为,那无疑是说,蜂尾针和燕子追魂镖,也可施用出手了。
心中念转,人已到了马车前面。
还未来及开口,已闻篷车传出杜夫人的声音,道:“人杰,来人是什么路道?”
王人杰道:“对方蒙着脸,还未亮出万儿。”
夫人嗯了一声,道:“篷车有我照顾,你去帮总镖头对付敌人。”
王人杰道:“人杰奉命传话夫人。”
杜夫人欧阳凤道:“什么事?”
王人杰道:“总镖头说,如果有人劫镖车,要夫人全力施为。”
显然的,杜夫人也有些意外的感觉,沉吟了一阵,才道:“我知道啦,你到前面去吧!”
王人杰应了一声,欠身而去。
且说杜天龙遣走了王人杰后,突然向前疾行两步,朗声说道:“朋友,船到岸边,水到尽头,龙凤镖局无法砸招牌,但咱们只把人送到长安,交给柳记长福银号总号,立时回头走路。”
话说得很简略,但却画龙点睛,也逼使黑衣人作最后决定。
黑衣人虽然有绝高的功力,但对龙凤镖局,也似有着很多的顾虑,沉吟了一阵,才道:“不!我们不能要柳夫人进入长安……”
不待杜天龙接口,立时又道:“杜总镖头,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你们可以弃下篷车而去,区区愿再增加五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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