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妻(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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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的地点还是那个咖啡馆,黎琅如约而来。
但是,陶然发现黎琅神情不对,她看他的目光不再是信任的,充满爱意的,而是像一把冷漠的剑,直刺进他的内心。她似乎要用目光把他的身体透视一遍。
陶然看着她,不知如何开口。
黎琅先开了口,她的语气带着强烈的讥讽:你叫我来,不只是为了在这里喝咖啡听音乐吧。你在电话里说有要紧的事。
黎琅,我知道,自从小烨出走以后,你心里和我一样,很难受。现在小烨虽然回来了,但他变成那样,我们的心里并没有轻松多少……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黎琅,拜托你不要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好吗?你难以想象我心理承受的煎熬有多痛苦。
我能想象得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肝肠寸断,还有失魂落魄,这四个成语够了吗?
黎琅!
哦,还应该再用一个成语:疑神疑鬼。
陶然觉得自己快要失去耐心了,他说:黎琅,你相信我,小烨真的有问题。他不是我们的小烨。
黎琅作出大吃一惊的样子说:哇喔,是吗?那他是谁呀?
这我会搞清楚的。你知道吗,他的作业本上写满了古文。满本子上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你看,你看看。
陶然从包里掏出他从小烨卧室拿出来的作业本,递给黎琅。
黎琅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舐犢之情虎狼猶勝父母,这我早见过了。
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吗?小烨以前从来不写古文的,他最讨厌学古文。
这有什么,小烨以前不知道学习,现在知道了,你反倒不相信他了。你不觉得这句话是在批评我们吗?你不觉得我们应该用更宽容的胸怀来温暖他那颗受伤的心吗?你不觉得自己过去对小烨缺少关爱,缺少理解,缺少宽容吗?你不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父亲欠小烨得太多太多吗?
这是两码事!两码事!陶然觉得自己的声音大了起来。
黎琅突然像机关枪似地发泄起来:这就是一回事!如果不是你那么粗暴地用脚踢他打他的脸,他就不会离家出走。如果他不出走,他怎么可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陶然也激动起来:啊,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他连着逃了三天学去网吧打游戏,我去网吧应该怎么说?我应该说:哇噻,小烨,你打得太好了。你来教教爸爸怎么玩?
从小烨出生的时候你就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你说他长得太丑了。你连尿布都懒得给他洗。后来他长大了,变得英俊了,你又说他不像你。哦,我们是不是还要去医院申请做一个DNA亲子鉴定。
黎琅!我现在心里很难受,求你不要再提这些陈年旧事了。这样解决不了我们家眼前的问题。
我说过了,我们家的问题出在你的身上。
陶然看到周围的人都在往他们这边看,他严肃地压低了声音说:不,黎琅,我们都冷静冷静,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听我说,请你相信我,小烨确实有问题,不但小烨有问题,老太太也有问题。
哦?我妈又怎么了?
今天早上我悄悄回到小烨卧室里,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老太太在做法害我!
黎琅眼睛直直盯着他说:那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有问题呀?
黎琅的神情让陶然出了一身冷汗。
我,我不是在说你。我告诉你,我在那里发现了一个纸盒子,里面是我的照片,……
是不是还有一个布偶呀?
陶然惊异地看着黎琅,点点头。
你知道不知道他这么做是我让他干的?
前面两个人的对话很激烈,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而此刻却静场了。陶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呆了半晌才喃喃地说出了一个字:你?!
是我。
……为什么?
那不是做法害你,那是在帮你。……我们家里发生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我找了一个懂得驱鬼的人,那个人说,是你的丈夫出了问题。他一定是有外遇了,是那个女人在诅咒你的丈夫和你的家。他说你的丈夫晚上起来那不是在梦游,而是鬼缠身。
你……相信他的胡说八道了?
黎琅突然泪水夺眶而出,她说:我多么希望他是胡说八道。可是我失望地发现他是对的。
我,……哪里有什么外遇呀!
你真的要我说出来吗?
黎琅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放在陶然面前。
陶然愣住了,那是一张电话费打印清单。是他自己的手机话费清单。上面清晰地罗列着最近两个月来他打过和接过的每一条电话。他明白了,是因为他的前妻刘绵绵的电话。
你说的是刘绵绵吧。我跟她早就没有关系了,是她最近老缠着我要钱。
她会平白无故地找你要钱吗?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鸳梦重温”吧。黎琅的话里充满了讥讽。

黎琅,请你相信我,自从我跟她分手后,我和她真的什么联系也没有。她说她的孩子病了,急需要钱治病,我要是不给她,她就来办公室闹事,搅得我不得安宁。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还是你们的孩子?
什么?我跟她没有孩子呀。
你知道刘绵绵的孩子多大吗?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需要知道这些?
可我知道,我了解过,那个孩子与小烨同岁。
那又怎么了?
那时候你们还没有分开。
陶然愣了一下,很快又否认道:不可能的,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怀孕了。
没告诉不等于没有啊。
黎琅,现在我们没有时间来讨论这个问题。
那她凭什么老找你的麻烦,刚才是不是她打的电话,你一定又背着我去见她了?
不,是梁阔的电话。
哦,是吗,那梁阔人呢?他不想见我吗?
他死了。
这句话镇住了黎琅,她愣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死了?黎琅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的,他死了!
黎琅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说:啊,他刚才打电话找你,你见到了他,你,你杀了他。
陶然急得伸手捂住了黎琅的嘴,说:嘘,黎琅,小声点。你听着,他不是被人杀死的,他身上没有任何刀伤枪伤也不是被人毒死的也不是跳楼摔死的。
黎琅说,那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你可能不信——他是腐烂死的。我见到他时,他坐在那里,还是打电话的姿势,而他的脸上和身上,都已经腐烂了,就像他已经死去一个月似的。
不,这不可能的。你在撒谎!
我没有撒谎。你看看这个,这是在他桌子上发现的。
陶然将那个检验报告单递给黎琅。
黎琅看了,感到莫名其妙:**草?哪儿的?
是小烨那天回来穿的鞋子上粘的一种植物。
小烨?**草?……你报警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报警?
因为我是从窗户进去的,我在现场留下了一大堆痕迹。我也许会成为头号嫌疑犯。
我不信你的话,你带我去看看。
黎琅,你不能去,我是逃出来的。
逃?为什么?
那里现在还有一个人。
谁?
那个女法医,邢洁,她身体也开始腐烂了,但还没死。
我要去看看。
……好吧。我带你去。
陶然带着黎琅回到了梁阔的家里。
他们找到邢洁的时候,她正在楼上卧室里照镜子,她很平静,像在给自己化妆似的,慢慢地将脸上的虫子一个个地拨落。
邢洁的嘴里还在小声地重复中那四个音节:alafasuan。
黎琅惊恐地倒吸一口冷气。
陶然小声地对黎琅说:你听,她在说什么?是不是在念咒语。
黎琅没有作声,她小心翼翼地上前,轻声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邢洁猛地回头瞪着黎琅,露出满嘴的粘着血的牙齿,咬牙切齿地说:alafasuan。
黎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突然,邢洁脸上表现出很痛苦的样子,好像要呕吐。她大声地咳嗽着,像是要将肠子呕出来了。终于,她哇地一声,从嘴里吐出了一大堆血淋淋的东西,那堆东西在地板上蠕动着,渐渐散开来,原来是无数只粘着血的虫子。
邢洁像一袋沙子那样重重地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嘴张得大大的,任凭那些虫子在她的脸上爬来爬去。
邢洁死了。
黎琅再次惊呼起来。
陶然一拉黎琅的胳膊说,我们快走。
这时,楼梯上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两个人再次高度警觉起来。
他们冲出卧室,看到楼梯上走上来一个人,那个人全身腐烂,走路的样子很僵硬。
那是梁阔。
梁阔堵住了他们下楼出逃的路线。
他们正要退回到卧室里去,突然一阵风吹过来,只听卧室的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地关上了,发出一声震耳的闷响。
旁边还有一个屋子,陶然拉着黎琅就跑了进去。回身将门关死,他们喘着气,开始环视这个屋子。
这是一个储藏室,放着许多杂物。
地上墙上,已经爬满了虫子。
门外传来打门的声音,门剧烈地晃动着,梁阔已经来到门前了。
陶然大喊:从窗户走。
他们在众多的虫子身上踩过,噼啪作响。他们来到窗户跟前。陶然拉开窗户,将黎琅扶上去。
陶然说:跳呀。
黎琅喊:太高了。
陶然说:我们别无选择,快跳呀。
黎琅犹豫了一下,才尖叫着跳了下去。
外面是草地。
他们站起身的时候,黎琅再次叫起来。她的腿上有一只虫子在爬,她跺着脚,让虫子落在草地上。
陶然开车带着黎琅,黎琅在座位上缩成一团,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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