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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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么简单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按照年代去追踪山村贞子的行踪,我们可以倒过来呀!为什么不锁定B4号房去追查?或者锁定别墅小木屋、南箱根太平洋乐园……”
浅川露出惊愕的表情,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拿起话筒说:“吉野先生。”
电话彼端的吉野没有挂断电话,仍然耐心地等候。
“请你先把剧团这条线索搁在一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请你去查一查。以前我跟你提过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的事情吧?”
“嗯,那是一家休闲俱乐部。”
“根据我先前的调查,那里大约在10年前盖起高尔夫球场,俱乐部是附带设施,目前的设施应该已经很完备了。现在我要你去查的是,在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盖起来之前,那边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浅川可以听到吉野在电话那头奋笔疾书的声音。
“能够有什么事?那只不过是一座高原而已呀!”
“可能有,也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龙司拉了拉浅川的袖子,对他说道:“还有那栋建筑物的配置图。如果在太平洋乐园盖起来之前,那块土地上有其他建筑物的话……你告诉接电话的人,你要那些建筑物的配置图。”
浅川交代完毕便挂上电话,并在心里祈祷吉野一定要找到线索。
10月18日星期四风势又增强了几分,白云在一望无际的天空里低低流动。
21号台风昨天傍晚经过房总半岛,消失在东北方的海面上,刺眼的蔚蓝海景重新在秋日晴空下露脸。
浅川怀着即将赴刑场的心情站在甲板上眺望着浪头,伊豆高原的线条在半空中缓缓伸展开来。“死亡期限”就快到了,现在是上午10点,再过12个小时,浅川就要和这个世界道别了。距离他在别墅小木屋看那卷录像带已经过了一个星期,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让浅川有很深刻的感受。他在短短一星期内体验了一般人可能花上一辈子也没办法体验的恐惧,难怪会觉得这段时间十分漫长。
浅川先前由于情绪过度激动,在电话中斥责吉野调查的脚步太慢,现在冷静下来,他反倒非常感谢吉野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如果由我自己四处奔走、调查的话,可能会因为过度慌张而迷失正确方向,陷入死胡同……由此看来,这个台风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浅川手上的三张传真稿是目前仅存的线索,那是吉野昨天花了半天的时间才查出来,并用传真机传过来的资料,上面记录着:在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盖好之前,那块土地上有一栋肺病疗养院。
现在已经没有人害怕“肺结核”这种病了,而且看过战前小说的人一定听过这个名词。如果说,托马斯·曼写出“魔山”的机缘是结核菌的话,那么让井基次郎吟诵颓废情诗的,也是结核菌。
可是,1944年发现的青霉素和1950年发现的痨得治,却将因结核菌而散发出来的文学艺术香火夺走了,让肺结核退居到一种普通传染病的地位。
从大正到昭和年间,每年有20万以上的人死于这种疾病,不过这个死亡数字在战后急速下降。尽管如此,结核菌并没有完全灭绝,现在每年仍有5000人左右因为染上这种病菌而死亡。
在结核病肆虐的时代,治疗这种病最需要的就是清新的空气和幽静的环境,因此结核病疗养院都盖在高原上。
随着医学技术的进步,结核病患者的数目逐渐减少,因此一般疗养院必须兼设内科、胃肠科、外科等其他部门,否则根本无法经营下去。
1960年中期,位于南箱根的疗养院也面临这种变革,而且它又坐落在交通不便的地点。
虽然肺结核病患者一旦住院就很难出院,交通不便并不会构成问题,然而若要改成综合医院,那么“交通不便”就成了这家疗养院的致命伤。因此,南箱根的疗养院在1972年关闭了。
1975年,太平洋休闲中心买下包括南箱根疗养院在内的高原地带,立刻着手兴建高尔夫球场,之后又陆陆续续盖了许多别墅、旅馆、游泳池、健身房、网球场和休闲设施等,别墅小木屋则是在距今半年前的4月落成的。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龙司原本应该在甲板上,不知什么时候坐到浅川旁边的位子上。
“啊?”
“南箱根太平洋俱乐部啊!”
(对哦!龙司还没有去过那个地方。)“那是一个夜景相当美丽的地方。”
幽雅静谧的气氛、橘色灯光下砰砰做响的网球声……霎时在浅川的耳畔复苏了。
(那种气氛是怎么营造出来的?在疗养院时期,那个地方到底死了多少人?)浅川的脑海里再次浮现美丽而辽阔的沼津、三岛夜景。

他将第一张传真纸压到下面,然后把第二、第三张传真纸摊开在膝盖上。
第二张传真纸上有疗养院的简单配置图,第三张传真纸则是疗养院现在的模样,有南箱根太平洋乐园服务中心和餐厅的那栋三层楼建筑。
那正是浅川上次去探访时,询问服务生别墅小木屋的地点的餐厅。
浅川交互看着两张传真纸,将近30年的岁月递嬗,如果不以顺着山势蜿蜒的道路为基准的话,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地方相符。
他凭着先前探访的印象,试图在第二张传真纸的地图上找出别墅小木屋那块地上曾盖过什么建筑物。
尽管他没办法明确指出位置,但他确信这两张传真纸再怎么重叠在一起,那个地方原本只是覆盖住山坡的茂密树林而已。
浅川再把第一张传真纸拿到最上面,上面除了可以看到南箱根疗养院转变成南箱根太平洋乐园之外,还写了一个重要情报——“长尾城太郎57岁”,他是在热海市内经营内科、小儿科医院的开业医生。
长尾城太郎从1962年到1967年在南箱根疗养院担任医生,那时候他刚刚结束实习,还很年轻。在南箱根疗养院任职的医生中,目前只有长尾城太郎和隐居在长崎的田中洋三两人还活着,其他医生都已经不在人世。
因此,如果想要打听南箱根疗养院的相关讯息,除了询问长尾城太郎之外,没有其他人选了。田中洋三目前已届80高龄,人又远在长崎,浅川根本没有时间去拜访他。
之前浅川死求活赖地要吉野帮他找出任何存活的证人,吉野忍住即将爆发的怒气,终于想办法查出长尾城太郎这个人。他传过来的不仅是名字和地址而已,还附上长尾城太郎的有趣经历。
长尾城太郎从1962年到1967年这5年之间,不只在疗养院里担任全日无休的医生,还曾经从医生的角色变成患者,被安排住进隔离病房两个星期。
1966年夏天,当他前往山间的隔离区探访病人时,不慎传染上天花。幸好他几年前曾接种过牛痘,情况不至于太严重,出疹的数目不多,而且也没有二度发烧。可是为了预防传染,他只好接受隔离治疗。
有趣的是,长尾城太郎这个名字因而留在医学资料上,他是日本最后一个天花患者。浅川不知道这个记录到底有什么价值,吉野一定是觉得有趣才会一并记下来。
“龙司,你感染过‘天花’吗?”
浅川随口问道。
“别傻了!我怎么可能感染上‘天花’?那种病早就绝迹了。”
“绝迹?”
“嗯,因为人类的智能而绝迹,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天花’存在了。”
龙司说的没错,由于世界卫生组织(WHO)利用疫苗彻底扫毒,天花病毒已经于1975年几乎完全从地球上消失了。医学史上最后一个天花患者,是1977年10月26日在非洲索马里发病的青年。
“病毒绝迹?喂,这种事情真有可能吗?”
尽管浅川没有深厚的病毒知识,但他直觉认为这种东西再怎么扑杀,仍然会改变形态,顽强地存活下去。
“病毒是在生命和无生命的界线上游移的东西,也有人主张病毒是人类细胞内的遗传因子。我们不知道它们在什么地方,如何产生。只知道病毒和生命的诞生及进化有很大的关系。“浅川,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细胞中的遗传因子跑出来形成另一种生物,所有背道而驰的东西或许都是源自同一个地方,连光和暗也一样,在混沌未明的时期,两者相安无事地并存着。
“神和恶魔也是一样,堕落的神被人称为恶魔,其实两者是同源的。而男人和女人原本是雌雄同体,像蚯蚓和蛞蝓一样,同时拥有雌性性器官和雄性性器官。你不觉得这样才是最佳力与美的象征吗?”
龙司笑着说道:“嘿嘿!这样一来也可以省去**的时间,多轻松啊!”
浅川不禁看着他的脸,心中纳闷着:(这有什么好笑的?同时具有雌性性器官和雄性性器官的生物绝对没有美感。)“还有其他已经绝迹的病毒吗?”
“这个嘛……如果你那么有兴趣,回东京之后再好好去查一查吧!”
“嗯,如果回得去的话。”
“嘿!你不要担心,我们一定回得去的。”
这时,载着浅川和龙司的高速快艇刚好停在大岛和伊东连结线的中间。
如果是搭飞机,他们应该可以更快抵达东京,但是两人为了拜访住在热海的长尾城太郎,刻意搭船回去。
高速快艇按照预定时间在10点50分抵达热海,浅川冲下扶梯,跑向停着出租汽车的停车场,前方可以看到热海后乐园的观光缆车。
“喂,别这么急嘛!”
龙司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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