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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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那些入心的声音,粗狂中不失细腻,高亢中不失温柔。
漂亮善跑的——我的黑骏马哟/拴在那门外——那榆木的车上/善良心好的——我的妹妹哟/嫁到了山外——那遥远的地方/走过了一口——叫做“哈莱”的井呵/那井台上没有——水桶和水槽/路过了两家——当作“艾勒”的帐篷/那人家里没有——我思念的妹妹/向一个放羊的人打听音讯/他说,听说她运羊粪去了/我举目眺望那茫茫的四野呵/那长满艾可的山梁上可有她的影子/黑骏马昂首飞奔哟,跑上那山粱/那熟识的绰约身影哟却不是她/
那些流传太广的牧歌,句句缠绕着我的心结,那天籁的韵律,声声打动着烦闷的心绪。
辽阔的大草原上,茫茫革海中有一骑在禹禹独行。炎炎的烈日烘烤着他,一连几天在静默中颠簸。大自然蒸腾着浓烈呛人的草味儿,双眉紧锁,肤色黧黑,细细地回忆往事,思想亲人,咀嚼艰难的生活。淡漠地忍受着缺憾、歉疚和内心的创痛,迎着舒缓起伏的草原,一言不发地、默默地走着。一丝难以捕捉的心绪从胸中飘浮出来,轻盈地、低低地在马儿前后盘旋。这是一种莫名的、连自己也未曾发现的心绪。
这心绪不会被理睬或抚慰。天地之间,古来只有这片被严寒酷暑轮番改造了无数个世纪的一派青草。于是,人们变得粗犷强悍。心底的一切都被那冷冷的、男性的面容挡住,如果没有烈性酒或是什么特殊的东西来摧毁这道防线,并释放出人们柔软的那部分天性的话——你永远休想突破彼此的隔膜而去深入一个歪骑着马的男人的心。
灵性是真实存在的。在骑手们心底积压太久的那丝心绪,已经悄然上升。它徘徊着,化成一种旋律,一种抒发不尽、描写不完,而又简朴不过的滋味,一种独特的灵性。这灵性没有声音,却带着似乎命定的音乐感——包括低缓的节奏、生活般周而复始的旋律,以及或绿或蓝的色彩。那些沉默了太久的骑马人,不觉之间在这灵性的催动和包围中哼起来了,他们开始诉说自己的心事,卸下心灵的重荷。

高亢悲怆的长调响起来了,它叩击着大地的胸膛,冲撞着低巡的流云。在强烈扭曲的、疾飞向上和低哑的拍节上,新的一句在追赶着前一句的回声。草原如同注入了血液,万物都有了新的内容。那歌儿激越起来了,它尽情尽性当把深埋在草丛里的头抬起来,凝望着蓝空,聆听着云层间和草梢上掠过的那低哑歌句,在静谧中寻找那看不见的灵性时,渐渐感到,那些过于激昂和辽远的尾音,那此世难缝的感伤,那古朴的悲剧故事;还有,那深沉而挚切的爱情,都不过是一些依托或框架。或者说,都只是那灵性赖以音乐化的色彩和调子。而那古歌内在的真正灵魂却要隐蔽得多,复杂得多。就是它,世世代代地给我们的祖先和我们以铭心的感受,却又永远不让我们有彻底体味它的可能。我出神地凝望着那歌声逝入的长天,-个鸣叫着的雁阵掠过,打断了我的求索。我想起那位为我崇拜许久的作家,第一次感到名人的肤浅……意地向遥远的天际传去。
那种生命的热力,那种古朴的情感带着一种气慨,一种意志和偏执,一一奔泻而出,汇成一部部只属于一个人的雄浑的交响曲。异色异质的文化风俗,刚烈野性的大自然,美感逼人的男子与女人。那种视野的沐浴、那种真知的窥见、那种潜入的感动,一个个生命在声音中窥听接近真知和内心的发现与感动。
草原,荒漠,蓝天,白云,风沙,人情。尽性尽情。感知生命的沧桑,万物的方向,历史的变迁。
感悟生命,一颗颗沙砾,一座座沙丘。一山一水,无不透露着自然与灵性,让**的心纯净,让思想升华。纯扑,善良。
这种声音,让人们在迷失的路途中清醒,在**的横流中自制,在浑浊的世界里寻找,在历史的间隙中感受,回音,一种五千年前返回的绝唱,回响,一种现实生命里自然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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