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宇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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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七月初五,天气很热,可是早上宫里就来了人传弘时哥哥上午进宫,说是皇上召集众阿哥议事。我听说了之后特激动,心血来潮的冲去找弘时哥哥,死气白咧求他带我进宫去看众阿哥开会,想想皇上伯伯带着这么一群小孩子引经据典的讨论问题,一定很有意思。
“不行!阿哥议事,别人是不可以参与的!被抓到要治罪的!”弘时哥哥很严肃的拒绝了我的所谓无理要求。
“拜托,带我去嘛,我很久没有看到皇上伯伯了,而且各位哥哥我也没有见过啊,带我去见一下啦!”
“不可以。”
“拜托,我扮成你的小太监,带我去吧,不然我就在这里哭到你带我去为止!”
“小英子,快点过来,我们进宫。”弘时哥哥已经开始召唤他的小太监,殊不知本小姐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工作,岂可打无准备之仗?小英子早就被我派到很远的地方去了,这一时半会儿的是肯定回不来了。
弘时哥哥叫了半天都没人应他,又看我胡搅蛮缠的模样,终于妥协在我的淫威之下:“好吧,你就扮成小太监跟着我,但是千万记得,不要随便说话,见了皇上和阿哥要请安。而且一定记得,所有事情都要听我的指令!”
“小的知道啦,爷您放心。”我喜上眉梢的去换了衣服,为了防止人看出来,我还特地把帽子压低,不敢抬眼看人,走路都看着地。随着三哥就往门口走了。
“三阿哥今天去宫里和皇上议事啊?”居然在门口遇到阿玛......
“是啊,皇叔有事吗?”
“没有,不过这个小太监......”我的汗从眉心滴下来,心跳的擂鼓一样要撞破胸膛,手也开始出汗,腿抖了起来,死活低着头,不敢抬头,生怕我碧绿的眼睛出卖自己的身份,生平第一次恨自己瞳仁的颜色。
“阿玛,年羹尧大人来了,等着您呢!”哥哥焦急的叫起来。
“哦,那三阿哥,你先走吧,我先过去了。”
他们互相作了揖,我立刻就爬上了马车,坐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下去,你哪里看见有小太监还坐马车的?”弘时哥哥拍拍我,笑着说道。我知道迈出还在抖着的腿,跟在他的马车窗边走着......
“怎么样,刚才心跳得痛不痛啊?哈哈”看来他听到了我刚才狂跳的心......
“我又没做错什么,怎么阿玛都会觉得我奇怪啊?”我依旧低着头走着,小声问到。
“还没犯什么错啊?小太监见到王爷不用行礼的啊?砍头的错儿都有了!”
越来越接近皇宫了,我越来越兴奋,也越来越紧张了,偷偷摸摸的抬头四处张望,生怕遇到熟人。“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千万记得不要抬头,你那双眼睛被人看见,你还怕不被人认出来啊!记得啊!”这是进皇宫前弘时哥哥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嗯!”我知道再胡作非为的话,不仅我自己,连弘时哥哥也会被连累到。
因为三阿哥的身份,又是皇上召集众阿哥议事的,所以,通往养心殿的一路上都还算顺畅,没什么人为难我。
“三阿哥到!”
“三哥来啦,快过来坐,皇阿玛还没来,让我们先坐会儿。”我低着头,根本不知道说话的是谁。
这才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就算我抬起头也不认得所有的阿哥,这该怎么请安呐?汗又淌了下来。“各位爷吉祥!”只能这样了。
弘时哥哥走到边上的椅子上坐下,我狠狠低着头,尾随着他,他故意走的很慢,怕我跟不上。没想到的是,他坐下前一刻,不知哪位阿哥突然站起来做什么,我也没看见,一下踩中他的脚,我大惊失色,往后一退,更惨的是,靠到了又不知哪位阿哥身上......那时候我真是汗如雨下了!狠命的低着头说:“对不起各位爷,对不起,对不起,奴才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抬起头来,怎么走路头低成这样啊?”被踩脚的那位阿哥说道。
“奴才......奴......才眼睛生的不好,不敢抬头怕吓着各位爷……”我颤声说道,真的想不到其他理由,只能这样了,我说的是实话。
“眼睛不好?怎么不好?难道怪过咱们家那生的不同的辰格格?”被我撞着的那位爷看来对我的真实身份也没什么好印象。
“哈哈哈哈哈哈......”几个阿哥笑了起来。
我握紧拳头,很想抬起头告诉他辰格格怎么了?我就是!但我很努力的克制自己,“格格的眼睛怎么了?那是以稀为贵,爷您不是也没生得吗?”我不想牵连到弘时哥哥,可是我很怕自己很快就刻制不住自己说出什么更过火的话儿来。
“好了五弟,和个小太监有什么好较真儿的,三哥,这个小太监是新来的吧?”不知哪位阿哥这么帮我,我的指甲都刺到掌心了,好险。
“四弟说的才是个理儿,新来的小太监不懂事。”弘时哥哥终于出来说话了,恐怕他再不说话我就要上去上演小太监弑主的血案了,再说这帮小孩子,年纪还大不过我,居然也耍起架子来了,阿哥就是阿哥,烦人!远不如我哥哥来的平易近人!
“吵吵什么呢?”那个很多年前听到的威严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我竟非常激动。
“没有呢,皇阿玛,我们在说三哥带的这个新来的小太监很有意思呢。哈哈”该死的五阿哥身长腿短的黄口小儿,怎么这么咄咄逼人,他是不弄死我誓不罢休啊?
“噢?是吗?哪里有意思啦?过来过来,到朕跟前来。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天呐,抬头是我最不敢做的事,我只感到有汗顺着脊背流下来,衣服都贴在了背上,可是他的声音那么有力量,就像一只手,轻轻但是却坚定的托起我的下巴。好吧,抬就抬吧,于是我走到他近前,所有的阿哥都站在我的后面以各种心态的看着我,有同情,有担心,大概也有幸灾乐祸吧。
“咦?......倒是个十分清秀的小孩嘛,怎么不睁开眼睛?”我心里暗暗祈祷皇上伯伯是个平易近人的人,不要太在意那些规矩。
“回皇上,小的眼睛生得不好,怕惊着圣驾。”只好再一次重复实话。
“睁开,朕看看。”轻描淡写的一句,却充满力量。
我只好遵命,慢慢的睁开眼睛,笑嘻嘻的看着皇上,用口型说了一句“皇上伯伯!”然后吐舌头作了个鬼脸。
我看见他一镇,仿佛吃了一惊,可是那种表情只在他脸上绽现了一瞬间,他就平静了,恢复以往的那种威严,可是我看出来他眼神里那种笑意带着一丝责备。
“恩,的确生得......咳......奇怪。好了,去边上候着吧,朕要和众阿哥们议事了。”
我可以想象各位阿哥们好奇的眼神逗留在我的背上,可是我不能看,所以我低着头向后退着,脚步极为谨慎,生怕再撞到什么,就连皇上伯伯想帮我隐瞒都不行了。这是,我感觉到一只手拉住我的手,引着我向后退到了安全的位置,我看了看那只手,那不是弘时哥哥的手,可是我并不知道这是我其他众多哥哥们中那位伸出的援手,很想知道这样一只大手是谁的呢?
“谢谢。”在他转身走的时候,我轻声对他说到。我看到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又走了。
接下来的时光非常无聊,皇上和阿哥们在里面讨论事情,我听不到,估计听到也听不懂,更是没兴趣听了,所以只有立在门口,在我最喜欢的太阳底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发白日梦的琢磨到底那个五阿哥到底是怎么了,我以前的罪过他吗?刚次牵着我后退的那只手又是谁的呢?......太阳晒着越来越热了,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汗流浃背了,想着想着,眼前有点发花,白晃晃的一片,感觉头上有瀑布一样的汗流下来。不知怎的,居然腿有些软,突然眼前一黑,只听到“轰”一声,头有点痛,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恍恍惚惚,觉得有很多人在说话“你怎么了!”......。“快,宣御医。”......“思辰!”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可是我没有力气回答,连眼睛都睁不开......
突然之间,好清凉,头上有一股凉气一直向脚上延伸去,身上都很舒服的感觉......
终于,我努力睁开了眼,令我惊讶的是,居然看见皇上伯伯率一众阿哥们站在我边上,而我则躺在一张不知哪里的大床上,头上敷着冰袋。他们关切地看着我,我除了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外,也很开心,因为我喜欢被人关心的感觉哈。

一众阿哥们七嘴八舌的叫到:“醒了,醒了!”
“哇!看他的眼睛!绿色的瞳仁!”
“哦!原来是思辰啊!怎么装作三哥身边的小太监了呢?”
对了,弘时哥哥?弘时哥哥在哪里?我搜索了四周,他不在!他去了哪里呢?
“小丫头,你醒啦!你第二次把朕吓得不轻啊!”皇上伯伯的话把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拉向了他,他眉宇间带着笑意,却又担心的责怪着我“在太阳底下晒那么久,中暑了吧!还扮太监,要不是我们出来的巧,正好看到你晕倒,那些太监早就不知道把你抬到哪里去了!下次不敢了吧!”
“嗯,下次天再这么热,我绝对不敢了!”我保证到,“弘时哥哥呢?去了哪里?”
“他做错了事情,我罚他去跪祖宗祠堂了。”
又是祖宗祠堂......怎么又是......“皇上伯伯,不要怪弘时哥哥,是我把他的小太监给支走了,又硬拖着他要他带我来的。要罚得话罚我吧,和弘时哥哥无关!”
“我不是怪他带你进宫,我是怪他这么热天儿,把你一个人留在太阳底下,结果......”
“噢?皇上伯伯是因为这个啊?”我灵机一动,坐起来,挥挥胳膊,在被拦住之前,又迅速跳起来,站在大家面前,“皇上伯伯,你看我好好的啊,弘时哥哥带我进来时候什么样儿,现在还是什么样儿啊,一根头发也没少啊!而且......呃......”我故意小声地去皇上伯伯耳边咬着耳朵说到“把我留在太阳底下的好像是皇上伯伯你耶,弘时哥哥哪里敢说什么?”
“你......你这个丫头啊!”皇上伯伯愣了一下,摸着我的头,很温和的笑了,说:“好吧,你真的没事了?没事的话就去看你的弘时哥哥吧。”
我很开心的蹦蹦跳跳谢了恩就要出门了。
“嗯,那个!思辰......嗯,你不要进祖宗祠堂,在门口喊老三就行了。”我能听出皇上伯伯言语中的那种犹豫。
“知道啦,万岁爷!规矩我懂!”
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走近祖宗祠堂,站在院子门口,我不知为什么犹豫了一下,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是小时候的回忆吗?可是看到弘时哥哥跪在里面的背影,我毫不犹豫地就大跨步,走了进去,快到祠堂门口的时候,突然,横空出世了一只大手,拉住了我的手,我正要挣脱,不经意间居然发现这是那只先前牵我后退的手,我的心轰然狂跳了起来!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拉过我的手,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人?是我哪个哥哥呢?......
“不要进去。”好沉稳的声音,可是有平静心灵的功效,不是皇上伯伯的那种震慑,是一种安慰。他到底是谁呢?
“怎么还看着我的手发呆啊?”这句话惊醒了正在望着手幻想的我。
我抬起头来,面前这个人应该叫青年了吧?至少他肯定要比弘时哥哥和哥哥大。他比我高很多,我只到他胸口处。一张成熟而英气风发的脸,剑眉平川,眼睛是深邃的黑色,似乎有洞穿一切的能力,挺得恰到好处的鼻梁,他......他居然也有着坚毅线条的双唇。“你是......?”弘时哥哥是阿哥里年纪最大的了啊,他是谁?
“辰格格是吧?”他笑起来眼睛却是弯弯的,让他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温柔与可爱。“我是风齐尔塔宇羲,不过我比你大多了,你可以叫我叔叔。”
“噢,不是我哥哥,原来是风齐尔塔叔叔家的少爷。”在我的印象里,风齐尔塔叔叔生得一张典型蒙古大汉的粗犷豪放的样子,没想到居然眼前的他居然豪放中还含着书生的儒雅气息,还叫我叫他叔叔。
“你不要进去,好吗?”他居然问我好吗?
“我不进去,我答应了皇上伯伯了,我只站在门口和弘时哥哥说话。现在,嗯......那个......手可以放了吧?”
“哦!忘记了,对不起,对不起!”他迅速的松开手,后退一步。
“不要紧啦,你也是一时情急嘛。”我脸红着伸伸舌头回答道,同时走到祠堂门口,“弘时哥哥,你起来吧,我已经和皇上伯伯说过了,他同意不惩罚你了。”
我看见弘时哥哥点了点头,可是他没有回头,“我做错了事,就该受罚,不能因为你的求情就免去,否则我心里不安生。”
“弘时哥哥,你起来啦,不是你的错,我们都不觉得是你的错。”
“你不用说了,不到明日午时我是不会起来的,伤害了你就是该受这样的罚。”
“那好,比倔嘛,从小没人能比过我,你跪,我陪你跪,看你起不起来,你不起来我就不起来。”说着,我又跨进了祠堂,跪在弘时哥哥边上。
站在门口的叔叔急了,他对弘时哥哥说“三阿哥你起来吧,辰格格都陪你跪了,你......”
“她陪我跪,我就要跪的更久,因为我又伤害到她了。”弘时哥哥的声音居然没有丝毫动摇!我这招屡试不爽型的在这里居然失效了!“你去叫皇阿玛来,把她带走。”
......相跪无言......
“弘时哥哥,你不要这样嘛,你这样我很难过,都是因为我不好,还要你代我受罚,我......”话还没有说完,我的眼泪已经涌出来,有种要好朋友带我受苦的痛心,“你这样,让我......我觉得自己很白痴,每......每次,做错事,都要......。都要别人代我受罚......”
“我说过了,这是我该受的。”弘时哥哥更加坚定的回答。
“思辰,我说过什么?”皇上伯伯的声音居然在耳边响起。这个宇羲叔叔跑得还真快!
“我知道,皇上伯伯说过,我不可以进来,可是......可是弘时哥哥他不起来,我就来陪他跪了。”
“我是说,我说过小辰不可以哭,因为小辰哭了伯伯会不开心,伯伯一不开心,全天下人就都不能开心了。你忘记了吗?”皇上伯伯的手拉起我,身边一种无形的压力使得我跟着他走出了祠堂。
“可......可是,可是弘时哥哥......弘时哥哥他......”我还在回头看着跪着的弘时哥哥。
“他已经长大了,他懂得为自己做错的事负责任,这是好事,小辰不要再哭了。”皇上伯伯抬起袖子,又想用他的龙袍帮我擦眼泪,想起那些绣龙的坚硬,我胆怯着后退了,退到了等在门口的宇羲叔叔的身边低下头来。他愣住了,可能没想过会有人拒绝他的帮助吧?
“那么宇羲,你带辰格格回去吧,路上小心,帮朕看着她,不要她乱跑,她病刚好,明天午时再带她来见朕。她阿玛那边,朕会交代的。”皇上伯伯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那么臣告退了。”我不敢抬起头来看皇上伯伯眼中也许失望也许受伤的落寞,被宇羲叔叔牵起手,快步离开了。
被他牵着,在宫里走着走着,心里又莫名的安定下来,抬起头,看见他的背影,夕阳下,仿佛一面坚定的墙,可以帮我挡住一切的风雨。突然,他回头,笑咪咪看着我,拍拍我的头,轻声说:“他不会的。”他怎么知道我在担心皇上伯伯而不是弘时哥哥?
“我不是怕皇上伯伯怪我,我是怕他伤心。”我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不会的。”没有解释,可是我就是相信,相信他说的,弘时哥哥虽然会继续跪下去,可是他长大了,是好事。那么这下我放心了,皇上伯伯和弘时哥哥都很好,我什么也不用担心了,这么一想,我的心情就愉悦了起来,脚步自然也就轻快起来,我拉着他的手向前跑去,开心的笑起来,跑到他前面,唱起一首从小就会唱的歌谣。
“这是哪里的歌?”听到歌声他很疑惑。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语言,不过我从小就会唱,我猜是我额娘教的!”
“那你明白你唱的是什么意思吗?”
“不明白,觉得好听就唱了。”
“很好听啊,下次还唱给我听好吗?”
“嗯!”我决定以后只要他问我好吗,我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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