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默所居的院子，实在是偏僻，只在燕京城南的角上的一座小四合院里，倒也清静，四周本就没多少人家，最近听说这一片地方要拆迁，好像是被一户大户人家买了去要做新园子，便都逐家逐户的搬走了。所以曾默现下所居的这地方，便分外的冷清。自从萧远山走后，他便没再怎么弹过秦，每日只是望着天空发呆，正是春来之时，红梅早就谢了，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发出新芽来。在没有旁的什么植物。地上渐渐有一些不怕寒冷的小草早早的就探出头来，瑟瑟索索的向着阳光长着，曾默大多时候都将时间花费在看这些无名小草上面了。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他全然不知，满心的空旷，不知拿什么来弥补，所以他无所事事的每天在这里看天，看地，看草，看花，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知道做什么。
是有个敌人在这个世界上，可是他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有个师门在北方，可是他不能回去，师傅前两天还来信，措辞狠厉，让他好好在山下修行，不要回去。下山时要做什么来着？他忘记了，不，他只是不想记起来罢了。这种事情现在早从他脑海中消失了，他现在痛苦，迷惘，不知所措。天下发生太多事情了，这些事情，让他艰与呼吸，难以思考，就是在入定中也会被惊醒。
“师傅啊，你告诉我，道在哪里？”他躺在地上看着天无语的问道。“我便是追求了数十年的道，可是他在哪里？”
“是存在，还是毁灭？”他在心里不停的琢磨，却越来越烦躁，最后只好息心不想才平静下来，只是还是很郁闷，他从袖中取出琴来，定了定神，缓缓的开拨琴弦。先时还是舒缓的，只是弹着弹着便杂乱了，只是胡乱的拨弄，完全没有了章法，双手在琴弦上蹭蹭的拨着，肆意发作，却是他的心乱了。
“砰！”琴弦断了，曾默终于停下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彼时起，有清风过，吹落满园红梅叶落，这红梅叶子全部都被方才的琴音撕破割碎，现在只是一堆碎絮，随风飘摇。
叶子飘摇，曾默的心也开始飘摇，本来一片平静的心海还好好的，这一下却乱了节奏，开始动荡起来，曾默痛苦的压抑着，最后连身上的衣服头发都开始飘飞，显然是他极力压制的结果，带动了真元不自主的运行，只是终究还是无用，最后他暴起将琴摔了，落在地上裂成四五片碎瓣，嘴里低吼着，红光在他身上若隐若现，还有黑光缭绕。
这是将入魔障的前兆！
这时候，他身上飞出一件玉饰，这玉饰乃是他早些年里做的小玩意，清心之用，当时只为好玩，现在却没想到竟然用到了！一件不够，又接连德尔飞出三四件来，却有扇子，手镯，腰间挂的玉佩，还有玉花，发着不同的宝光，将他重重包围着，各种光之中还有经文显现，若细听之，还有声音，仿佛是有人在念这些经文！
曾默的脑子乱了。满心只是想着发泄，旁的什么思想都没有了，再也没有理智，只剩下**在燃烧。只是身体还在压制着，这身体能体会到原来主人的意志，一直在压制着不放松，不听从这思想的指挥，正在做挣扎。最深处的识海之内，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你是谁？”曾默问道，不管自己身处在一片黑黑暗静谧广博的世界里，脚下仿佛是一片无际的海，随着他仿佛羽毛似的身体起伏而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只是他全都不注意，只是看着面前那位男子，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子，只是唯一不同在于，它是白色的，而那位男子则是黑色的。就好像太极一般对称。他便开始迷惑，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那黑暗中的男子似是有些疑惑，不知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良久他才开口，“我是你啊。”
“我是谁？”曾默奇怪了，“如果你是我，那么，我是谁？”
“你依然是你，我是另外一个你。”黑影道。
“是么？可是，为什么会有两个我呢？”
“天分上下，世分黑白。有一个你，自然也就有一个我，终究你我都是一具身体里的。”
“那究竟那个才是我呢？”曾默越发的奇怪了，仿佛自己一向很好用的脑子现在停止了思考，什么都不明白了。
“都是，都不是。”那黑影似是在叹息，“我是你的**，你是理智，而这些，都只是你的一面，并不是全部，求道，不光光是求的天地之理，还是求得个自我，有很多个自己中，弄明白那个才是自己，哪个才真正是自己想成为的那个自己。可好似，不论是**，还是理智，抑或是软弱，或是坚强，都不是我们想要成为的自己，那么，这每一种德行都是一个你的时候，你究竟想成为哪个呢？”
“那个我都不想啊。”曾默无奈道，“我不是，你也不是，终究要成为怎样的我？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我？我不明白，不知道，但是却清楚，但凡现在的我，不论是**的我，还是理智的我，还是懦弱的我，还是坚强的我，哪个都是我所厌弃的，不论是哪个我，都会有烦恼，我只是想平淡一点的生活，听歌自在清净罢了。”
“那你看这里怎么样？”黑影说道，“这里清净自在，远离尘世，所为眼不见为净，你在这里住着，便在也没有呢写烦心事情会找上门来，不是正合你意么？我一向很喜欢外面的热闹，不若你在这里清修，我出去玩乐，怎样？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么？”
曾默不语，他有些犹豫不决。
“还犹豫什么呢？反正都是我，既然你厌烦了外面的世界，我厌倦了里面的世界，我们换一下子，不是都好么？”
“这里是我的识海吧？”曾默问道。“是不是？”
“是啊，怎么了？正是因为这里是你的识海，你才能在这里清修呢，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这里是你的世界啊。”黑影道。
“是么？”曾默道，“你是我，对么？”
“是啊。我就是你啊。”
“那就是说，这里也是你的世界了？”曾默说罢，就幽幽的叹了一声。
“原来你在这里啊。”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