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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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大国师回来了。”文心乖巧的站在曾默身后轻声道,“陛下想要你去渐渐大国师。”
曾默笑了笑,看着文心,“怎么,还在为这事闹不痛快?国师,小国师,大国师,有社么分别呢?只是权柄不同,然而对于我们而言,权利只是空谈妄想,那你还在乎什么?不要觉得为师委屈,也不要为我觉得委屈,你要放宽心,这样我才好将我的道传给你啊。”
“可是师傅,大国师凭什么要在你头上?你看他道法不如你,道德不如你,凭什么他就做大国师,您就要做小国师?”文心忿忿不平的说道,“他只不过是仗着自己的那张蜜嘴逃得皇上开心罢了,说起来,咱们皇上怎么就这样容易被骗呢?师傅,你要给陛下上谏言才是。”说到这里文心又有点忧心忡忡,“师傅说过眼下世道不好,容易出乱子,据我看,这大国师入朝说不定就是祸根!”
“不要乱讲话!”曾默斥道,“你只好好的看我给你的经书,整日介胡思乱想怎么悟道?要不要我送你上山清修一阵子再说?”
“师傅,徒儿只是想……”文心小声解释,曾默却不听,“好好安心就是了,什么事情还有为师呢,轮不到你去考虑。”顿了顿,曾默放缓了声音,“你只是好好修养道德,这乱世之中,谁也说不好什么,只有自己的才是好的,旁的什么也不要顾,知道么?”
“知道了。”文心道。
“你先下去吧,我去见见大国师。”看着文心转身而去的身影曾默忽然道,“你记着,你只是个小孩子,不要管大人之间的事情。”文心顿了顿,身形一滞,轻轻点了点头,恩了一声,算是应了。
曾默出了自己的重阳宫,这是皇帝陛下赐给他的宫殿,在西明皇城之外的一座小山上,环境幽雅,很安静,国师的府邸却是在皇宫里面,离着陛下的寝宫不远,看来陛下是很信任这位国师,只是,曾默却有点担心,这国师且不说来路不正,只看他给皇帝陛下炼的丹药,已经超出了一般练气士的准则之外,不只只是提供一些强身健体的药,而是开始提供长生不老的药了。虽然还没有丹成的消息,不过光是这提议就已经犯了忌讳。想到此节,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收拾好东西往宫里面去。
皇宫离这里很远,但又不远,出了门行上二三里路就是了,当然普通人或许要走上一阵子,曾默却不是普通人,自然石可以分分钟的功夫就走过来,只是他却不这样做,而是趁着天色还早,阳光正好时候一边走,一边看着风景。绕着山路且行且停,下山,上大路,这条大路直通京城。重阳山是禁地,没有人来,上了管道人渐渐多起来,认识曾默的也有,忙不迭的请安问好,当然这些都是燕京城里面的官家子弟,一般人只是知道皇宫里面有一个国师,是个神仙人物,却见都没有见过,只是想着国是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自然是腾云驾雾游览四海,没想国师就在自己身边。
曾默笑着见过那些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年轻人,心里忽然就觉得疲惫起来了,连带的身影都有些佝偻,不复直挺。
春光明媚四时好的时节里,本不该有的迷茫愁绪忽然的冒出来,春风动人心。
他走在路上,却很孤单。虽然他知道这是必然的,是必须忍受的,这是修真的必然结果,可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连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进来越发的心思细腻了,多愁善感起来了。其实不只是他,所有的修士都开始变得情绪化起来了。诸如孙逸的迷茫,梅若水的多愁,凤娇娇的痴情,大约上一辈人修行久了一点,这种太过情绪化的东西还没有感染到他们,只是终究还是影响到了,诸如纯阳派因情而死的绝影,为此白头的柳青阳,四处奔波的云瑶,便是远居海外的兮月河阳的上天仙人都受到了影响,变得越来越人性化起来了。
离群索居是年老的修士喜欢的方式,大约上了年纪的修士都喜欢找个安静的地方修行修心,自然最好的地方莫过于自己的宗门里面,只是像曾默这样的年轻修士还没有下过山,自然便不想回去,也不知道回去做什么。
在临近城门口的时候,曾默找了块石头坐下,歇了歇,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晃晃的太阳。
这光明晃晃的耀眼,曾默微眯了眼睛,背靠着树躺了,全然忘了还有去见大国师这回事情。迷糊之中还真是给睡着了。
这里是一处亭台楼阁林立之处,各种奇花异草四处争奇斗艳,好不热闹,并不清净。像是哪家富户人家的院子。像是后院,前门紧锁,再往里面走着,便见这一座二层小楼,精致大方,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想是有人居住,却又没有小厮丫鬟伺候着,真真奇怪。门没有锁,曾默只是轻轻一推就开了。
阳光这屋墙上的窗户透进来,照过青烟,落在地上,青烟起自一方小鼎,鼎在桌上,供奉的是一方神灵,整个屋子干净整洁,冷冷清清。墙角有一座梯子通往楼上,曾默顺着路走上去,楼梯有些年老失修的样子,走上去嘎吱嘎吱的响,刺人心神。
二楼的小屋被层层的帷幔遮着,被清风吹动,翻飞乱舞。光影交错着从屋外的树从之中洒下来,透过开着的窗户,斑斑驳驳的留下一地碎片。又被舞动着的轻纱帷幔晃荡着,明暗不定。
“你来了?”有一个女声高兴地说道,“你终于记起我们的誓言了么?来看我了么?”
“你是谁?是在和我说话么?”曾默问道,“我不曾记得你是谁?发下过什么誓言。”
“你还没有记起来啊。”说话的人有些惆怅,有些惋惜,有些伤心,“原来你忘了我,真的忘记了,我在奈何桥上等了你这么久,看你来来去去,生生死死,可是你就是不记得我,我将这孟婆汤与你喝,你就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你是谁?孟婆汤是什么东西?奈何桥又是什么?”曾默问道。
“我是你的老相识了,不过既然你忘了我,我说了你也不会知道的,奈何桥,孟婆汤只是些没什么意思的小玩意儿,当初有个人做出来这个东西交给我,说有一天他会从这里回来接我,我就傻傻的一直等着。结果好容易等来的,他又不认我。他不认我,咯咯,咯咯咯。”这个人开始怪笑起来。笑了半天,终于停下来了,“你先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应该停留的地方。等什么时候你想起什么来的时候,再来找我,要不然就永远不要来见我,虽然这次也不是你的本意,而是有人故意这么做,不过我还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然后曾默胸前忽然就被一股巨力撞击,飞出去。然后他醒来。

“国师啊。”他望了望大国师所居的地方,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为道德之人呢。只是,这道德究竟修到哪里了呢?”这时已近黄昏,他没有进城去,而是原路返回,国师么,不是见过了么。
“师傅,这就回来了,见到大国师了么?”文心上前问道,他可早就知道师傅的脚步声了,所以早早的出来接他。
“恩,见到了。”曾默不冷不热的回应了声,“我给你的书看了没有?”
“都看了呢。”文心道,“我虽然不是很懂那些道理,书我可是好好看了的。不过师父啊,道德经上面讲的是什么啊,什么道可道非常道的,徒弟可是迷糊着呢,你今天可要好好给我讲讲。”说话间就走到屋子里来了。文心顺道往下一坐,“师傅可不准说不将,什么悟道的我可不会。”
“悟道很难么?”曾默问道,“就是想,看,听,有什么难的?”他笑了笑,“许是你白天偷懒了是不是?”
“我绝对没有啊师傅。”文心叫起屈来,“我就是按照师傅教的方法试过了,可是就是不管用,什么听啊,看啊,想啊的,全没有用,你说就这样的世界,听什么,看什么,想什么呢?这里一天安安静静的,就是有些鸟语花香,算算现在也没多少,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道是什么吧?”曾默问道。文心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告诉你,道呢,就是德。”曾默想了一下说。
“不会吧,师傅。”文心有些不相信,往日书上神神秘秘说的道竟然就是这样简单的东西,迷惑了他很久的道竟然就是这样简单的解释。
“道就是德。”曾默肯定了回答,“道德道德,道就是德,这有什么奇怪的么?”
“可是,可是——”文心心里有很多话可是又不知道怎样说出来,一时间急得结巴了。
“所以你就修德就好了,就这样简单。”曾默注视着文心,“你天生就没有道心,这没有关系,所以你没法像我们一样悟道,可是其实悟道有很多种途径,我们修士只是走了捷径罢了。就仿佛两人在赛跑,一个人跑得快,一个人跑得慢,可是尽管他们到达终点的快慢不一样,终究还是可以到达终点的。你明白么?”
“可是我们有那么多的时间么?”文心问道,“师父说过修道要花很多年,有时候要几百年的时间才能悟道,可是我们这种人有那么多的时间么?”
“所以你要比我们努力才行,这样会比我们这种天生的修道之人进步快,成就高。这个时间,天生道体道心的人已经不存在了,以后将是你们的时代,你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你要明白,你成功了,就是我们的胜利,以后人间还会有修士,如果你们这些人失败了,人间的修士就不再存在了,我们道门也就要消亡在这人世间了。”曾默摸着文心的头,很温婉的看着他,就放佛是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小孩子,目光中有那种无限期冀的光芒透出来。夕阳穿透天边的云彩照进来,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一片温暖。
“有道心是什么样子的呢?”文心这样想着,没有说话。
孙逸忽然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个奇怪的地方。没有方向,没有时间。
“你可有好久都没有来了呢。”
“你是子一?”孙逸叫道,“你还在这里啊。”
“我一直是在这里的,不会在别处,只不过我看你好像越来越迷糊了,要是以前你可是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呢。”
“是么?我也觉得最近我的头脑有些不清醒,感觉怪怪的,很不好,越来越糊涂了,好些事情想不明白。”孙逸皱着眉头道,他坐下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自已开始说起话聊起天来。
“对了,你上次说这里是我的故乡?又是怎么回事。”孙逸忽然想起这一宗事情来,赶忙问道。
“想是你记错了。”子一说道,“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看来你进来还真是越来越糊涂了,这样的事情都能记错了。”
“有么?”孙逸抓抓头皮,“我怎么记得很清楚的样子。”他又努力想了想,还是向不出来这句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应该没有记错啊。难道是做梦?”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另一宗事情来,“对了,子一,听来你好像是懂得很多的样子,你能不能给我解几个梦来,我总是做一个梦,很奇怪的。”然后他就将自己的梦讲了一遍,“这个地方我总是觉得很熟悉,可是总是想不起来,每次想要想起什么来的时候,就会看见无穷的光,耀眼的光将我给挡住送回来。偏偏这光我也觉得很熟悉,好像是一个很熟识的人的感觉。”
“我很讨厌这样的感觉。”最后他总结道,“我实在是想要过的明白一点,可是越活就觉得越迷惑,越是不知所措,好像生下来活了这么久,都白活了似的。别看我现在也算个半仙,可是实在是没有什么道德,不识天数,不知天命。”
子一笑了,呵呵的笑了半天:“你才多大了啊,为什么总是活着像一个百八十的人呢。”
“我现在是有十五了?十四了?还是十六了?我也记不清了,不过记着也没什么意思,你说岁数要是想算,那再加上我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这样一直加下来我都不知道几万岁了,这又有什么用啊。”孙逸甩甩手支撑住自己的下巴,“岁数都是虚的,人一辈子活个八十,真正又活了多少岁了?世间大闲人很多,大仙人大贤人却很少就足以说明现在的人,不对,是自古以来这世间之人的岁数就是不作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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