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巴隆的幸运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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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世界寂静得可怕,视线所及的远方似乎充满了重重雾帘,看得让人胸口堵得慌。无尽的压抑让一切微不可闻的声响在心慌意乱中迅速放大,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胸腔内呼吸和脖颈骨节转动的声音越来越响,直到变得像轰鸣的雷声一样。
无声的世界,似乎遍布着幽灵的尖啸和魔鬼的嘲讽。
郑阳的眼皮一个劲儿地猛跳,这鬼地方刚呆了三分钟,他就觉着自己要发疯了!
“喂,有人吗……”郑阳狂吼了一句,几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身体变异后,声带也似乎变成了暴涨的肌肉和硬骨,声音粗犷得如同炸雷,腔调更是沙哑低沉得如同闷雷一样。
“靠!”郑阳一哆嗦,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变身后的嗓门,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那感觉就像是摸到了野猪的脖子,厚实而且粗糙,手指弹了弹,发出‘嘭、嘭’敲打夯土墙一般的声音。
就在捏拿着喉咙觉着有点不适的时候,郑阳终于注意到了右手提着的战刀,上面的黑焰正无声地奔涌而出。灰色硬质的土地就像一块海绵在拼命地吸收着黑焰,渐渐变成一片黑色,自己脚下一片焦黑正变得晶莹剔透,看上去就像是进入冬季的冰河能清晰看清土地下面涌动的危险,不过下面涌动的不是彻骨的激流,而是汹汹火焰。更可怕的是,虽然还看不到火焰熔岩下面掩藏着什么,但一股夹裹着毁天灭地的危险气息正从地底急速窜出。
郑阳骇得亡魂皆冒,撒腿就往前面飞奔而去,刚窜出没多远,整个大地就像是被激怒的巨神,霎那间倾泻出无边的怒火,土地在隆隆声中拱起,劈裂,喷涌而出的火焰把灰尘撒向天空。四处崛起一堆堆龟裂的地面,伴随着一阵阵巨大的颤抖,地面上发出了“豁拉拉”的巨响,原先龟裂的缝隙突然扭曲翻开,“吱嘎吱嘎”地拓展了一道道深不可测的沟壑,一路延伸开来,翻滚着的浓烟带着岩浆从裂缝中大团大团地喷涌而出。
“妈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郑阳就像是一头疯狂跳窜的麋鹿,在海波一样起伏不定的大地上跳跃着,躲闪着突然涌出滚烫的岩浆、赤红的火焰和蒸腾的烟柱。郑阳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闪过危险之处,只是拼了命地在一块块岩石之间跳跃着,或许是意念和精神大大增强的缘故,郑阳差不多能看到三百六十度地“扫描”到周围的变化,精神高度的集中让他躲过了一波又一波急窜而出的地狱火焰。
织田信长的十八代祖宗早被郑阳翻出来骂了个遍,织田信长这死鬼的战刀都定位的是什么鬼地方,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块高高翘起的黝黑岩石上,郑阳停住了乱发纷飞的身影,视线所及的地方都已是一片威如狱海的世界,高高窜出的火焰放射着致命的光芒,冒着气泡的岩浆流把大地变成了一片翻滚的火红沼泽,火焰精灵在天地间游荡着尖叫,死神在灰蒙蒙的云层狞笑着。
郑阳郁闷地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了,转过了身子死死地瞪住了刚才自己跑出的地方,那里的土地诡异地翻滚着不断向上拱起,四下滚落着炙热的黑曜石和热气四溅的岩浆流充斥着毁灭的气息。如果还是以前的自己,不被四处飘散的烟灰呛死,也早摔进火热的岩浆中变成一把灰烬了吧……而现在,除了这可怕的灾难,还有莫名的巨大威胁在迫近!
郑阳的眼眶有点湿润了,旋即狠狠啐了一口,右手擦去乍现即逝的泪水,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战刀。一咬牙,把本来竭力避免的战刀上汹涌澎湃的热流和不断四溢的黑焰通通导入体内,同时狠狠一把拍在了腰间,一直藏在腰间的玉剑激发出一股温和但强劲的热流。登时,陌生而可怕的感觉吼叫着钻入了体内,巨大的痛楚撕裂着每一寸肌肤,郑阳呻吟着颤抖。
黑色鳞甲从体肤上窜出覆盖了大半个身子,四肢充满的爆炸性力量几乎就要破体而出,热流还在一浪浪澎湃地越来越强。
世界上存在着这么一种人,事情没来之前或许还有点瞻前顾后,但是一旦事情朝最坏的方向发展了,他们反倒一下子看开了,郑阳就是属于这样的人。
郑阳再也没有丝毫的顾忌,让热流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充斥徘徊着,让身体充分地异变着。
“吼吼……”无法抑制的痛苦让郑阳昂首长啸,狂野的吼声炸雷般响起,轰隆隆滚过天际。
挺过了潮水般涌来的痛苦,郑阳摇晃着身子站定了,通红的眼里燃烧着比地下火焰更加炙热的光芒。
前方的危险也是越来越近,地狱火焰下面的东西在郑阳的狂吼声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翻滚的土地“轰”地一声炸开了,比火山爆发更加猛烈的赤红岩浆喷涌而出,大片的土地塌陷形成一个巨型的黑洞,郑阳要不是察觉不对往后又退了几步,差点就掉下去。
一片黑色的身影夹裹着死亡的阴影尖啸着从里面一窜而出,当先就有一团火球呼啸着向郑阳扑来。
郑阳狂吼着向前一刀劈去,战刀前方一股黑红相间的巨大火焰刀锋瞬间形成,狠狠地斩在了狂扑过来的巨大火球上。
火球“嘭”地一下子炸开,铺开四溅的火焰余势未歇地冲过来,郑阳本能地催动起体内狂奔的热流一拳轰出,一扇黑焰盾面迅速形成,挡住了来势汹汹的火球余波。
焰火散尽,几道身影出现在了郑阳不远处,冲天的火焰映衬着他们的桀骜,滚滚的浓烟也阻隔不了他们身上庞大力量散发的逼人气息,一束束灼烫的目光盯住了郑阳。
虽然已经预感到自己来到的世界跟地球不同,但眼前生物的匪夷所思还是一瞬间让郑阳为之愕然。
对面的生物长着六条石柱般的粗腿,浑身布满黑曜石般的硬质骨甲,连岩浆也丝毫不能在上面留下印记,倒刺、触须、带有眼睑的复眼和一对黑褐色的蝎钳臂膀令人望而生畏,嘴角参差不齐的獠牙上有一丝丝流涎垂下来,恶心得不能再恶心。尤其当中最为高大粗壮的怪物,比其他怪兽多出了一对粗壮的短臂利爪,背脊上一排旗枪骨刺,凶悍这个词语已经无法形容其夸张凶恶的外形,头顶的一对蜂窝状的复眼每一眨眼,放射的每一丝光芒都**裸地倾泻着毁灭和杀戮的**。
在他们身后的巨型黑洞边上,还有无数恶心的怪物在那里探头探脑……
郑阳一脸惨白,紧紧地咬住了嘴唇,瞪着对面这些让人窒息的怪物,一边快速地抽取着战刀玉剑上的热流,刚才莫名其妙地挥出一刀一拳,虽然挡住了火球,但也让体内的热流消耗一空。
……
“@&*%##¥~!!”一串怪异的音符来自身材最高大的怪兽,郑阳听不懂,刺耳的声音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把刀尖对准了这个简直比一头非洲象还要高大强壮的怪兽。

郑阳知道今天是凶多吉少了,但就算是战死在这里,他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
巴隆瞪着对面这个两腿支地身材纤细的家伙,目光凝聚。
作为这一片土地最强大的骸兽头目,巴隆引以为傲的不是它强悍的骨甲和庞大的火系力量,而是他与众不同的智慧,能在短短三百多个地火喷发期和冷寂期内,从一个弱小的尸骸虫进化成骸兽头领,巴隆对自己的智慧一向很有自信。虽然自己何时学会说话和思考巴隆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巴隆觉着这一定是骸兽魔神巴巴鲁图对自己的恩赐,隔壁几个被自己吞并的骸兽领地,他们首领也就是力气大了点而已,他们的脑子也被自己吃的一干二净,除了获得些支离破碎对自己没什么用处的残存记忆之外,简直没有获得任何益处。
巴隆相信,在附近所有的骸兽领地和地下自己可以达到的地底深渊内,已经没有了值得自己征服的对象。
对面的小家伙没有回答自己的提问,巴隆并不感到奇怪,就连他属下的骸虫们也听不懂他的话语,只有隔壁领地的骸虫首领巴比偶尔能稍稍明白自己的意思,不过巴比和自己那些除了吃喝和本能的杀戮、交配之外啥也不知道的蠢货下属也差不了多少!跟巴比的交流常常陷入停顿,而且脑子混沌的巴比常常言不达意地手舞足蹈也让巴隆抓狂。实际上,要不是因为巴比是唯一能听懂两句自己的话,而且自己分给他的领地恰好隔住了一片连自己都感到恐惧的浓雾世界的话,巴比早就在某个夜晚被抓来当了餐点……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巴隆觉着自己一直很孤独,尤其是力量的增长陷入了停滞,让巴隆忧心不已。
自己的领地上从来都是莫名其妙地落下些骷髅和僵尸的残骸,其他稍具能量的尸体几乎没有,而且这些东西的精魂早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巴隆记得,已经有五十多个冷寂期,自己体内的本源力量都没有增长了。
这次居然来了个活物,巴隆不禁对这个陌生的家伙充满了兴趣……虽然这个家伙看起来很弱小,但显然具有不一般的智慧,他手里的那柄亮闪闪的细长东西,竟然可以激起地脉中深藏的炎火!尤其是刚才那声怒吼,巴隆能听懂里面蕴含的不甘和悲愤。
小东西也是具有智慧的,巴隆抑制住自己吃了这个小东西的**,数百个酷暑和严寒苦熬出来的智慧告诉他,留着这个活的东西远比吃了它要划算的多,没准还能从这个小东西身上能发现很多秘密,就像小东西手里的那个可以抵挡自己小火球的闪亮东西,巴隆就很感兴趣……
想到这里巴隆不禁激动地用蝎钳挠了挠腋下,他觉着今天一定会有些其妙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有这个预感。就像三百个地火喷发期前,自己找到并吞下一个死去不久的堕落战士的头颅后,在自己身上发生的美妙事情那样……就是从那次进食以后,自己沉睡苏醒后多长出了一对臂膀,具有了操控火系元素的能力,从而听到了巴巴鲁图魔神的呼唤,启迪了智慧……
今天有一件让他更兴奋的事情,否则兴奋的巴隆一定会陷入对往昔岁月的回忆。
在最近的几个地火冷寂期,巴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自己的强力属下去别的尸骸虫领地去厮杀和劫掠,而是常常陷入回忆和思索。骸虫魔神巴巴鲁图在冥冥中告诉他,自己这片领地之外还有更广阔的空间、食物和其他强大的存在,自己应该想办法获得更多的力量和智慧……而今天,骸虫魔神巴巴鲁图赐给了自己一件好东西,看看这小家伙机灵的眼神!看看他手里那柄漂亮且吞吐着地狱火焰的纤细长条,居然能挡得住自己发出的一个小火球!
赞美魔神巴巴鲁图!
……
头领一个劲儿地盯着对面那个弱小的怪物发呆,骸虫们虽然已经习惯了首领这种状况,但还是忍耐不住地想扑上去!虽然小东西拿的那件亮闪闪的东西看上去让他们感到了一丝威胁。
看看那娇嫩的皮肤和脸蛋!
小东西的身体一定鲜美而多汁!
骸虫们兴奋地吱吱嚎叫了起来,平时吃惯了死臭的尸骸和干瘪的枯骨,对面这个散发着肉香的小东西简直让骸虫们疯狂了。
……
一头再也忍耐不住的骸虫不待巴隆下令,弹起身子,或许是看到头领巴隆舞动着短肢,在其他骸虫蠢蠢欲动的时候,这头体型粗壮得快要赶上巴隆的骸虫首先扑了过去。
“可恶的爬虫!”怒吼的巴隆的爪子闪电般弹出,一下子敲碎了正兴奋地往前冲的家伙的脑袋,巴隆粗壮的臂钳一下子夹掉它的脑袋扔进自己嘴里,然后把尸首往后一丢,其他几名骸虫立刻向后扑了过去。
“吱吱……”骸虫下属们兴奋地嘶吼着向那具没有脑袋的同伴尸体扑了过去,鲜活**的同族身体同样是骸虫们最喜欢的食物。
三米多高的巨大怪物瞬间就被撕扯得四分五裂,那趟过岩浆也丝毫不见损伤的肢体在骸虫们嘴里,简直就像可口的脆骨,骸虫们吃得很干净,不多几条沥下来的粘稠黑色血液也仅仅是让赤红的土地多冒了蓬烟气……
一具肥壮的尸体总算是暂时压制住了骸虫们的口腹之欲,头领巴隆是强大而不可冒犯的,骸虫们退后了,吱吱叫着簇拥在了巴隆身后,有几个甚至准备趴在热滚滚的地上睡一觉,只有一头抢得一截小腿的骸虫在一边满眼凶光地盯着郑阳,直到被巴隆吼了一嗓子,才一步三回头地退向了后面的黑洞,身子一跃就再也看不见了。
这时候喷涌的地火已经渐渐平息,大地和翻滚的乌云似乎在叹息着沉寂下去,只有在缝隙里流动的岩浆,四处冒起的烟柱和骸虫们钻出的巨大深洞赫然在目。
巴隆昂首大吼一声,所有的骸虫和黑洞口边探头探脑的身影一下子全部钻进洞**里去了,直到悉悉索索远去的声音听不到了,巴隆才对着郑阳俯低身子咕噜噜地吼叫了一番,“……*%¥##@@!”
郑阳哪里能听懂这噪音?不过这怪物明显的交流意图,郑阳还是瞧得出来。
“伙计,你好……”郑阳把战刀垂到了地面,另外一只手连连挥着,力图把自己友好的信息表达得更浓郁一些,虽然存了拼命的心思,可郑阳也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有什么胜算,能糊弄过去自然是最好的,“尊敬的强者,我只是偶尔路过这里,希望没有打搅到您。”
郑阳的脸上浮现出谦卑和市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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