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豪杰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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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深处暗影里,两前一后走出三个人来,前头两个,一个高大,一个矮胖,都是海青色的绸质裤褂儿,敞领子,扎裤腿。
高大壮汉浓眉大眼,一脸麻坑儿,手里托着两个铁胆,骨碌骨碌地直转。
矮胖的那个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空着两手,头顶光秃秃的,映着灯光发亮,苍蝇落上去能滑一跟头。
跟在后头的一个,是个穿长袍的瘦老头儿,背有点驼,瘦得跟个人干儿似的,一脸的奸猾色。
三个人走近,瘦高个儿一躬身,恭声道:“大爷,这人……”
高大壮汉一摆手道:“我知道了。”目光一凝,望着姓费的道:“朋友开口吧,赵某人今天多交个朋友。”
姓费的道:“我打听个人,只要你告诉我这个人现在在哪儿,我扭头就走,绝不再来第二回。”
高大壮汉呆了一呆道:“朋友要找我赵某人打听个人?谁?”
姓费的道:“一个姓解的姑娘,解秀姑。”
高大壮汉跟秃顶小胡子为之一怔,然后脸色都变了一变,接着高大壮汉摇头道:“一个姓解的姑娘?叫解秀姑,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姓费的道:“你姓赵?”
高大壮汉一点头道:“不错,我姓赵。”
姓费的一指秃顶小胡子道:“他姓丁?”
秃顶小胡子干咳一声道:“朋友认识我们两个?”
姓费的道:“你们两个以前常跟着驼队在张家口、辽东这条路上跑,是不?”
秃顶小胡子道:“没错,我们俩以前是跟着驼队做生意,可是我们并不认识姓解的姑娘。”
姓费的道:“有一趟你们两个从辽东葫芦沟带走一个叫秀姑的姑娘,有这回事吧?”
高大壮汉忙道:“朋友是听谁说的……”
秃顶小胡子道:“根本没这回事儿,这是他娘的谁胡说八道,我们俩都是单身汉,一个姑娘家怎么会跟我们俩走,再说我们俩照顾自己的生意都还照顾不过来呢,哪能照顾个人。”
姓费的淡然一笑道:“话我说过,只要我知道这位姑娘现在在哪儿,我扭头就走,我有息事之心,奈何你们没有宁人之意,好吧,那就怪不得我了。”他举步逼了过去。
秃顶小胡子忙道:“你要干什么?”
姓费的没说话,一步一步地逼了过去。
两个拿铁尺的汉子悄无声息,从他后头抡起铁尺就砸。
姓费的身后像长了眼,身子微蹲,左肘往后一撞,右脚跟着踢出,那两个撒手丢尺,闷哼声中爬了下去。
姓费的又逼了过去,边走边道:“谁自信能截得住我,尽可以出手。”
瘦高个儿刚吃过苦头,现在他不敢动,而且一只右手也根本扬不起来,只有瞪着眼往后退的份。
高大壮汉道:“朋友你……”
姓费的道:“在这儿杀几个人,然后放把火,人没了,赌场也没了,干干净净……”
高大壮汉脸色大变,一抖手,两颗铁胆飞了出来,直向姓费的面门射到。
姓费的双手一抬,轻易地抄住了两颗铁胆,高大壮汉扭头要跑,他右手一扬,一颗铁胆先飞了出去:“留神,接住了。”
高大壮汉没接,头都没回,那颗铁胆正打在他右脚后跟上,疼得他大叫一声摔了下去,摔了个狗啃泥,只怕脸都开了花。
姓费的扬了扬另一颗铁胆,笑问道:“还有哪位要试试?”
秃顶小胡子跟那瘦老头儿都没敢动。
那瘦高个儿这当儿在姓费的背后,他脚下移动,想往前去,姓费的身后真跟长了眼似的,道:“别动,你再敢动一动我打断你的腿。”
瘦高个儿一惊,硬是没敢再动。
秃顶小胡子白着脸干咳一声道:“这位朋友,我们真不认识您说的这位解姑娘,您是听谁说的,吃这碗饭难免得罪人,别是有人想害我们俩?”
“许是,”姓费的淡淡笑了笑,走到高大壮汉身边一脚踩了下去,正踩在高大壮汉脚脖子上,高大壮汉疼得一挺身张嘴大叫,他道:“丁秃瓢儿说是有人想害你们俩,赵麻子,你怎么说?”
高大壮汉张嘴直叫,手在地上直抓,没说话。
姓费的脚下又一用力,高大壮汉忙叫道:“我说,我说,您松松,您松松。”
姓费的脚下收了劲儿,微一摇头道:“我就想不通,有些人为什么这么贱骨头,好好的不行,非得动粗的不可,说吧,我听着呢。”
高大壮汉道:“当初在葫芦沟解姑娘是跟我们俩走的不错,可是现在却不知道解姑娘在哪儿。”
姓费的道:“这话怎么说?”
高大壮汉道:“是这样的,在半路上我们又碰见另一个驼队,解姑娘就跟那个驼队走了,哎呀!我,我说的是实话。”显然,姓费的脚下又用了力。
姓费的脚是踩在赵麻子脚脖子上,但却跟踩在丁秃瓢儿的脚脖子上似的,丁秃瓢儿满头是汗,赵麻子只一叫他便一哆嗦。
姓费的缓缓说道:“你说你们在半路上又碰见了另一个驼队,解姑娘就跟那个驼队走了?”
赵麻子忙道:“是的,是这样。”
姓费的道:“我知道的跟你说的不一样,据我所知,解姑娘跟你们到了张家口。”
赵麻子忙道:“没这回事儿,哎呀!有,有,解姑娘是跟我们俩到了张家口。”
姓费的道:“那么你们俩不该不知道解姑娘在什么地方?”
赵麻子的衣裳都让汗湿透了,刚才把嘴摔破了,如今血和着汗水直往下淌,他颤抖着道:“我们俩真不知道,到了张家口之后没多久,解姑娘就走了。”
姓费的道:“既是这样,你刚才为什么告诉我说你们在半路上又碰见个驼队,解姑娘跟那个驼队走了?”这句话刚说完,他手往后一扬,铁胆脱手飞了出去,一声大叫,那瘦高个儿倒了下去,两手抱着左腿满地乱滚。
姓费的沉喝道:“说话,要不然我也先废你一条腿。”
赵麻子忙道:“我是这么想的,反正是走了,什么时候走不一样……”
姓费的冷笑道:“那可不一样,赵麻子,这是你逼我,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他脚下猛然加了力。
赵麻子大叫一声,忙道:“我说,我说,我们俩把……把解姑娘卖了……”
丁秃瓢儿突然说道:“麻子,你可别把我也拉进去,那全是你一个人的主意。”
赵麻子哼哼一声道:“秃瓢儿,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到了这节骨眼儿你把你自己摘得可真干净,我一个人的主意,人是谁送去的?钱谁拿了一半儿?”
丁秃瓢儿脸色更白了,颤声说道:“麻子,你可别含血喷人。”
赵麻子还待再说,姓费的已然开了口,冰冷道:“你们俩待会儿再咬不迟,告诉我,你们把解姑娘卖哪儿去了?”
赵麻子道:“马蹄胡同。”
只听“克嚓”一声,赵麻子一声大叫,不动了。
姓费的转过头望着丁秃瓢儿,冰冷说道:“你告诉我,你们把解姑娘卖到哪个班子里去了?”
丁秃瓢儿腿发了软,身子往下矮,道:“费爷,我,我记得是绿云班。”
姓费的抬起一指就要点出去,丁秃瓢儿砰然一声跪了下去:“费爷,您饶命,这全是……”
姓费的忽然一怔,手停在了那儿道:“你刚才说你们把解姑娘卖到哪个班子了?”
丁秃瓢儿道:“是绿云班。”
姓费的道:“那么,这个班子现在还在马蹄胡同么?”
丁秃瓢儿道:“不,不,绿云班原来在马蹄胡同探春院,两年多以前班子就散了。”
姓费的道:“人都到哪儿去了?”
丁秃瓢儿道:“不知道,费爷,我是真不知道。”
姓费的道:“总有个知道的人吧?”
丁秃瓢儿道:“这个……对了,我想起来了,前头那个金百万的填房以前就是绿云班的,您问问她说不定她知道。”
姓费的眉宇间突然腾起一片冷肃然气,冷冷道:“你们把解姑娘卖到那种地方去,解姑娘一定不愿意,是不?”
丁秃瓢儿一哆嗦道:“这个……费爷,这不是我的意思……”
姓费的道:“解姑娘不愿意,当然,这由不得她,你们两个大男人办法多得是,不是用强就是用那卑鄙的手段,解姑娘那么一个姑娘到了那种吃人的地方,就更由不得她了,那种地方什么手段都使得出,可怜解姑娘离家千里,举目无亲,呼天天不应,呼地地无门,她只有两条路走,想保全清白就得死,要不然就得乖乖听人家的,爹死了,家没了,到头来落得这么一个悲惨下场,丁秃瓢儿,你们俩还算人么?”
他脸上掠过一丝抽搐,一脚踢了出去。
丁秃瓢儿两手一捂肚子,眼一直,“噗”地一口鲜血喷了出去,然后身子起了一阵颤抖,砰然一声爬了下去,没再动。
姓费的转过身又一脚,赵麻子身子一挺,嘴里冒出了一摊血,他连吭都没吭一声。
姓费的转眼望向那让铁胆打断了腿的瘦高个儿。
瘦高个儿面无人色,两手撑地直往后蹭,满脸惊恐神色,抖着说道:“费爷饶命,费爷饶命。”
姓费的道:“我不杀你,你告诉我,赵麻子跟丁秃瓢儿这些年来昧着良心吃下的都放在哪儿?”
瘦高个儿忙道:“这我知道,都在他们屋底下的密室里。”
姓费的过去一把揪起了他道:“你带我去。”
瘦高个儿瘸着一条腿,在姓费的一只手的架持下,一瘸一瘸的往里行去,这时候他把疼都忘了。
没多大功夫之后,姓费的提着一个包袱回到前院。那张桌上,络腮胡大汉两口子还在,金百万跟金二奶奶却没了影儿,当庄的跟那几个抱桌腿的一见他出来全怔住了,敢情后院出了事儿,这儿是一点儿也没听见。
姓费的跟没事人儿似的,笑吟吟地一扬手里的包袱道:“真不赖,没想到这儿还真有识货的人,一颗珠子换这么多,咦,金老两口子呢?”
络腮胡大汉道:“走了,刚走没一会儿,他们两口子是坐车来的,恐怕撵不上了。”。
姓费的笑道:“不要紧,我到他家要那四百两银子去。”一抱拳,提着包袱走了。
当庄的一直望着他过了影背墙,才一个眼色往旁边递去,一个抱桌腿的转身往后行去。
姓费的刚出大门没几步,后头跟上了两个黑影,两个人的手搭上了姓费的肩头:“朋友,有饭大家吃,有钱大家花,分几个给我们哥儿俩用用。”这当儿还真有那真有那不开眼的。
天太黑,没看见姓费的是怎么动的,只听见噗通两声,那两个黑影全躺下了。
姓费的走了,转眼工夫之后,大院子那大门里跟大院子里起了火似的,匆匆忙忙,争先恐后的奔出了十几个人来,有一转眼工夫之后就全消失在夜色里不见了。
没多大工夫,赵麻子跟丁秃瓢儿开的赌场出事儿的消息,传遍了大半个张家口,张家口可就更热闹了。
金二奶奶这间香闺那可是没话说,数遍张家口也找不到第二处像这么豪华,这么香的。
没瞧见金百万,屋里只金二奶奶一个。
瞧瞧,香冷金猊,被翻红浪,一对发亮的铜钩钩着纱帐,床头儿绣花枕一对,要多动人有多动人,想想每天晚上,可真让人为这位一朵花儿似的金二奶奶叫屈可惜。
怎么着金二奶奶枕畔也不该是那么一颗脑袋。
老天爷可真会作弄人。
真的,连金二奶奶心里都直抱怨,平日里还好点儿,今儿晚上这种抱怨就更强烈,就跟块大石头丢进了本就不太平静的湖心似的,那就不能叫涟漪了,浪涛一个比一个高。
金二奶奶人也累了,坐在妆台前面对着大镜子,就那么没精打采,连抬手拔簪都懒。
慢慢的抬手摸了摸脸,她打心底叹了口气。
命啊!怎么这么薄,廿多年了,今儿晚上头一回碰上,却只是那么一会儿,以后不知道还见着见不着了。
对了,他不是说要来拿四百两银子的么?唉!不会,人家哪看得上这四百两。
金二奶奶突然目光一直,一双凤目睁得老大。她看见他了,在镜子里,一点不错,真的是他。
真是啊,心里想什么眼前就会现什么,可知想得有多么厉害,这样下去非害相思病不可。
“二奶奶,恕我打扰。”
咦?背后怎么还有话声,难不成耳朵也……
金二奶奶霍地转过了身,天!不是眼花,不是耳错,真是他,就站在窗前。
金二奶奶一阵难言的惊喜站了起来,一颗心不用提跳得有多厉害了,她想说话,可是说不出来。
“二奶奶别见怪。”
“不。”终于冲口说了一声,说完了脸好烫,怎么“不”,这是自己的香闺,怎么能随便让别的男人闯进来?
她知道不该说,可是她并不后悔,一点也不,这不是老天爷可怜么,喜都来不及,怎么会后悔?
“你,你坐。”二奶奶红着脸,好不自在地低低说了一句。
“谢谢二奶奶。”他没客气,走过来坐在不远处一张椅子上。
“二奶奶也请坐。”
二奶奶想坐却没坐下,她道:“我去给你拿银子去。”
他笑了:“二奶奶别误会,我不是为区区四百两银子来的。”
瞧!没错吧,人家哪会把微不足道的这四百两银子看在眼里。
他不是为四百两银子来的,那是为……
二奶奶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接着说道:“我来跟二奶奶打听两个人。”
金二奶奶听的一怔,讶然抬眼,道:“你……你要跟我打听两个人?”
他道:“是的,还请二奶奶帮个忙。”
金二奶奶心里禁不住有点失望,她沉默了一下道:“你要跟我打听谁?”
他道:“二奶奶可知道赵麻子跟丁秃瓢儿?”
金二奶奶道:“知道啊,你要打听他们两个……”
“不。”他道:“我要打听的是被他两个卖到绿云班的一个姑娘。”
金二奶奶“哦”地一声道:“你要打听的是那被他们俩卖到绿云班的一个姑娘?是哪一个啊?”
他目光一凝道:“听二奶奶的口气,似乎他们俩经常往绿云班里卖人?”
金二奶奶道:“这个……对了,你怎么不去问他们俩……”
他道:“我问过他们俩了,他们俩也已经承认把我要找的这位姑娘卖进了绿云班,可是后来绿云班散了,他们俩不知道我要找的这位姑娘现在在什么地方。”
金二奶奶道:“那么你怎么跑来问我?”
他道:“他们俩告诉我,二奶奶当日在绿云班待过。”
金二奶奶红着脸低下了头,低声羞语的道:“是的,我以前是在绿云班待过,我是这么个出身。”
他道:“二奶奶,看人要看后半截,这种出身并不丢人。”
金二奶奶猛然抬起了眼道:“真的?你,你不会轻看我?”
他道:“那怎么会,侠女轻常出风尘,风尘之中也有奇女子。”
金二奶奶看了看他道:“谢谢你,你打听的这位姑娘姓什么,叫什么?”
他道:“姓解、叫秀姑,二奶奶知道么?”
金二奶奶凤目一睁,讶然道:“原来你打听的是秀姑啊……”
他忙道:“二奶奶见过她?”
金二奶奶道:“何止见过,她进了绿云班后跟我最要好,我们俩跟姐妹似的,你不知道,秀姑好可怜,你不知道,她……”目光忽地一凝,道:“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是她的什么人,找她干什么?”
他道:“不瞒二奶奶,我是她的邻居,自小跟她一块儿长大的,在我们那儿,我是个孤儿,她爹把我看得跟自己的儿子一样……”
金二奶奶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姓费?”
他一怔道:“不错,我是姓费,难不成秀姑……”
金二奶奶娇靥上的神色忽然变了,变得让人难以言喻,她缓缓说道:“她跟我提过,她说你是个孤儿,自小受她爹照顾,她爹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而你却是个没良心的人,要不是你,她不会离家,也不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姓费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抽搐,道:“二奶奶,这是一个误会。”
金二奶奶道:“是么?秀姑冤枉了你?我从她的话里,可以听出她对你的感情,一个女人沦落到那种地方,那是女人之中最悲惨的,要是为个男人沦落那种地方,那更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我是个女人,我知道这种感受。”
姓费的脸上又掠过了一丝抽搐,道:“金二奶奶,我是个孤儿,自小在秀姑的爹照顾下长大,他把我当亲生的儿子,我也把他当成生身之父,我们之间的感情就是亲父子也比不上。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把他的家跟他的女儿都交给我,这我不是不明白,可是我不愿意一辈子待在葫芦沟里种庄稼、打猎,我只有咬着牙离开了他们,我想到外头闯一闯,过个三年五载等有点成就后再回来奉养老人家。我走的时候,老人家跟秀姑都没说什么,我知道他们心里够难受,够失望的,我没跟秀姑说什么,秀姑也没跟我说什么,我一直把秀姑当成我的妹妹,根本没留意她对我的感情……”
金二奶奶道:“就因为这,她说你没良心。”
姓费的摇摇头道:“我在外头混得不怎么好,在一般人眼里,我是个响马……”
金二奶奶吓了一跳,轻叫说道:“响马?”
姓费的道:“是的,响马。江湖上有人要杀我,官府到处捉拿我,我不敢回去,我怕连累了他们,我人没回去,可是消息会传回去,葫芦沟经常有驼队经过,那些人整天在江湖上跑,跟包打听似的,什么都知道,他们自然会谈起江湖上出了个大响马,这是第二样让他们伤心失望的……”
金二奶奶要说话……
姓费的已然接着说道:“有一年,我救了一个女人,她无家可归,我把她安置在我住的地方,她感恩图报,要跟我,我不能为这要她,没答应。我时常出门,她一直住在我那儿,把她自己当成了我的人。那一年大卅儿晚上我赶回去过年,进门就看见有个人抓着她要污辱她,我赶过去伸手抓起了那个人,那个人心口已插了一把刀,那是我的刀,就在这时候,进来了几个捕快,人抓在我手里,心又插着我的刀,试问,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金二奶奶忙插嘴问道:“她……那个女的难道没说……”
姓费的淡然笑笑道:“金二奶奶,我是个响马,人抓在我手里,心口又插着我的对,即使她告诉那几个捕快人不是我杀的,谁肯信?何况她根本没吭气儿。”
金二奶奶听得一怔道:“怎么说?她没吭气儿?”
姓费的道:“二奶奶,害你的人会帮你说话么?”
金二奶奶猛然睁大了一双凤目,道:“她害你?这怎么会,你不是救过她么?”
姓费的道:“二奶奶,这是江湖上的仇怨,你不会懂的,这打始至终根本就是个圈套,除了用这种方法,他们根本没办法奈何我。我吃了官司,判了死刑,他们满意了。”
金二奶奶道:“你跟那几个捕快走了?”
姓费的微一点头道:“不错,我跟那几个捕快走了,一句话都没说。”
金二奶奶道:“你,你怎么这么傻,既然明知道是她设的圈套害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姓费的淡然一笑道:“二奶奶,人抓在我手里,那人心口上插的又是我的刀,尤其我是个官府到处缉拿的响马,谁会相信我,即使那几个捕快相信我,他们也不会放了我这个响马是不是?何况她跟那几个捕快事先已经勾搭好了。”
金二奶奶道:“她跟那几个捕快事先已经勾搭好了,你怎么知道?”
姓费的道:“要不然官府不会知道我住在哪儿,更不会来得那么巧,我前脚进门,他们后脚就到了。”
金二奶奶道:“你既然这么明白,为什么还跟那几个捕快走,你会武,为什么不反抗?”
姓费的淡淡地笑了笑道:“二奶奶,有些事一时是说不清楚的。”
金二奶奶道:“这有什么说不清楚的?”
姓费的没答话,径自转移话锋道:“这消息传到了葫芦沟,这是第二件让他们伤心失望的事。老人家气得生了病,没多久就去世了。最伤心的是秀姑,她料理了老人家的后事之后,跟着赵麻子跟丁秃瓢儿的驼队离开了葫芦沟。就为这,秀姑说我没良心。”
金二奶奶道:“真是这么样?”
姓费的道:“这些话是我说的,信不信还在二奶奶。”
金二奶奶沉默了一下,看了他一眼道:“真要是这样的话,秀姑的确是误会了,这不能怪你。”
姓费的道:“谢谢二奶奶。”
金二奶奶道:“那么你现在找秀姑是……”
姓费的道:“我欠解家很多,秀姑要是过的很好,我可以不管她,可是现在……我不能不找着她。”
“对。”金二奶奶点了点头道:“找着她也可以跟她解释一下。”
姓费的微一摇头道:“我倒没这个意思,解家之有今天,我也有责任,当初我要不离开葫芦沟,也就不会有这种事了,无论如何我要找到她,还请二奶奶帮我个忙。”
金二奶奶道:“我只知道班子散的时候,我跟了我的老爷子,秀姑跟着绿云走了。”
姓费的神情一震道:“怎么说,秀站跟绿云走了?到哪儿去了?”
金二奶奶道:“我记得听绿云说要到京里去,是不是真到京里去了我就不清楚了。”
姓费的满脸诧异之色道:“她怎么会跟绿云走了,难不成绿云知道……”
金二奶奶道:“你说什么,绿云知道什么?”
姓费的道:“二奶奶,绿云就是当年害我的那个女人。”
金二奶奶一怔,差点没叫出声来,她诧异欲绝地道:“怎么说,绿云就是当年害你的那个女人?这,这怎么那么巧,你要跟我打听的另一个就是绿云?”
姓费的点了点头道:“是的,二奶奶,就是她。”
金二奶奶怔住了,一时没再说话。
姓费的忽然站了起来,一抱拳道:“我要告辞了,谢谢二奶奶,那四百两银子就算我谢二奶奶了,虽然在二奶奶眼里四百两银子不够一局豪赌,跟金老的财产比更是九牛一毛,可是那是我一点心意,等我上京找到秀姑之后,我会再重谢二奶奶。”话落,他转身往后窗行去。
就在这时候,金二奶奶定过了神,忽然扬手叫道:“你等等。”
姓费的停步转身道:“二奶奶还有什么事儿么?”
金二奶奶娇靥红了一红,迟疑了一下道:“我帮了你的忙,你能不能也帮我一个忙?”
姓费的脸上掠过一丝讶异之色,道:“二奶奶只管说就是,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效劳。”
金二奶奶低下了头,红晕泛上了雪白的耳根,那模样儿好动人,她低低说道:“我,我想让你带我走。”
姓费的为之一怔,道:“二奶奶怎么说?”
金二奶奶一颗乌云臻首垂得更低了,话声也更低了:“我想让你带我走。”
姓费的讶然说道:“二奶奶这是……二奶奶要到哪儿去?”
金二奶奶道:“你到哪儿去我就到哪儿去,我愿意跟着你。”
姓费的神情震动了一下,诧异欲绝,道:“二奶奶这是为什么?”
金二奶奶道:“你不要问,这还用问,我愿意跟你,只你不嫌我……”
姓费的道:“二奶奶,你是个有夫之妇……”
金二奶奶道:“我知道,可是那只是名义上,你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只知道算他的钱,关心他的财产,有我跟没我没什么两样,你看看,到现在他还在他的书房里拨算盘子儿呢,他想的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打算,都有她的理想,我打十几岁的时候就憧憬着将来嫁个什么样的丈夫,过什么样的日子,可是命运弄人,我先沦落风尘,继而又跟了金百万,一直到今天才让我碰见你,我不能再错过,所以我只有厚颜求你带我走。”
姓费的这当儿已趋于平静,道:“二奶奶,金老家大业大,人称百万,你吃好的,穿好的,而我却是个杀人越狱,官府缉拿,江湖仇人甚多的响马……”
金二奶奶道:“我知道,我要爱虚华,贪享受,我不会厚着脸皮求你带我走,我吃的好,穿的也好,可是这种日子我受不了,我不管你是干什么的,我愿意,哪怕只让我跟你一天……”
姓费的皱了皱眉,旋即正色说道:“二奶奶看得起我,我感激,一个人追求自己的理想也不是罪恶,可是我不能带二奶奶走……”
金二奶奶猛然抬起了头,凤目圆睁,娇靥上还带三分红晕,道:“你,你不愿意……”
姓费的道:“二奶奶,不是不愿意,是不能,这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一样,二奶奶,这是你的家,你是金百万的人,你要是不愿意跟他,当初你就不该让他为你赎身,他那你从火坑里拉出来,对你有恩,你不能这样对他,二奶奶你今天有这种念头,那是你一时的冲动,将来你会后悔,你会愧疚,我不能让你的良心一辈子不安,二奶奶,心是拿心换来的,只要你拿真心对金百万,总有一天他会关心你的,二奶奶,你可以冷静下来照我的话去做做试试。”
金二奶奶脸色白了,缓缓低下头去。
姓费的道:“二奶奶,今天我要带你走,将来你会恨我,二奶奶你也不能为一时冲动落个愧疚一辈子。二奶奶,你照着我的话去做做试试,将来咱们还会有见面的一天,到那时候你会感激我。”
只听一阵沉重的步履声传了过来。
姓费的道:“二奶奶,他来了,男人家有男人家的事,他要不这样哪来这么多财产,他一定有他的长处,相信他并不是那种完全冷落娇妻的人,有时候你也该多谅解他,最好别让他看见我在这儿,我告辞了。”他从后窗穿了出去,消失在窗外的夜色里。
金二奶奶猛然抬起了头,脸色好苍白,一双目光中所包含的令人难以言喻。
赵麻子跟丁秃瓢儿的那座大宅院坐落在一条胡同里,在街灯的照耀下,胡同口站着两个挎着腰刀的衙门差役。
胡同口对街这一边站满了人,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几个人想过去看看,可是衙门里两个差役在胡同口守着,过不去。
人丛里站着个长得跟猴儿似的半大小子,他不像别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站在人丛里,一双既圆又大的眼珠子直转,听听这个说的,又听听那个说的。
忽然,他身边多了个人,一个大马猴似的瘦老头儿,他看了瘦老头儿一眼,瘦老头儿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半大小子没说话,转身要走。
瘦老头儿伸手拦住了他,一双锐利目光往半大小子身右瞟了过去。
半大小子倒转头跟着瘦老头儿的目光望了过去。
他身右不远处,站着一位大姑娘,一身大红的劲装,外罩黑色风氅,一块黑纱包着头,人美得跟朵花儿似的。
半大小子抬手抓了抓头,又把目光转了回来。
瘦老头儿脸上没表情。
半大小子皱了皱眉,站着没再动。
过了一会儿,那美得跟朵花儿似的大姑娘头一低往外行去。
瘦老头儿转身走出了人丛,半大小子忙跟了出去,低低说道:“师父,一点儿都没了么?”
瘦老头儿冷冷说道:“有,烂衣裳,破裤子,外带几个夜壶,你要么?”
半大小子道:“好干净,是他么?”
瘦老头儿道:“看手法除了他该没别人。”
半大小子道:“他可真懂规矩啊,把人全放倒了不说,还捞得一点儿不剩,也不给别人留点。”
瘦老头儿道:“要财不伤命,伤命不要财,这里头恐怕有什么内情,不然不会这样,可惜咱们跟丢了他,要不然咱们多少能知道点儿。”
半大小子道:“您看他是不是故意露这么一手,给那些狗腿子看的?”
瘦老头儿摇头说道:“不会。他没留名儿,我不在这儿不说,我在这儿,这种事儿居然等闹出来了才知道,这个人可算丢大了。”
半大小子一咧嘴道:“您别生气了,徒弟孝敬您一顿吃喝。”他一翻腕,手里多了个鼓鼓的皮口袋,看样子沉甸甸的。
瘦老头儿眼一瞪道:“哪儿摸来的?”
半大小子嘿嘿一笑道:“站在人堆里光听人说话有什么意思?”
瘦老头儿哼哼一笑道:“我白跑了一趟,你却没空手啊!”劈手一把把那个皮口袋抓了过去,刚要解绳,忽一凝神道:“猴儿,快。”
他闪身往前扑去,快得像一溜烟。
半大小子一晃双肩跟了过去,脚底下也不慢。
老少俩扑到了一条胡同,只听胡同里传出一个带笑的说话声:“姑娘,你就认命吧,你这两套只能在床上使。”
瘦老头儿一巴掌拍在半大小子的后脑勺上,半大小子脚下一个跄踉,人跌跌撞撞的进了胡同,叫道:“留神,靠边儿,往里让,撞死了不管偿命。”
胡同里有三条黑影,一个在中间,两个在两头儿,说着说着,砰然一声,站在这头儿的这一个让他撞个正着,“哎哟”一声爬下了,摔了个狗啃泥,胡同里太黑,看不清楚,摔得怎么样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恐怕不轻,因为那人没站起来。
半大小子撞了人还有理,一跺脚道:“看看,叫你留神靠边儿往里让,你偏不听,撞着了吧!”
只听一声冷哼从胡同外传了过来。
半大小子“哎哟”一声叫道:“我的妈呀,我爹追到了。”撒腿就跑,又叫道:“留神靠边儿往里让,已经撞着一个了。”
他这人也怪,中间有一个他不撞,却绕过中间那个往站在那头那个撞击,还挺快,砰然一响,闷哼一声,又撞上了,那人让他撞了个仰八叉,也没站起来,他可不管那么多,从那人身上踩过去一溜烟般没了影儿。
中间那位站在那儿怔住了。
身边刮起了一阵微风,一个苍老话声响了起来:“姑娘可曾看见个半大小子从这儿跑过去?”
听话声,人是上了年纪,人上了年纪眼神儿还挺好,这么黑的胡同,居然能看出是位姑娘。
大姑娘一定神,忙摇头说道:“没有,没看见。”
只听一声轻笑从左边黑忽忽的屋脊上传了下来:“行了,老爷子,人家姑娘不是没良心的人。”
人影一闪,半大小子落在了大姑娘身边,两头指了指道:“老爷子,您吩咐吧,这两个色胆包天的家伙怎么办?”
瘦老头儿道:“往里去点儿不是有条大阴沟么?”
半大小子一咧嘴,笑道:“好主意,让他俩喝点儿去。”
一手一个,提着那两个往里跑了,不过一转眼工夫,他又跑了回来,瘦老头儿道:“猴儿,我忘了交待你一件事儿。”
半大小子一咧嘴,笑道:“您放心,我没忘,那俩身上没什么油水,只有几块银子,够咱爷儿俩喝一顿的。”
瘦老头儿道:“好小子。”
半大小子道:“您夸奖,不看看是谁的徒弟。”
瘦老头儿“呸”了一声。
大姑娘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这时候说了话:“谢谢您二位。”
瘦老头儿道:“别‘卸’了,我这身老骨头再‘卸’就零散了,刚才在人堆里我就瞧见他们俩盯上你了,看你一身打扮像是江湖道上的,可没想到你连他俩都应付不了。”
大姑娘的娇靥一定很红,也一定更美更动人了,只听她道:“老人家,我只能算半个江湖人。”
“半个江湖人?”瘦老头儿道:“新鲜,我还是头一回听见,姑娘,这话怎么说?”
大姑娘道:“老人家,我家是做生意的。”
瘦老头儿道:“那怎么叫半个江湖人?”
大姑娘道:“我家做的是皮货、药材生意,经常在关外路上跑,经常跟江湖人物接触。”
瘦老头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张家口做这种生意的数得出来……”
大姑娘道:“不,老人家,我从承德来。”
瘦老头儿又“哦”了一声道:“承德,我有个朋友也在承德一家商行里帮人做皮货、药材生意,多少年不见了。”
大姑娘道:“老人家,是哪家商行?”
瘦老头儿笑了一声道:“你这一问倒把我问住了,让我想想,好像是什么裕,嗯,对了,裕记商行,姑娘知道这一家么?”
大姑娘道:“知道,老人家这位朋友是……”
瘦老头儿道:“他姓巴……”
大姑娘道:“大名两个字是‘去病’,外号病尉迟?”
瘦老头儿一怔道:“姑娘认识……”
大姑娘道:“不瞒老人家说,裕记商行是我家开的,您这位朋友,我叫他一声大爷。”
瘦老头儿哦地一声道:“姑娘姓骆?”
大姑娘道:“老人家,我叫骆明珠。”
瘦老头儿哦地两声道:“那不外,那不外,你那个大爷,他得叫我一声老哥哥。”
姑娘骆明珠道:“那么我也得叫您一声大爷。”
瘦老头儿乐了,笑着说道:“好,好,叫,叫,你不会吃亏。”
半大小子眨眨眼道:“师父,看样子我得叫这位一声姐姐。”
瘦老头儿一点头道:“对,该,你小子机灵,你这是沾你巴叔的光,要不然你小子一辈子也别想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姐姐。”
半大小子也乐了,道:“真让您说着了,跟您这么多年,我做梦也不敢梦这么一位姐姐,明儿个我得到庙里烧烧香,好好儿磕几个头去。”
骆明珠道:“别这么说,兄弟,我能有你这么一个兄弟,该我高兴。”
半大小子一咧嘴道:“扯旗儿道儿上的,有我这么一个兄弟,可光彩不到哪里去,姐姐往后的麻烦可就大着呢。”
骆明珠忍不住笑了,道:“别这么说,兄弟,我知道老人家是位风尘异人。”
瘦老头儿道:“孩子,我姓孙,叫孙震天,听你巴大爷说过么?”
骆明珠美目一睁,惊声说道:“你就是扯旗儿道儿上的头一位‘齐天大圣’……”
孙震天点头说道:“对了,那就是我,扯旗儿道儿上的头一位,我不敢当,不过扯旗儿道儿上我的辈份最高,我那一辈的,我是硕果仅存的一个。”
半大小子道:“那还是算头的一位,又不是外人,干吗这么客气,您就当了吧,您当了我也沾光,我的辈份仅次于您,现在江湖道上的扯旗儿,都得叫我一声叔叔了。”
瘦老头儿一指半大小子道:“孩子,你这个兄弟自小没爹没娘,我看他是块材料,收了他当徒弟,他跟着我姓孙,叫孙继承,小名猴儿。”
孙震天转望骆明珠道:“孩子,你一个人儿到张家口来的?”
骆明珠点了点头道:“是的,大爷。”
孙震天道:“你一个人到张家口来干什么,是你爹叫你来的?”
骆明珠低下头,低低说道:“不是的。”
孙震天何等老江湖,一看就看出毛病来了,忙道:“怎么回事儿,孩子,出了什么事儿了?”
骆明珠抬起了头,扬起了眉,把费慕书在承德现身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不满我爹这种做法,一气就跑出来了。”
孙震天听得也睁大了眼,扬起了眉,道:“有这种事儿?人所共知,费慕书是个大响马,以我看当今江湖上只有他一个人配称一个侠字,江湖上说他是个响马,那是因为他名气大,是个真英雄,都妒嫉他。你爹糊涂,怎么你巴大爷也跟着糊涂,将来见着面,我非好好训他一顿不可……”
骆明珠道:“您别怪巴大爷,他老人家劝过我爹,拦过我爹,可是我爹不听……”
孙震天道:“你爹糊涂还情有可原,他只是半个江湖人,知道费慕书不多。你巴大爷可是个成名多年的老江湖了,他应该知道费慕书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交朋友不是这样的,只要自己做的对,宁可得罪朋友,眼睁睁的看着朋友往错路上走,这就是他头一样不对。”
孙继承道:“您老人家消消气吧,以后见着巴叔骂他两句不就行了么,眼前的事儿是正经,现在咱们知道了,那位费独行就是费慕书……”
孙震天截口说道:“那就可以放心,他既然是费慕书就绝不会往贼窝里钻,即使他真往贼窝里钻,他一定是别有用心。”
孙继承道:“您说,他毁了赵麻子跟丁秃瓢子,把他俩的私藏捞的一点儿不剩,这又是为了什么呀?”
孙震天道:“傻小子,没听你明珠姐说么,他要找个叫秀姑的姑娘,他在承德裕记商行打听着了,那个叫秀姑的姑娘当初是跟赵麻子跟丁秃瓢子走的,所以他才找来张家口,以我看准是这两个东西害了人家姑娘了,要不然费慕书他不会毁这种下九流的小角色,活该!这两个东西作的孽也够多了,不作这么多孽,哪来的今天这排场,我早就想冲他俩下手了。”
骆明珠道:“大爷,您在这儿见过他了?”
孙震天道:“何止见过,简直就让他耍了。”
他把跟费慕书朝面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最后说道:“他到马蹄胡同去不是找赵麻子跟丁秃瓢子的,是为找当年害他的那个女人的,当年害他的那个女人自从他吃了官司下了狱之后,就跑到张家口来干起缺德事儿来了,组了个绿云班跟赵麻子跟丁秃瓢子两个勾搭,赵麻子跟丁秃瓢子专门拐人家的姑娘,拐来之后就卖到了绿云班,这个我清楚,我本来想告诉他的,可是他偏不承认他是费慕书。”
骆明珠道:“大爷,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么?”
孙震天摇摇头道:“不知道,我要想盯谁,他就是个蚂蚁也逃不出我这双老眼去。独他,我摸不着他的边儿,当年那么些日子,官府到处缉拿他,那些个鹰爪狗腿子就找不着他,明知道他在哪儿,到哪儿就扑了个空,并不是没有道理,他的确是够能耐,够机警的,怎么?孩子,你要找他?”
骆明珠娇靥一红,好在胡同里太黑,孙震天看不见,她忙摇头说道:“不,我只是随口问问。”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得当,孰不知孙震天是成名多年的老江湖,十足的一块老姜,她不找费慕书,但她明知道费慕书会到张家口来,她也来了张家口,孙震天还能不明日?不明白也不配称齐天大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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