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豪气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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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雪深深一眼道:“您的意思我们懂,您的好意我们也感激,您不知道,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固然这种日子不是我们愿意的,可是至少我们在这儿不愁吃也不愁穿,一旦离开这儿我们怎么活下去?像我们这种人谁又会要,或许有的人愿意纳我们做小妾,但是那种日子不见得比我们现在这种日子好多少,您说是不?”
绛雪说的是实情实话,事实上确是这样,费独行刚才没想那么多,现在他颇有同感,他默然了。
当然!他要是能给这四位找到归宿,那自然另当别论,可是他上哪儿给这四位找归宿去?
只听红云道:“费爷!您要不要我们,您要我们我们都愿意跟您。”
费独行摇头道:“姑娘!我是个江湖人,不适合你们。”
红云道:“您以为什么人才适合我们,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威风神气的官老爷?”
费独行道:“那倒不是,至少得让你们不愁吃穿,拿我来说吧,总有一天我要回江湖去!到那时候我恐怕连自己都养不活,又怎么能养家?”
红云道:“不要就说不要嘛,干吗说这个?照您这么说,江湖人就都别成家了,就都别生地养女,传宗接代了?”
费独行道:“事实上差不多是这样,江湖人路死路埋沟死沟埋!有几个得善终的,还谈什么传宗接代?”
红云道:“费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费独行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孝之始也,江湖人哪一个能做到这一点?”
红云一耸香肩道:“您书读的多,有学问,我说不过您,反正我们也没打算从良嫁人。”
看起来红云要比绛雪“油”,说得难听点儿是自甘堕落。
费独行没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人家没打算从良嫁人,他也没办法给人家找到好归宿!
琼英等四个进来了,琼英望着费独行笑吟吟地道:“费爷!开饭吧?”
费独行这才发现天都快黑透了,他点头说了一声“好”!琼英等四个人忙起来了,点灯、支桌子、搬椅子,手脚还挺快,一会儿工夫都张罗好了。
饭菜上了桌,天已经黑透了。
一壶酒五付杯着,四位姑娘齐动手,硬把费独行拖上了上座,红云抓起壶就满斟了一杯。
琼英四个悄悄地退出去了,还掩上了门。
红云端着酒就往费独行腿上坐:“费爷!您先请干这一杯!”
费独行一手接过了酒,另一只手挡住了红云的娇躯,含笑说道:“中堂的好意我很感激,可是我不惯这个,我把四位当朋友,希望四位也把我当朋友,咱们各人坐在各人的位子上,边吃边谈不是很好么?”
红云小嘴儿一噘道:“您这是怎么了,是瞧不上我们?”
费独行道:“姑娘错了,我这是把四位当朋友。”
红云道:“难道说您从不近女包么?”
费独行道:“那倒不是,圣人都说食色性也,要说我从不近女色那是自欺欺人,只是……”
红云道:“我们人多,您怕难为情?”
费独行道:“也不是……”
红云道:“那究竟是为什么?”
费独行道:“我说过,我把四位当朋友。”
绛雪突然说道:“您何不说您把我们当人?”
“哎哟!绛雪!”红云嘟着嘴道:“你干吗说这么难听呀?”
绛雪道:“难听?我倒不觉得,咱们都明白,除了费爷之外,有谁拿咱们当人过,别人不说,单说那位姚师爷那天他对咱们是怎么一个样子,他放过咱们哪一个了,咱们学过侍候人的那一套,他那一样也没少,一来不就把咱们关进了屋里?”
红云吃吃笑道:“真的!费爷哪一点都比姚师爷强,可就这一点不如姚师爷,我这么说吧,打吃饭时候起,他就不让我们穿衣裳!”
费独行暗暗一皱眉锋道:“姚师爷是姚师爷,费独行是费独行,来,我敬四位姑娘一杯!——”
他要去端杯!
红云伸手按住了杯子,道:“费爷!这可是才开锣,好戏在后头,您不后悔?”
费独行淡然说道:“姑娘小看我姓费的了。”
红云道:“那我们来这儿是干什么的呀,您这不等于是让我们守活寡么?”
绛雪叱道:“红云!”
“哟!”红云道:“绛雪!你今几个是怎么啦!别忘了,咱们是干什么的,吃咱们这碗饭的还能摆正经面孔么?”
绛雪口齿启动,欲言又止,旋即低下了头!
费独行看着不忍,道:“酒别喝了,干脆咱们吃饭吧。”
“不行!”红云道:“您不喝我喝。”
她抓起费独行那杯酒一仰而干,然后望着资独行吃吃一笑道:“费爷!我忘了告诉您了,我沾不得酒,只沾着一点地浑身就发软。”
她可是说软就软,酒杯都还没放呢就往资独行身上偎去!
费独行伸手扶住了她,道:“姑娘……”
红云眉锋忽然一皱,道:“哎哟,这酒怎么这么烈呀,烫得人好难受。”
她抬手摸上了脖子!
费独行只以为她要开扣子,另一只手抬起抓住了她的皓腕道:“我看姑娘还是进去躺会儿吧。”
“哎哟!不对。”红云忽又一皱眉道:“我怎么肚子疼?”
她弯下了腰。
费独行淡然道:“姑娘真要进去躺会儿了。”
他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红云脸色变了,弯着腰道:“真的!费爷,我肚子好疼,怎么了这是?”
费独行忽然两眼精芒暴闪,抬手从红云头上拔下一根银管,往酒杯里一放,酒杯底多少还有点地酒,银管尖儿马上黑了。
费独行脸色也变了,松了银管抬起手,一指点在红云腰间,这下红云真软了,跟睡着了似的。
费独行望着维雪道:“麻烦三位把她扶进密室去,都不要出来!”
绛雪三个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花容失色,忙站起扶着红云往里去了。
费独行抓起长剑行了出去!
和坤这座别业很大,如今人没几个,有灯的地方也不多,显得到处黑忽忽的。
费独行走出敞轩凝神听了一阵,然后迈步往厨房行去!
到了厨房,见琼英等四个跟个光梳头净洗脸的中年妇人正围。着张小圆桌吃饭,他一进厨房五个人都站了起来,一个个都讶异地望着费独行,凤仙道:“费爷!您怎么……”
费独行道:“那壶酒是谁打的,在哪儿打的?”
琼英道:“是我!费爷!这是地窖里藏的酒。”
费独行道:“地窖在什么地方?”
琼英道:“怎么了?费爷!”
费独行道:“没什么,我想去看看。”
琼英道:“我带您去!”
说着她就要离桌!
费独行抬手一拦道:“不用了,告诉我在哪儿就行了,我自己去。”
琼英道:“就在后头。”
费独行道:“你们暂时先不要吃饭了,到密室里去坐会儿吧。”
琼英四个脸色变了,琼英急道:“怎么了?费爷!难不成……”
费独行挥手道:“别问了,快去吧!等我招呼再出来!”
琼英等四个谁也没再说话,偕同那中年妇人匆匆忙忙地出了厨房,费独行跟出了厨房,一直望着一行五人平安地进了那亮着灯的敞轩,他才转身往后行去!
绕过了厨房到了后头,费独行一眼便看见了地窖入口,就在厨房跟柴房之间,地上两扇厚厚的门板,上头还带着铁环。
费独行走过去蹲下身,竭尽目力仔细看,他看见了一对男人脚印,很显然的是薄底快靴留下的。
他站起来抬眼再看,柴房紧挨着后墙!
他没多停留,转身又回到了院子里,他没回敞轩去,进凉亭坐了下来!
夜色很浓,他穿的是身深色衣裳,乍看不容易看见他,但是他往敞轩方面看,由于敞轩里有灯光,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没多大工夫,他听见了动静,动静来自身后,他扭头望去,两条矫捷人影翻过后墙落了进来!
他一眼便看出是白天缀他的那两个,“神州七侠”门下,白云芳的两师兄。
他矮身掠出小亭,俯身拾起两颗小石子,抖手打了出去!
“叭!”“叭!”两声,两条黑影腮帮手上各挨了一下,费独行出手不轻,这一下恐怕把牙都打出血了,难得他两个居然连哼都没哼一声。
没哼是没哼,可是他两个马上窜到一处屋角后躲起来了!
费独行迈步行了出去,冷冷道:“挨了再躲就迟了,出来吧!”
两条人影窜了出来,带着一阵风扑向了费独行!
费独行挥起带鞘长剑扫了过去!
虽是带鞘长剑,挨一下也够人受的,两条人影立即倒纵后退.是两个年轻使朗黑衣汉子,两个人腮帮子都肿起老高一块。
左边那较为白净的一名怒声道:“躲在暗处以卑鄙手法伤人.姓费的!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费独行冷然笑道:“我本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以卑鄙手法伤人算不了什么,以白道侠义自居的人用卑鄙手法伤人那才是真卑鄙!”
古边那英武的一名厉声说道:“姓费的!你说谁卑鄙?”
费独行道:“谁以那下五门的手法在酒里下毒,我说的就是谁。”
那英武汉子道:“对付你这种人还得讲究用什么手法吗?”
费独行道:“那么对付你们这种人也用不着讲究什么手法。”
英武汉子怒笑道:“姓费的!用不着卖弄你的口舌,不妨告诉你,今天既然堵着了你,你就别想再活着离开这儿……”
费独行道:“留神风大。”
英武汉子一咬牙道:“留神你的狗命!”
各自探腰掣出一把软剑,抖起剑花朵朵扑了过来!
费独行带鞘长剑疾递,快捷如风,取得是两人的腕脉,一招便把两人逼退了。
那白净汉子道:“姓费的!你为什么不拔剑?”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凭你们这两块料也配我拔剑么?”
两个人气白了脸,怒喝声中又自抖剑欺上!
费独行突然侧身疾转,到了白净汉子左侧,一剑扫向白净汉子膝弯。
白净汉子大吃一惊,收腿侧身,抖剑点向费独行心口!
费独行上身后仰,脚下疾旋,带鞘长剑仍扫白净汉子膝弯,这回白净汉子没能躲过,闷哼一声一条腿跪了下去。
厉喝声中,英武汉子扑到,软剑疾卷费独行胸腹!
显然英武汉子是怕费独行再出剑伤了他的同门。
费独行脚下用力,身躯窜起,挥剑下击,疾袭英武汉子左肩。
英武汉子冷笑一声抖剑上扬,卷向费独行双腿。
费独行道:“你还差得多,撒手!”
右脚闪电踢出,正中英武汉子腕脉,一柄软剑脱手飞起!
费独行跟着落地,带鞘长剑一递,抵住了英武汉子喉结,道:“你们配我拔剑么?”
英武汉子脸色煞白,身躯暴颤,忽地扬掌劈向自己天灵。
费独行哼地一声冷笑:“连轻重都分不清,你也配列‘神州七侠’门墙!”
剑鞘上扬,正扫在英武汉子手肘上,英武汉子闷哼一声垂了手!
只听一个苍劲话声划空传到。
“骂得好!”
十几条人影如飞落在费独行身边,“神州七侠”,还有几个黑衣汉子。
顾大先生落地便沉喝道:“给我后站!”
英武汉子跟白净汉子满面羞愧地退向后去!
费独行一抱拳道:“可是顾大先生七位当面?”
顾大先生一点头道:“不错!正是顾苍松兄弟。”
顿了顿道:“费慕书!你我从没见过,今夜见你这头一面,让我有可惜之感。”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多谢大先生夸奖!”
“夸奖?”那黑衣大汉威态惧人,怒声说道:“我兄弟恨不得活劈了你,为了你害得我那侄女儿背叛我们跟我们反了目……”
费独行目光一凝道:“可是赵二先生?”
黑衣大汉道:“正是赵空明!”
费独行道:“二先生这话—-”
赵空明道:“你还装的什么蒜,我那侄女儿为了你背叛了师门,跟我们闹翻了,难道你还会不知道?”
费独行听得心神震动,也不由为之一阵激动,他刚要说话……
只听顾大先生道:“二弟!不要再说了,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没有教好她!”
费独行双眉一扬道:“大先生……”
顾大先生淡然截口道:“费慕书!你也不要再说什么了,今夜之势很明显.为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我们兄弟几个非除去你不可,当然!你要有活命之能那自是另当别论!”
那老叫花突然插嘴说道:“费慕书!我大哥的话你可听见了,你要是愿意回头,我查老五拍胸脯,给你个机会!”
“阿弥陀佛!”那老和尚低诵一声佛号也道:“费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赵空明叫道:“三弟、五弟,你们别再心疼云芳了,他要有意思回头早就回头了,还会等到如今么?”
费独行这才明白,老和尚跟老叫花这是爱屋及乌,他很感动,可是他不能接受这份好意。
只听查老五道:“费慕书!你怎么说?”
费独行一咬牙道:“五先生!人各有志……”
赵空明暴喝一声:“费慕书!你是畜生!”
他腾身扑了过来!
赵空明人长得威猛,扑击起来也够威猛的,带着一阵劲风,直能把人刮飞了,一对蒲扇般大手一卜一下,简直把费慕书的全身都罩住了。
费独行身躯纹风不动,容得劲风沾衣,他突然一旋身退了三步。
赵空明带着劲风擦身扑过。
费独行有机会出手袭击赵空明的背后,但是他没有出手。
赵空明却也不愧是一流好手,一扑落空,身躯疾旋,双手箕张又向费独行扑到。
费独行这回出了手,带鞘长剑疾点赵空明咽喉!
赵空明怒喝一声,不闪不躲,抬手抓了过去!
费独行拿中带鞘长剑忽然一晃,避开赵空明一抓,贴着赵空明的手臂往前滑去,奇快,一下便递到了赵空明咽喉!
就在这时候,费独行收剑疾退。
只听顾大先生喝道:“二弟!回来!”
赵空明立即停止扑击,两眼暴睁,望着费独行厉喝说道:“费慕书!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费独行听若无闻,没说话。
赵空明一声惨笑又道:“我赵空明学艺十载,成名二十年,想不到竟不是个响马的对手,费慕书!我这条命交给你了。”
他居然也场掌拍向自己天灵!
顾大先生疾若闪电,跨步欺到,抬手一指点在了赵空明的“曲池**”上!
赵空明手臂一震垂了下来。
顾大先生淡然说道:“二弟!你可听见他刚才是怎么说老六的?”
赵空明倏然低下头去,身躯暴颤,不发一言。
顾大先生转望费独行道:“费慕书!你要明白,死我们一个,你便多一分生机!”
费独行道:“大先生!咱们之间并无仇恨可言。”
顾大先生道:“不错!你我私人间并无一点仇恨,可是你弃宗忘祖,卖身投靠……”
“大先生!”费独行道:“我是一个响马!如今更是一个越狱重犯,蝼蚁尚且偷生,我何能没有求生的意念,而天下之大只有这个地方可以让我容身,可以让我活下去,我不过为这一口气而已,大先生几位何必苦苦相逼?”
顾大先生道:“费慕书!你可懂变节移志、厚颜偷生不如……”
费独行道:“大先生!我要懂这个,还会被目为响马么?”
这句话堵得顾大先生一时没说上话来。
只听那白衣文上冷笑一声道:“费慕书!你不要卖弄你的口舌,不管你怎么说,今夜你休想逃过一死!”
查老五道:“费慕书!你现在说句话还来得及。”
费独行道:“五先生跟三先生慈悲胸怀,我很感激,然而我却不能不为我这条命打算……”
查老五道:“你料准了你离开和珅这儿一准死?”
费独行道:“五先生!别的不说,单说我这杀人越狱一样,官家会放过我么?”
白衣文士冰冷道:“为你自己这条命,你就不惜帮和珅害那么多的人?”
“六先生!”费独行道:“令师侄白姑娘也任职和中堂府……”
白衣文土道:“她没有帮和珅害过任何一个不该死的人。”
费独行道:“六先生!我又何曾帮和中堂害过任何一个不该死的人?”白衣文土一时没说上话来!查老五呆了一呆点头说道:“这倒是!据咱们所知,的确没有。”白衣文士道:“那胡三奶……”
费独行道:“胡三奶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以为七位应该清楚?”
白衣文士道:“可是你把她的家产,完全献给了和珅。”
费独行道:“六先生贵我过苛了,七位总不会是为了胡三奶的家产欲置我于死地吧?”
白衣文士道:“当然不是,你要知道,胡三奶是个反清志士……”
费独行倏然一笑道:“六先生!胡三奶反清是不错,但她为的不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她为的是某些个有野心的人士,以他们今日的作为,不配治理天下。”
白衣文士道:“你以为谁配治理天下,爱新觉罗氏么?”
费独行淡然说道:“六先生过于偏激了,老实说我并不关心这种事,我为的只是我自己,要不然我不会任令师侄白姑娘在和中堂府待下去,我为的是我自己,诸位为的是汉族世胃、先朝遗民,咱们各干各的,可以说井河不犯,我能容令师侄在和中堂府待下去,诸位又为什么非置我于死地不可,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白衣文士还待再说。
顾大先生忽然措手拦住了他,望着费独行道:“费慕书!你不要再说什么了,任你怎么说,我们总以为你对我们的工作是个阻碍,对汉族世胄先朝遗民是个威胁,所以无论如何今夜我们非除去你不可……”
费独行扬眉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是如此我就不再说什么了,诸位请动手吧,我接下就是。”
白衣文上冷笑道:“哪怕你不接下。”
顾大先生神情一肃,道:“费慕书!我兄弟从来不联手对敌,但为了大局,今夜却不能不破例联手了。”

话落!他闪身退向后去,回到了他刚才所站的那个方位!
查老五突然说道:“大哥!我不能拦你们动手,可是我自己不愿动手,是对是错我自己承当!”
他闪身退向后去!
顾大先生脸色一变。
赵空明怒喝说道:“五弟……”
查老五道:“二哥!是对的不说,是错的我拿这条命补偿就是。”
赵空明还待再说。
顾大先生抬手拦住了他,目光环扫一匝,道:“还有哪位兄弟不愿动手?现在可以退出,我不勉强!”
老和尚突一欠身道:“阿你阳佛!小弟告罪!”
他也随话闪身飘退。
顾大先生脸色又是一变道:“还有么?”
没人再动了!
白衣文土道:“大哥不要再问了,对也好!错也好!我们跟着大哥走了。”
顾大先生道:“那么二弟补三弟的方位,六弟照顾你五哥的方位!”
赵空明往右跨了半步!
顾大先生神情一肃扬起双掌。
其他四个人跟着扬起了手。
费独行不敢怠慢,也举剑当胸,屏息凝神!
顾大先生突然一声大喝,跨步欺前,攻出一掌。
费独行知道顾大先生这一招是虚,其用意只在引发阵式,只要他一动,凌厉的攻击立即会从别的方位袭来,是故他视若无睹,抱剑不动。
而顾大先生手臂忽地暴涨,无声无息的厂拿当胸印到!
费独行当然也知道对方这一招是可虚可实的,他脚下仍未动,猛一吸气,胸膛往后微微一缩,堪堪避过顾大先生这蕴含暗劲的一掌。
顾大先生一掌落空,怕费独行还手,飘身疾退!
哪知费独行并没有还手,而且站在原处没动一动。
顾大先生惊异地看了他一眼道:“费慕书!你更让我觉得可惜了。”
费独行道:“多谢大先生!”
忽然一剑往后挥去!
白衣文士悄无声息的从后扑击!但却被费独行连回头都没回头的这一剑逼了回去!
他勃然变色,刚待再动……
顾大先生道:“六弟不可浮躁!”
他凝望着费独行片刻,突然一声沉喝,闪身疾扑,双拿一上一下袭向费独行。
费独行这回动了,忽一旋身,挥剑击向顾大先生右肩。
顾大先生腾身前窜!
赵空明一拳击向费独行后心!
阵式动了,“神州七侠”五个人移方换位,闪电交错,对费独行展开了连绵而凌厉的攻势!
但见费独行穿梭般来往于五条人影之间,攻的时候少,守的时候多,一直气定神闲,从容不迫!
片刻之后,突听“外”地一声,费独行左臂衣衫破裂一块!
他长剑疾速,白衣文士胁下也添了一个洞!
老和尚跟查老五两对目光凝望斗场,一眨不眨,神情都相当凝重。
砰然一声,费独行脚下一个跄踉!
赵空明一掌疾袭费独行后心!
查者五两眼暴睁……
费独行身躯疾闪但见人影一花,赵空明却闷哼一声垂手而退!
查老五看得一呆!
事实上他跟老和尚都没看清费独行用的是什么身法?不但能躲过赵空明背后一击,反而给了偷袭者赵空明一下!
忽听顾大先生一声暴喝,身躯一飞冲天而起!
另四个也跟着腾身而起,直上半空!
老和尚跟查老五双双脸色大变!
查老五脱口叫了一声:“大哥……
费独行何等聪明个人,听查老五叫这么一声,立即明白这阵式是杀着,他忙运功护住全身重**,一条右臂并凝足真力抱剑以待!
果然!但听半空中一声沉喝,顾大先生等五个人忽折而下,各扬双掌,凌空下击!
费独行觉得一片重若山岳的劲气当头压下,隐隐令他窒息,而且血气猛地往上一升,也使他有目眩头晕之感。
这阵式的确厉害,费独行心中为之骇然,他暗一咬牙,大喝一声抖剑挥起。
但见五条人影如飞坠下,一落又起,但听一声闷哼跟一阵扑扑连响,费独行身躯晃了一晃,顾大先生等五人四散落于原处。
费独行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之外别的没什么!
而顾大先生等五人,每人的衣衫都有一处破洞!
查老五跟老和尚各自吁了一口大气!
顾大先生的神色异常凝重,只听他道:“费慕书!我不明白,你明明能杀我们五个,为什么你没杀我们五个?!”
费独行没有说话!
只听顾大先生又道:“我谢谢你手下留情,不过我要告诉你,今夜错非我两个拜弟临时退出这个阵式,你一定会血溅尸横,今夜算你运气,不过这件事还没有完,我兄弟再来的时候,五个人也一样能取你性命,要离开和珅身边,你最好趁早!”
话落!他一挥手带着四名拜弟及几个徒弟腾身掠起,破空射去。
查老五看了费独行一眼道:“费慕书!我们两个只能救你这一回,不可能再有第二回救你,给你这个机会,你可千万不要错过!”
他偕同老和尚也双双腾身而起,如飞掠去!
费独行突然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身躯也猛然一晃,他忙以剑拄地稳住身躯!
一条无限美好的人影如飞落在他身边,伸手扶住了他,是白云芳,她一双美目望着费独行,有悲痛、也有感激!
费独行呆了一呆道:“你没回去?”
白云芳道:“你想我会回去么?”
费独行道:“你这是何苦?”
白云芳道:“我不该留在这儿么?”
费独行道:“我是说你不该为我背叛你的师门。”
白云芳道:“你错了!我并没有背叛师门,他七位教我明是非、辨曲直,我只是遵照他七位的教诲做事,不能说我背叛师门。”
费独行沉默了一下,点头说道:“也许你是对了,我不能说三先生踉五先生也背叛了他们的把兄弟。”
白云芳道:“你又错了!我三叔跟我五叔的想法又自不同,他们只是因为我不忍伤你,而不是相信你。”
费独行道:“不管怎么说,他二位救了我是实,大先生几位明白,我也知道,要不是三先生跟五先生临时退出,今夜我一定横尸。”
白云芳道:“你固然应该感谢我三叔跟五叔,可是你知道不?我师父他五位也同样应该感谢我三叔跟我五叔!”
费独行道:“你这话……
白云芳道:“要不是我三叔跟我五叔临时退出,今夜你势必伤在他七位手下,你能任由自己伤在他七位手下么?不能!是不是?那你怎么办?你是不是一定会全力一搏?你可知道你全力一搏的后果么?那必然是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你看,我师父他五位不该感谢我三叔跟我五叔么?”
费独行道:“但愿大先生五位也会这么想才好。”
白云芳道:“我师父不是糊涂人,跟这件事一样,他总有明白的一天的,你伤得不轻,我扶你进去吧。”
她扶着费独行要往敞轩去!
费独行道:“不要紧,我自己能走!”
话虽这么说,白云芳并没有松开他,他也并没有坚持要自己走。
往敞轩走着,费独行道:“大先生几位虽然过于固执,倒不失光明磊落,但你那两位师兄,却令人不敢恭维。”
白云芳道:“哪两位,怎么了?”
费独行道:“我不知道他们行几,就是最先进来那两位,你应该看见了。”
白云芳“哦”地一声道:“是我四师兄跟六师兄,我当然看见了,你用石头打伤了他们俩,我正想说你呢!”
费独行道:“你想说我?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独对他们俩下手那么重?难道你没听见我跟他们俩说的话?”
白云芳道:“没有!我怕他七位发觉,我没敢躲近,所以没听见你跟他们俩都说了些什么?”
费独行当即把酒中下毒,死了一个姑娘的事说了一遍。
白云芳听毕脸上变了色,道:“有这种事?他们俩怎么会……你告诉我师父了么?”
费独行道:“没有!我要是告诉了大先生,恐怕你这两个师兄要倒大霉。”
白云芳道:“算你说着了,这要让我师父知道,非废了他们俩不可,那位姑娘呢,已经断气了么?”
费独行道:“现在还没有,不过跟已经死了没两样,我闭了她的**道,阻住了毒药运行,可是她总不能老在昏睡中。”
白云芳忙道:“那就不要紧了,她死不了了。”
费独行忙道:“怎么,你有解药?”
白云芳道:“我没有解药,我师父几位从不用这个,我哪来解药?我去找他们俩要去,毒既是他们俩下的,他们俩该有解药!”
说话间两个人已行进敞轩,白云芳扶着费独行要往卧室里走,费独行忙停步说道:“你不要进去了。”
白云芳道:“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进去,怕我见她们么?”
费独行道:“你想到哪儿去了,这一间原是中堂的卧室,里头有不堪入目的东西。”
白云芳“哦”地一声道:“我还当你是怕我见她们呢,好吧!我不进去了,你一个人进去吧,看着你进去之后我再走!”
费独行道:“你不能去!”
白云芳道:“怎么了?我怎么不能去?”
费独行道:“大先生几位认为你是背叛了师门,他几位不会轻饶你,刚才你还躲他们,现在你怎能……”
白云芳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要紧,我不是去找他们几位,我是去找我四师兄跟我六师兄,这件事不能让他们几位知道。要让他们几位知道,我四师兄跟六师兄就糟了,好在那位姑娘现在还没有死……”
费独行道:“你要知道,你背叛了师门,你四师兄跟六师兄不会跟你一样也背叛师门。”
白云芳道:“你的意思我懂,我几位师兄对我都很好,我们几师兄妹也一直跟兄妹一样,他们俩不会拿我怎样的!”
费独行摇了摇头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不放心。”
白云芳道:“无论如何我是非去不可,这些姑娘们已经够可怜的了,不能让她们再受到任何伤害,尤其她们跟这件事一点关系没有,你要知道,现在这位姑娘还有救,我可以瞒住他们七位,要是这位姑娘死了,说什么我也不能再瞒他们七位,我这也是为救我那两个师兄,他们俩不会不明白我的用心的。”
费独行没说话,但他旋即一点头又道:“好吧!既是这样那你就去吧,希望他们别为难你,要不然……”
他两眼之中闪过两道寒芒,住口不言。
白云芳握了握他的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柔声道:“别这样,不会的,救人如救火,我很快去了,你进去歇息吧。”
费独行没再说话,转身往里行去!
白云芳站在那儿看着他,一直等地进了卧室,她方始转身扑了出去!
白云芳停身在一座宅院外,弯腰从地上拾起一颗闪、石头,抖手打进了这座宅院内。
刚听里头一声轻响,两条人影鹰隼般翻墙拣了出来!正是那白净汉子,跟美武汉子两个人。
白云芳道:“四师兄,六师兄,是我!”
两个人俱皆一怔,旋即惊喜叫道:“小师妹!你回来了!”
白云芳道:“我不是回来了,在几位老人家没明白之前我不敢回来,我是来跟四师兄、六师兄你两位要样东西的。”
两个人又复一怔,白净汉子讶然道:“小师妹!你找我们俩要什么东西?”
白云芳道:“解药!”
白净汉子脸色一变道:“解药……”
英武汉子抬手拦住了白净汉子,望着白云芳道:“小师妹!你找我们俩要什么解药?”
白云芳沉脸道:“四师兄跟六师兄不是在酒里下了毒么?”
英武汉子道:“小师妹!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这是明知故问。
白云芳没在意,道:“自然是听费慕书说的。”
英武汉子道:“费慕书中了毒么?”
白云芳道:“他没有中毒,是一位无辜的姑娘中了毒。”
英武汉子淡然一笑道:“小师妹!你把你六师兄当成三岁孩童了。”
白云芳道:“难道六师兄还信不过我么?”
英武汉子道:“我倒不是信不过小师妹你,只是这件事……”
白云芳道:“刚才几位老人家去找费慕书的时候,六师兄也去了吧!”
英武汉子一点头道:“不错!我也去了!”
白云芳道:“那么六师兄该看得出,费慕书有没有中毒的迹象?”
英武汉子道:“费慕书的确没有中毒的迹象,不过像费慕书那样修为的人,他可以运功暂时把毒逼在一个地方……”
白云芳道:“六师兄!你错了,费慕书真没有中毒,他根本没碰那壶酒。”
英武汉子道:叫、师妹!我直说一句你可别见怪,要在以前,不管是什么事,小师妹你怎么说我怎么信,可是现在……咱们要杀费慕书,这件事关系重大,做师兄的我不敢轻易相信。”
白云芳道:“六师兄……”
英武汉子道:川、师妹!你不要再说什么了,咱们几师兄妹一直跟亲兄妹一样,由于你一直执掌几位老人的令符,我们几个对你也有一份敬重,可是,现在我这个做师兄的却不能不说你,你竟为费慕书而背叛了师门……”
白云芳道:“六师兄!我不承认我背叛师门……”
英武汉子道:“你不承认你背叛师门,那你这是什么,效忠师门?”
白云芳道:“几位老人家教导咱们明是非、辨善恶,我这只是遵照几位老人家的教诲……”
英武汉子“哈”地一笑,道:“你这叫遵照几位老人家的教诲?你为一个响马出身、弃宗忘祖、卖身投靠的费慕书跟几位老人家反目,惹几位老人家伤心悲痛,已经够大逆不道的了,如今竟又跑回来为费慕书要解药,你这不等于跟几位老人家做对么……”
“六师兄!”白云芳道:“有些话我本不愿说,可是事到如今我却不能不说了,我知道几位老人家要除费慕书,我也知道事关重大,不管几位老人家做的对不对,至少他几位一直是光明磊落,我敢说这酒里下毒的手法,绝不是他几位的授意,即使明知道用这种手法准能除去费慕书,相信他几位也不屑为,六师兄你一再责我背叛师门,大逆不道,六师兄你……”
英武汉子冷然遭:“怎么样?”
白云芳道:“六师兄!诚如你刚才所说,咱们几师兄妹一直跟亲兄妹一样,我所以跑来找六师兄你来要解药,为的也就是这,我是为你跟四师兄好,六师兄你该明白,这件事要是让几位老人家知道,你跟四师兄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现在那位姑娘经费慕书闭住**道,毒还没有攻心,还有救,我还可以瞒瞒几位老人家,要是六师兄不肯给我解药,耽误了人家无辜,那我可就不能瞒几位老人家了,所以……”
英武汉子冷笑道:“小师妹这是要挟我?”
白云芳道:“六师兄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白净汉子道:“六师弟!我看……”
英武汉子道:“四师兄你不用怕,天塌下来我顶了,我杀的是费慕书,对这种人不必讲究什么手法,我做的并没有错。”
白云芳双眉陡扬道:“六师兄!你可别逼我见几位老人家。”
英武汉子冷笑道:“小师妹!你还有脸见几位老人家么?”
白云芳道:“我没有错,我无疚无愧……”
忽听一个冰冷话声传了过来:“你没有错,谁错了,难道是我几位不成?”
英武汉子跟白净汉子神情一震,躬下身去:“二师伯!”
他两个跟前多了一个人,可不正是“神州七侠”里行二的黑虎赵玄坛般的赵空明?
白云芳浅浅施了一礼,叫道:“二师叔!”
赵空明冷哼一声道:“不敢当!我不是你的二师叔,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你居然还敢回来,居然还敢对你两位师兄说你无愧无疚,算我们白养、白教了你这么些年。”
扬掌就要劈出。
只听一个低沉话声传了过来:“二弟等等!”
墙里如飞掠出了四条人影,先后落在了赵空明身边,是那顾大先生,那老道,白衣文土,还有那“杨香武”般瘦小汉子。
白云芳又施一礼,道:“见过师父跟四位师叔!”
顾大先生目射威棱道:“你还认我是你的师父?”
白云芳道:“云芳永不会不认长辈。”
顾大先生哼了一声道:“我从那天起已经没你这个徒弟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白云芳道:“禀您!云芳只是从这儿路过。”
顾大先生脸色一变道:“原来你是从这儿路过,我想过了,我只能不要你这个徒弟,却不能毁了你这个徒弟,因为我当初答应你的父母把你抚养**而且好好待你,我没有你这个徒弟,也不许你对任何人说你是我的徒弟,我言尽于此,你请吧!”
白云芳看了她那六师兄一眼,口齿启动,欲言又止,头一低,要走!
那白净汉子突然说道:“小师妹,你等等!”
他转身向着顾大先生跪了下去,道:“禀大师伯!小师妹是来找我跟六师弟的。”
那英武汉子脸上变了色。
顾大先生“哦”地一声,冷冷说道:“她来找你们俩干什么?”
那白净汉子道:“我跟六师弟在和珅别业地窑藏酒里下了毒,据小师妹说和珅别业的一位姑娘误喝了一杯毒酒,幸亏费幕书闭了那位姑娘的**道,阻住了毒药的运行,小师妹是来找我跟六师弟要解药的。”
顾大先生双眉一耸道:“有这种事,你们俩怎么没告诉我?”
那白净汉子道:“我们俩没见费慕书中毒,所以没敢让您知道。”。
顾大先生道:“是谁叫你们俩这么做的?”
那白净汉子道:“我们俩贪功,因而斗胆自作主张,还请大师伯开恩?”
顾大先生须发微张,一跺脚道:“糊涂,湖涂!我们几个的一世英名全让你们俩断送了,你们俩怎么会用这种见不得人的下五门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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