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妓院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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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爷赧然而笑,掀帘走了出去。
一脚刚跨出,他忽又停住了,眼望着茶馆儿外道:“巧了,贾兄快看,那就是他。”
黑衣客上一步凝目往外望去。
一个人从茶馆儿门口过,高高的个子,白净,穿一件蓝缎子长袍,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挺潇洒的。
黑衣客两眼闪过一种令人心悸的异彩,道:“中堂洪福,毕兄请吧。”
毕爷没说话,迈步往对面走去。
黑衣客转身走回桌前,伸手抓起大帽,马鞭,丢下一块碎银又转身走了出去。
出茶馆儿再看,毕爷说的那个姓甘的已走出了几丈之外,黑衣客把大帽往头上一戴,提着马鞭跟了过去。
姓甘的走起路来很潇洒,脚下也很轻快,连头都没回一下。
黑衣客脚下比姓甘的略快一些,他逐渐地接近姓甘的,这当儿承德城的黑胡同多得很,他算准了时间跟距离,恰好在一条黑胡同口赶上了姓甘的,他叫了一声:“甘爷。”
姓甘的停步扭头,黑衣客接着又是一句:“我姓费,甘爷或许早把我忘了。”
姓甘的小胡子脸色陡变,他一句话没说,抬手出拳,借着那一旋身之力一拳击向黑衣客小腹。可是他已经慢了,早在他抬手出拳的当儿,黑衣客右手钢钩般五指已落在左肩井上,所以他的右拳刚击出一半便闷哼一声垂了下去。
这当儿换谁谁都知道不妙了,姓甘的小胡子更明白,街上到处有行人,他张嘴就要嚷嚷。
可是他仍没能快过黑衣客,黑衣客的左手在他脖子前晃了一下,他嘴是张开了,可是没能叫出声来。
黑衣客含笑说道:“甘爷,多少年不见了,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他的右手扶在小胡子姓甘的左肩上,转身往身边那条黑胡同里行去,姓甘的小胡子一点异议也没有,跟他一块儿进了那条黑胡同。
进了那条黑胡同,往里走了丈许,黑衣客紧挨着墙根儿停了下来,道:“甘爷刚才上哪儿去了,是喝酒去了,还是喝茶去了?”
姓甘的小胡子刚才喉结上挨了一指,没能喊出声来,现在能说话了,可是嗓子就哑了:“你,你恐怕认错人了吧?”
“不会吧!”黑衣客道:“要是我认错了人,你怎么一听说我姓费,就想给我一拳?”
姓甘的小胡子道:“那……是这样儿的,我听说费慕书越狱到了承德,刚才一听说你姓费,我马上就想到了费慕书。”
黑衣客道:“你没有想错,我是费慕书,你听谁说费慕书越狱到了承德?”
姓甘的小胡子道:“这件事承德城的人都知道了……”
费慕书微微一笑道:“大半是有人跑到你侍卫营密报的吧?”
姓甘的小胡子是个聪明人,这当儿他心里忽然一动,忙道:“怎么?您知道了?”
费慕书道:“不错,我知道了。”
姓甘的小胡子忙道:“您可知道是谁跑到衙门去密告您的?”
费慕书道:“当然知道,裕记商行的骆掌柜,对么?”
姓甘的小胡子道:“对,就是他,这娃骆的是个奸商,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您不知道,我们这些吃粮拿俸,身不由己的人,嘴里跟着嚷嚷拿响马,其实心眼儿里没有一个不仰慕您的……”
费慕书“哦”地一声道:“仰慕我会见面就给我拳头吃么?”
姓甘的小胡子一怔,旋即赔笑说道:“这……您别见怪,这是一种下意识反应。”
费慕书道:“好一个下意识反应。”
姓甘的小胡子勉强一笑道:“真的,费爷,我说的是千真万确的实话,大夥儿跟着嚷嚷拿响马,那是不得已,其实大夥儿心眼儿里没有一个不仰慕您的,就拿姓骆的密告您这件事儿来说吧,上头把事情交下来,我们不能不办,其实骨子里我们是整姓骆的……”
费慕书哦地一声,诧问道:“你们怎么整姓骆的了?”
人到了这时候,求生的意念来得比什么都强烈,人到了这时候也往往会糊涂,姓甘的小胡子居然开始表功了。他只以为这样是帮费慕书出气,会博得费慕书的一点欢心,一点奖赏,眼下只要能保住不死,其他的以后再谈。
姓甘的小胡子把他的功表了一番,他还有一点明白,他保留了想要人家的闺女,他只说抓住了快马张一句话,巴管事的出手,骆掌柜的行贿,要把这三个弄进侍卫营里去好好整一番,然后再把它们赶出承德去。
静静听完了这翻表功,费慕书笑了,道:“看来我该好好谢谢你。”
姓甘的小胡子忙赔笑说道:“哪儿的话,哪儿的话,只要您知道我的心就行了。”
费慕书微一点头,道:“我本不知道,可是经你这一说我就知道了。”
姓甘的小胡子忙道:“谢谢您,谢谢你。”
费慕书微一摇头,冷笑道:“你不用口头上谢我,你要真有谢我的意思,就把她现在的所在告诉我。”
姓甘的小胡子一怔道:“他,您是指……”
费慕书道:“那个女人。”
姓甘的小胡子脸色一变,道:“哪个女人?”
费慕书道:“你要是跟我装糊涂,那就不能算是谢我了。青龙坡上那位大当家的全都告诉我了。”
姓甘的小胡子道:“青龙坡上哪个大当家的?您是指……”
费慕书道:“你们该灭口而没有灭口的那个人。”
姓甘的小胡子睑色大变,道:“他,他,他怎么跑到青龙坡去上马挂注了……”
费慕书道:“没想到吧,没想到我这个判了死刑的人会越了狱,没想到我为了管闲事碰上了他,没想到我会从他的嘴里打听到你,这可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姓甘的小胡子脸色连变,道:“费、费爷,我要是告诉您绿云现在在哪儿,您是不是能放了我,当年那件事儿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费慕书微一摇头道:“我这个人不擅虚言假话,我不这么想,我认为你是同谋共犯,告诉我绿云现在在哪儿?”
姓甘的小胡子道:“费爷……”
费慕书道:“你不用再说什么了,你是同谋共犯,我不能厚一个,薄一个。”
姓甘的小胡子脸色大变,一咬牙,一横心道:“费爷,我总得把绿云的所在换取个代价。”
“好吧!”费慕书一点头道:“只要你受得了,忍得住,你可以不说。”他那钢钩般五指当即用了力。
姓甘的小胡子闷哼一声矮下身去,急道:“费爷,我为你整了姓骆的……”
费慕书冷冷一笑道:“我不领你这个情,你是为你自己,不是为我。”五指的力道又加了三分。
姓甘的小胡子是血肉之躯,他不是铁打的金刚,铜浇的罗汉,他哪受得了这个?他受不了了,腰一挺,就要叫……
费慕书另一只手已落在他喉头,他没能叫出声来,费慕书冰冷说道:“告诉我,绿云现在在哪儿?”
姓甘的小胡子一只手抓在费慕书抓在他肩井上的那只手上,一只手抓在费慕书扼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上,可是他两只手没有一点力道,仰着头直翻白眼。
费慕书抓在姓甘的小胡子脖子上的那只手松了些,但抓在姓甘的小胡子左肩井上的那只手却又加了几分力。
只听姓甘的小胡子的肩上发出了一阵格格的轻响。
姓甘的小胡子满脸的汗往下淌,脸上没一点血色,只见他嘴张了几张才道:“我说,我说。”
费慕书右手五指微微一松道:“我听着呢。”
姓甘的小胡子吁了一口气,人都软了,往下滑着,道:“她……他在张家口领了个班子,那儿叫马蹄胡同,到张家口一问就知道了。”
费慕书吸了一口气,道:“我不怕你骗我,就算我白跑了一趟张家口,总有一天我会在别处找到她的,只要她不死。”
姓甘的小胡子软得跟堆烂泥似的,喘着道:“我……我没有骗你……”
“那就好。”费慕书道:“打从你们害我那一刻起,我一直想到如今,我实在想不出来我跟你们有什么仇,什么怨?”
姓甘的小胡子道:“这……这是绿……绿云的主意……”
费慕书道:“你们是不是受了谁的指使?”
姓甘的小胡子道:“这……这就要问绿云了。”
费慕书道:“你不知道?”
姓甘的小胡子道:“我要是知道,我还会不告诉你么?到现在我还有什么好隐好瞒的?”
费慕书微一点头道:“说的是。”
他把姓甘的小胡子脖子上的那只手猛一用力,只听“叭”地一声,姓甘的小胡子两眼一瞪,不动了。
他把姓甘的小胡子的尸身放在了墙根儿,然后转过身,冷冷道:“毕兄,请出来吧!”
近胡同口一处暗隅里闪出了一条瘦高的黑影,带笑说道:“恭喜贾兄,贺喜贾兄。”
费慕书淡然一笑道:“毕兄把我跟姓甘的说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还叫我什么贾兄。”
那条瘦高黑影二话没说,转身就往胡同外扑。他身子是转过去了,可是在他要往胡同外扑之前,他后脑勺上挨了一下重击,眼前一黑跟着就人事不省了。
费慕书把他抱到了姓甘的小胡子身边放下,把他的一只手放在了姓甘的小胡子的脖子上,然后从姓甘的小胡子腰里摸出一把一匕首,放在了姓甘的小胡子的右手里,往前一带,那把匕首扎进了他的心窝里……
最后,费慕书转过身往胡同外行去。
姓赵的汉子还站在裕记商行对街的廊檐下,他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来换他的人该来了,怎么还不来?他正这儿不耐烦呢,不远处一条胡同里转出个戴着大帽的黑影来,背着手往这边走了过来。
姓赵的汉子看见了,可是他没在意,他正这儿不耐烦,会在意什么?
转眼工夫,戴大帽的黑影到了近前,是个戴大帽的黑衣客,他在姓赵的汉子身边,低低说道:“是赵爷么?”
姓赵的汉子一怔,凝目道:“你是……”
大帽黑衣客道:“甘爷有点儿要紧事儿,让我来请您去一趟。”
姓赵的汉子道:“他在哪儿?”
大帽黑衣客道:“就在离这儿不远的一个小茶馆儿里。”
姓赵的汉子一跺脚道:“老甘他是什么意思,让我一个儿囚在这儿,他却跑进茶馆儿里喝茶去。”
大帽黑衣客道:“不跟您说么,他临时有点儿要紧事儿。”
姓赵的汉子烦躁地一摆手道:“好吧,好吧,带路,人溜了可别他娘的怪我。”
大帽黑衣客道:“您放心,他们不会溜的。”转身往来路行去。
姓赵的汉子一步赶了上去,道:“他们不会溜,你知道……”
大帽黑衣客点头道:“我当然知道,甘爷全告诉我了。”
姓赵的汉子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溜?”
说话间两个人已双双拐进了那条小黑胡同里。
大帽黑衣客道:“您说,狼让人打死了,放羊的还用赶着羊群换地儿么?”
姓赵的汉子为之一怔道:“什么狼让人打死?你这话……”
大帽黑衣客道:“我刚打死了一只狼,现在刚找着第二只。”
姓赵的汉子伸手抓住了他,道:“慢着,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大帽黑衣客倏然一笑道:“赵爷,我姓费,叫费慕书。”
姓赵的汉子脸色大变,他刚抓住费慕书胳膊的那只手一用力就要扭费慕书的胳膊。
费慕书先他抬了腿,一膝盖正顶在姓赵的汉子的小肚子下头,姓赵的汉子吭都没吭一声便爬了下去。
费慕书伸手接住了他,抱起他来,身形一闪没入了胡同里。
戴大帽的黑衣客骑着马到了裕记商行门口。裕记商行门口的骆驼都站起来了,一个年轻小伙子扛着一个大羊皮口袋正往骆驼身上放,一眼看见了马上的大帽黑衣客,两眼一睁,脱口叫道:“费……”
大帽黑衣客倏然一笑道:“小兄弟,骑着马脚底儿一点儿也费不了,别替我瞎操心,告诉骆掌柜一声去,房租有人代他付过了,用不着赶着搬家了。”
手一扬,一片红光射进了小伙子怀里,然后抖缰磕马,飞驰而去。
小伙子定了定神,捧着个红封套撒腿跑了进去。
转眼工夫,裕记商行里跑出来一大堆人,巴管事,何九如,驼队的弟兄,裕记商行的夥计,还有骆掌柜。
骆掌柜手里拿着那个红封套,抖得簌簌直响,两眼里亮亮的,不知道那是什么?
突然,有人叫了一声:“从今后谁要再说费慕书是个响马,我操他的祖宗八代。”
张家口是个标准的塞北荒城。张家口的马市是出了名儿的,无论关里关外,谁要是不知道张家口的马市,谁就是个半死人。
张家口的马市,在离大境门外约半里许的马桥,每年从六月六到九月初十是集会之期。
外马来自兆南青新一带,不止数千里外,谁要是想在这儿挑匹好马,那不是件难事,只要你腰里有,要多少匹都有。
所以,从六月六到九月初十这段日子里,张家口不但马多,连人也多,马嘶噪耳,马粪马尿味儿熏人,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没别的,江湖上的英雄好汉要为自己挑匹坐骑,甚至可以在这儿碰上多年没见的朋友,有钱的大老爷们要为自己的家添些气派,家里多养几匹好马,那比什么都气派,做官儿的要挑几匹好马孝顺上司,巴结差事,这马屁绝不会拍到马腿上。
剩下来的就是看热闹,发热闹财的了。看热闹的什么人都有,最招人看的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到那儿都带着香,天儿热穿的单薄,汗一湿全裹在了身上,瞧吧,要多动人有多动人,谁要是忍不住,从人缝地里伸手偷摸那么一把,一声尖叫之后准是一阵哄堂笑,笑得人头一低一张粉脸赛过红布,想不看嘛又舍不得,只有咬牙忍着点儿了。
那些发热闹财的更齐全,吃喝玩乐外带看,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还有那扯旗儿的三只手。这当儿是六月底,马市正盛,天儿也正热。
上灯以后,马市收了,原在马市的人全涌进了城里,张家口各行各业挣钱发财,养家活日,全仗这三个多月工夫。瞧吧,满街都是人,酒肆、茶馆儿、客栈里也全满了,到处是笑,到处是叫,声音上达九霄,都快把张家口闹翻了。
最热闹的地儿是马蹄胡同,整条胡同里都是温柔乡、销金窟,开窑子的这一阵子生意也最旺,尽管来的客人粗点儿,可是肯大把大把掏银子,这就行了,就是再粗也不要紧。
这一家两扇红门儿,门口张灯结彩,跟办红事儿似的,进进出出的人数不清,里头乱得跟开了几十桌酒席似的,有叫的,有笑的,还有唱的。
门口站着二爷,逢人便躬身哈腰赔笑,似乎他跟每个人都熟,熟络得很,真难为他,一晚上工夫下来,腰眼非得找人捶捶,嘴非得找人扯扯不可。
门口两旁两条长板凳上头坐满了全是掳胳膊卷袖,歪戴帽斜瞪眼的,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货色吃什么饭的。
进进出出的全是粗里粗气的,不是腰里宽皮带上挂着短刀,就是靴筒里插着匕首,不是一脸的毛胡子,便是满身的马粪马尿味。
当然。不能说这里头没白净的,没文气的。有,可都比不上这位,这位迈着潇洒步刚到。高高的个子,一件黑绸长衫,袖口微卷,露出雪白的两段,单凭这,数遍如今的张家口,就没一个比得上。
一条乌油油的发辫,肤色略嫌黑了些,但跟眼下张家口这帮人的黑不同,他们黑得粗,这位黑得细,黑得俊,除了俊之外,还该加两字英挺。
别的不说,单说那双眼那对眸子,黑的黑亮,白的雪白,两眼之中还闪动着一种冷电也似的奇光,他要是看谁一眼,能让人打心里一哆嗦。
就这么一位黑衣客。
冲别人躬身、哈腰、陪笑,二爷都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这位一到,二爷两眼一亮,顾不得栽跟头,三脚并两步迎了下来,躬身、哈腰、赔笑。
“爷,您里边地请,里边儿请。”
吃这种饭的别的不灵,招子最亮,能一眼看到人兜儿里去,其实也难怪,这位二爷在这两扇门前站不少年头儿了,像这样的客人,他还是头一回碰上。
黑衣客手一抬,一样东西塞进了二爷手里,带着笑道:“给我找个清静的地儿。”他那口牙要多白有多白。
二爷腰哈得更低了,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您头一回来,这,这怎么好意思,恭敬不如从命,我敬领了,谢谢您,你请跟我来,我给您带路。”转身,小快步登上了台阶。
刚进门,里头一声哈喝,一个瘦小人影迎面奔来,恰好跟二爷撞个满怀,二爷个头儿不比人小,可是身子却没人扎实,“哎哟!”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瘦小人影三不管,停都没停从二爷身上踩过去又往外跑。
“哎哟!我的妈呀!”二爷叫一声捂着肚子打了个滚儿。
黑衣客紧跟在二爷后头,瘦小人影一家伙又撞在了他身上,黑衣客跟座山似的,连晃都没晃一晃,瘦小人影倒退几步摔了个仰八叉。
一阵风般追到了三个粗大汉,四只毛茸茸的大手往下一按,瘦小人影动弹不得了,是个十**小伙子,不但瘦得跟猴儿似的,长得也跟猴儿似的,就是没毛,有毛活脱脱的个猴儿。
另一个一步跨到,两眼瞪得老圆,道:“妈格巴子,三只手竟敢往你爷爷身上伸,你活得不耐烦了。”
抬腿,照小伙子心口一脚踹下。
来个个儿跟半截铁塔似的,看样子一顿得吃一只整羊,一拳,能打死一只牛,这一脚要是踹下去,小伙子非烂不可。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黑衣客一步跨到,腰微弯,手一抄,恰好接住了那大汉的脚,轻轻往前一送,那大汉登登登一连退了三四步,一**坐在了地上,砰然一声,连地皮都为之一颤。
那大汉两眼瞪得更大了。“妈格巴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客淡然说道:“尊驾脚下未免太狠了点儿,他怎么犯了你了,你非要他的命不可?”
这话刚说完,按住小伙子那两个之中霍地站起了一个:“妈格巴子,关你屁事儿,要你多管闲事?”话落,手动,当胸就是一拳。
黑衣客没躲没闪,抬手接住了那个斗般大的拳头,只一扭,那壮汉转过了身,他又往前一送,那大汉踉跄着冲了出去,一家伙摔了个狗啃泥,一转身,满嘴是血,连门牙也不见了。
“铮”地一声,按住小伙子那大汉松了小伙子,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挺腕就扎。不远处响起几声女子尖叫。黑衣客双眉一扬道:“张家口是个有王法的地方,如今也卧虎藏龙,别随便动刀。”
身子微微一侧,左手伸出,五指搭在了大汉持刀腕脉上,右手一个反巴掌挥了出去,“叭”地一声,清清楚楚,这大汉跄踉后退,一**坐在地上,也震得地皮一颤,而且他也满嘴是血。
一转眼工夫,三个半截铁塔般大汉倒下了一对半,黑衣客脚下没移动分毫,干净、利落、漂亮。
小伙子看准了这机会,爬起来就要跑。
黑衣客淡然说道:“你等会儿。”
小伙子爬是爬起来了,硬是没敢动,一双圆眼眨眨地瞪着黑衣客直瞧。

黑衣客目光一扫三个大汉,道:“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
中间那大汉霍地跳了起来,不是扑黑衣客,他指着小伙子破口骂道:“这小杂种……”
黑衣客道:“别出口伤人,有话好好说。”
中间大汉还真听话,立即改口说道:“他摸走了我一袋银子。”
黑衣客转眼望向小伙子道:“有这回事儿么?”
小伙子没说话,低下了头。
黑衣客道:“年轻轻的,怎么不学好……”
小伙子突然拍起了头,两眼闪过一丝狡黠光芒道:“我爹病了,没钱请大夫抓药……”说着,他头又低了下去。
黑衣客道:“你要知道,人家也是苦哈哈的血汗钱,把东西还给人家。”
小伙子迟疑了一下,探怀摸出一个小皮口袋,满脸舍不得的神色,慢吞吞地递给了黑衣客。
黑衣客接过小皮口袋抖手一扔,小皮口袋飞过去落在了中间大汉怀里,黑衣客道:“打开了点点看,少不少?”
中间大汉看了黑衣客一眼,道:“不用点了。”
转身走了。他一走,另两个也跟着走了。
黑衣客翻腕把一锭银子塞在了小伙子手里,道:“这个你拿着,只记住,别再胡说八道了。”
小伙子一怔,旋即一张瘦脸通红,转身奔了出去,快得跟一阵风似的。
黑衣客唇边浮起了一丝笑意。二爷捂着肚子嘟囔着过来了:“这小兔崽子一身骨头贼硬贼硬,撞一下就够人受的了,他还踩了我一脚,差点儿没要了我的命。”
黑衣客抬手,一样东西又塞了过去,道:“喝两杯酒,活活血了就好了。”
二爷脸上的表请让人分不出是哭是笑,望着黑衣客道:“这,这……”
黑衣客摆了摆手道:“别这了,带路吧。”
二爷连忙答应,弯着腰往里走去。黑衣客迈着潇洒步跟了上去。多少对目光都跟着他,有惊讶、有羡慕、有佩服、也有……
一个阴沉脸的中年汉子,收回目光落在一个穿着气派,讲究的细老头儿脸上。
瘦老头儿脸上没表情,捋着胡子微微点了点头。
二爷带着黑衣客进了一个小院子,挺清静个小院子,有花、有草、也有树,跟外头的喧嚷吵杂简直判若天壤。
小院子里有间精舍,二爷快两步到了门口掀起帘子,躬身哈腰赔笑往里让。
黑衣客进精舍四下一看,微微点了点头道:“真没想到你们这家儿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二爷忙谦道:“您夸奖,您夸奖,您要还中意,往后请多赏光,常来坐坐,这儿随时都给您预备着。”
这儿是真不赖,摆设很考究,也很雅致,枣红色的桌椅,缎子面大红色的垫子,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
两边小茶几上各有一盏琉璃宫灯,靠里还有垂着帘儿的一小间,想必里头的摆设更动人。
二爷恭请黑衣客落座,双手捧上一杯香茗,然后哈腰赔笑道:“爷,我们这儿姑娘多得很,您是喜欢燕瘦,还是环肥……”
他拖着尾音,只等黑衣客说话。
黑衣客沉吟了一下,含笑说道:“二爷,我是慕名而来……”
二爷忙道:“是,是,您抬举,您抬举。”
黑衣客道:“听说,你们这儿有位姑娘叫绿云?”
二爷一怔,赔笑说道:“您弄错了吧,我们这儿没有叫绿云的姑娘。”
黑衣客“哦”地一声道:“我弄错了,是绿云班子。”
二爷看了他一眼道:“八成此您又弄错了,我们这儿的班子叫芙蓉。”
黑衣客的眉锋微微皱了一皱道:“不管什么班子,既来之则之,道听途说未必可靠,人家喜欢的我未必看得上眼,就是你芙蓉班子,你去给我挑一个吧,你看的多,眼光自不会差。”
二爷忙道:“爷,您算是找对人了,您瞧吧,差了您给我三个嘴巴。”
他转身出去了。
二爷走了。
黑衣客淡然一笑道:“小兄弟,现在这儿只我一人儿,你可以露面了。”
灯影一闪,轻风微动,桌前多了一个人,正是刚才那猴儿一般的小伙子,他圆睁两眼望着黑衣客道:“您好敏锐的听觉。”
黑衣客笑笑说道:“说穿了不值一文钱,只能说我的眼神儿不错,我一进来就就看见你伏身瓦面上了。”
小伙子道:“幸亏我不是来偷东西的,要不然非又失风不可。”
话落,他神情一肃,矮身拜了下去。
黑衣客伸手抓住了他,道:“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小伙子拜不下去了,急得脸都红了,道:“你仗义救了我,刚才我没吭一声就走了,如今您要是不让我磕个头,我师父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黑衣客笑笑说道:“小兄弟,咱们都非世俗中人,何必来这个,请回去告诉令师,我当不起,受不住。”
小伙子忙道:“不行,无论如何您也得让我磕个头,我还有后话。”
黑衣客道:“小兄弟还有什么后话?”
小伙子道:“您得先让我磕个头……”
黑衣客道:“小兄弟,不是你不磕,是我坚拒不受,令师会知道的。”
小伙子为之一怔。
这时,只听一个低低的苍劲话声从夜空里传了下来:“就知道逃不过高明耳目,我要再不露头,那会让人笑话。”
一条瘦小黑影穿门而入,灯焰一暗复明,小伙子身旁多了一人,大马猴般个瘦老头儿,真是“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有这样的师父还能没这样的徒弟。
瘦老头儿穿得破破烂烂,头上扣顶破帽子,头发都露出来了,但却干干净净,连一点儿污星儿都没有。
瘦老头儿的两眼比小伙子的两眼还要圆,眼神足得不得了,闪动之间跟两道冷电似的。他一落地便道:“猴儿,人家不受,那就算了。”
黑衣客站起来一抱拳,含笑说道:“贤师徒安排好的,是有意碰我,叫我怎么敢受?”
瘦老头儿一怔道:“你早就明白了?”
黑衣客道:“我是刚明白,令高足有这么一身好轻功从哪儿不能走,何必一定要往门外跑,往人身上撞?”
瘦老头儿定了定神,叹道:“我姓孙的碰见对手了,就凭这份儿高明,足证我姓孙的这双老眼不花,没认错人。”
黑衣客目光一凝,道:“老人家认识我?”
瘦老头儿微一摇头道:“只能说见过一面,那一面也见得匆忙,你被人陷害进官的时候,我正在辽东,我曾经想救你……”
黑衣客讶然一笑,道:“老人家大半是认错人了吧,我几曾去过辽东,又什么时候被人陷害过?”
瘦老头儿道:“你用不着这样,我师徒不是官家鹰犬,不是那种不辨是非,颠倒黑白的人。”
黑衣客笑笑说道:“老人家,看来您真是认错人了,我刚从江南来。”
瘦老头儿道:“江南?你的口音……”
黑衣客道:“我原是北方人,家搬到江南有好几年了。”
瘦老头儿眨了眨眼道:“是这样儿么?”
黑衣客道:“我怎么会骗老人家,也没这个必要啊!”
瘦老头儿道:“这么说你也不是姓费了?”
“不。”黑衣客道:“我是姓费,这没错。”
瘦老头儿呆了一呆道:“你是姓费?这倒巧了。”
黑衣客道:“老人家见过的那个人也姓费?”
瘦老头儿微一点头,道:“不错,他也姓费,他叫费慕书。”
黑衣客哦地一声,失笑说道:“原来又是他呀,这个费慕书可把握害惨了。不瞒老人家说,我从江南一路北来,有不少人把我当成费慕书了。害得我到处碰麻烦,有一回差点连命都没了,贤师徒该不是也……”
瘦老头儿摇头说道:“这个你放心,我师徒不是来找麻烦的,我刚才说过,我师徒既不是公门鹰犬,也不是那不明是非,颠倒、黑白的人。”
黑衣客吁了一口气,笑道:“那我就放心了,要不然我在张家口又不得安宁了。”
瘦老头儿目光一凝道:“你真不是费慕书?”
黑衣客道:“真的不是,老人家。您我萍水相逢,我为什么要骗您?”
瘦老头儿道:“那许是我上了年纪,这双老眼真不管用了,不过,要是费慕书他不承认他是费慕书,也并不是没有理由,只是我认为他在我师徒面前没什么好瞒的。”
黑衣客道:“老人家,我听人家说费慕书是个大响马?”
瘦老头儿道:“人家都这么说……”
黑衣客眉锋一皱道:“那我以后还有数不清的麻烦,早知道这样,说什么我也不会出这趟远门儿了。”一顿,接着问道:“老人家,我长得这么像费慕书么?”
瘦老头儿那冷电般眼神凝注在他脸上,道:“很像,只不过你比他略黑一点儿。”
黑衣客苦笑一声,没说话。
瘦老头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尽可以放心,费慕书在江湖上的仇敌虽然不少,尽管有不少人要得到费慕书而甘心,可是江湖上也有不少费慕书真正的朋友。”
黑衣客道:“可是,老人家,到现在为止,我似乎只碰见费慕书的两位朋友。”
“那就够了。”瘦老头儿道:“真正的好朋友不必认识,也不必多,有的人朋友遍天下,到最后他的命能送在这些朋友手里。”
黑衣客一抱拳道:“多谢老人家明教,我懂了。”
瘦老头儿微一摇头道:“用不着谢,虽然你不是费慕书,可是我很欣赏你的心性为人,也佩服你这身所学,可以说跟你是一见投缘,交你这么一个朋友也值得。”
黑衣客道:“老人家折节,我无限荣宠。”
瘦老头儿苦笑了笑道:“说什么折节,你看看我师徒这身行头,只比要饭的干净点儿,还有我师徒吃的这碗饭……”
黑衣客道:“老人家,交真正的朋友不在这个。我拿您刚说的费慕书来说吧,他是个大响马,但是他还有不少真正的朋友,您说是不?”
“好话。”瘦老头儿一点头道:“就冲你这句话,我也非交你这个朋友不可……”
顿了顿道:“我把你错当成费慕书,原是有两件事告诉你的,现在只告诉你一样也就够了。”
黑衣客道:“什么事?老人家。”
瘦老头儿道:“有人想拉你上马挂注。”
黑衣客听得一怔。讶然道。“有人要拉我上马挂注?谁?”
瘦老头儿道:“和坤的爪牙。”
黑衣客讶然道:“和坤的爪牙?”
瘦老头儿道:“就是那位上欺天子,下压满朝文武,权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握满朝文武与天下人生杀予夺之大权的和中堂。张家口马市正盛,他派人来选好马来了。”
黑衣客笑道:“既是和中堂的人,老人家怎么说他们要拉我上马挂注?”
瘦老头儿冷冷一笑,道:“只让和坤拉了去,跟上马挂注有什么两样?”
黑衣客忍不住笑了,道:“那么老人家又怎么知道他们有意思拉我?”
瘦老头儿道:“刚才你救我这个徒弟的时候,他们就在旁边,你露那一手让他们动了心,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这个人在和坤跟前身份相当高,极富心机,为人也阴狠毒辣,他们要想拉谁,一向不择手段,你可要留神,多提防。”
黑衣客道:“多谢老人家,我会小心的,敢问老人家,那另一件事是……”
瘦老头儿摇头说道:“另一件事是关于费慕书的,跟你没有关系。”
黑衣客倏然一笑,刚要说话,忽一凝神道:“真不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
瘦老头儿师徒俩身躯一闪,灯光忽地一暗,等灯光一暗复明之后,瘦老头儿师徒俩已然不见了踪影。
黑衣客笑了笑,坐了下去。
一阵步履声由远而近,随着这阵步履声,精舍里走进了一男一女,精舍里的灯光立时为之一黯,男的是那位二爷,女的是位清丽若仙的大姑娘。
她,年可二十上下,略嫌瘦了些,但瘦不露骨,玉骨冰肌一如天仙小谪。
她,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一排整整齐齐的刘海儿,上身是件深蓝色滚花边儿,窄腰宽袖的小褂儿,下身是件深蓝色,绣着一朵富贵花的八幅裙,裙脚下露着一双绣花鞋的鞋尖儿,一个清奇秀绝,不带人间一丝儿烟火气。
张家口马蹄胡同这种地方,竟然有这种姑娘。
黑衣客看得为之一呆,他当即站了起来。二爷三脚并两步到了跟前,一哈腰赔笑说道:“对不起,姑娘梳妆耽误了会儿工夫,您千万包涵点儿。”
黑衣客道:“姑娘们梳妆由来费工夫,不要紧,请坐。”
二爷连声称谢,小心翼翼地招呼姑娘坐下,道:“这位爷是头一回光顾,好好侍候着。”转冲黑衣客一哈腰道:“您坐着。”他哈着腰退了出去。
黑衣客拿起茶壶给姑娘倒了一杯。
姑娘欠身谢了一声,含笑道:“谢谢,应该让我来侍候您。”声音清脆幽美,煞是好听。
黑衣客道:“别客气,我不习惯让人侍候。”
姑娘一双眼波在黑衣客脸上转了转,道:“您客气,我还没请教?”
黑衣客道:“费,费独行。”
姑娘道:“原来是费爷,费爷好俊的一身功夫。”
费独行道:“姑娘夸奖了,几手防身的庄稼把式而已。”
姑娘道:“您是真客气,您那身功夫要叫庄稼把式的话,世上就没有武功这个词儿了。”
费独行道:“姑娘也会武?”
姑娘嫣然一笑,凝眸问道:“您瞧像么?”
费独行道:“真正好功夫的人每每深藏不露,是看不出来的。”
姑娘道:“这倒是真的,像您刚才要不露那一手,谁也看不出来你有这么一身功夫。”
费独行倏然一笑道:“姑娘会说话。”
姑娘道:“真的,我不敢求像您这么一身好功夫,只要会一点儿武,我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方来了。”
费独行道:“姑娘,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从古至今,风尘之中出过不少侠女。”
姑娘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谢谢您。青楼女子风尘妓,由来都让人看轻,只您不以风尘见薄,我就很知足了。”
费独行道:“我忘了请教?”
姑娘道:“不敢当,我叫素君,这两个字俗得很,您别见笑。”
费独行道:“好说,姑娘清丽淡雅,这个名字取的再好不过。”
姑娘素君道:“您见笑了……”顿了顿道:“您从哪儿来,要上哪儿去?”
费独行道:“我从江南来,要上京里去,听说张家口有马市,所以投个弯儿来看看热闹。”
姑娘素君道:“马市您瞧过了没有,怎么样?”
费独行道:“够热闹,算是开了眼界了,我原是北方人,当初在北方的时候没机会到张家口来,没想到搬到了江南之后却有机会来了一趟张家口,真没想到。”
姑娘素君笑笑说道:“世间事十九如此,有时候想什么却偏得不到什么,不想什么它却接踵而来,人生的际遇也总是不定的。就拿我来说吧,我本是好人家的女儿,谁又想得到我会沦落到这种地方来?”
费独行刚要接口。
姑娘素君倏然一笑,笑得有点凄凉,道:“不谈这些了,谈多了徒乱人意,您这趟到京里去,那是……”
费独行窘迫一笑道:“提起来让人惭愧,打小喜欢舞刀弄棒,书没读多少,也没个一技之长,老人家老说我没出息,怕我这样下去休说光宗耀祖,添彩门楣了,就是养家活口都不容易,老人家坚认为京里机会多,想让我凭这两手庄稼把式找个事做做,少者希望我能攒几个钱娶房媳妇儿,让他老人家早一天抱孙子,要多是碰对了地儿,运气好,说不定有一天能飞黄腾达,来个衣锦还寒家……”
姑娘素君笑了。
费独行道:“让姑娘见笑了”
姑娘素君忙道:“不。您别误会,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想法,为人父母者哪一个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是不难体会的。我是为您高兴,凭您的人品跟这身所学,飞黄腾达应在意料之中,衣锦还家那是指日可待,只不知道您想找什么样的事儿做?”
费独行道:“姑娘问这……”
姑娘素君道:“这儿经常有京里来玩的客人,我认识的人不少,眼下又正值马市,京里来的客人更多。您要是不嫌弃,说不定我可以给您找个事儿,所以我先问问……”
费独行道:“姑娘要能给我找个事儿,那我倒要好好谢谢姑娘,姑娘知道,像我这样,只有人家挑我,我还能挑人家么?”
姑娘素君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您真是太客气了,像您这样儿的,多少地方求还求不到呢,今儿晚上正好有位京里来的大人物在这儿,他那儿无时无刻不用人,但用人唯才,要求极严,我先去探探他的口气,您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她站了起来。费独行跟着站起,抱拳道:“谢谢姑娘了,姑娘多费神。”
姑娘素君含笑瞟了他一眼,道:“您先别谢,成不成我还不敢说呢。”
她转身行了出去。
她的步履声听不见了。
费独行冲外一抱拳道:“老人家,在下恭请。”
一条瘦小人影穿门而入,正是那瘦小老头儿,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劈头便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费独行道:“老人家何指?”
瘦小老头儿道:“我指的你让她给你找事儿。”
费独行讶然说道:“老人家,让她给我找事儿错了么?老人家听见了,是她愿意帮我这个忙的,我并没有先托她,人家一番好意,一付热心肠,我怎么好拒绝,那不是不识抬举么?”
瘦小老头儿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听我说,有人要拉你上马挂注,你才在她面前编那么一套瞎话说要找事儿的?”
费独行道:“不。老人家误会了,我本就是要上京里找事儿的,我说的不是瞎话,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怎么会听老人家告诉我有人要拉我,我才在她跟前提找事儿的事儿,我又不知她能帮我找事儿。”
瘦小老头儿冷笑一声道:“我有没有说错,你自己心里明白,你可知道她是个有心人?”
费独行道:“她是个有心人?老人家何指?”
瘦老头儿哼哼了两声道:“看不出你倒挺会装糊涂的啊,好,我告诉你,她是奉命来探你的来龙去脉的,你懂么?”
费独行道:“老人家,我这就更糊涂了,她是奉谁之命……”
“不错,你是挺会装的。”瘦老头儿道:“我刚才跟你提过谁?”
费独行想了一想,旋即恍然大悟,“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您是指和坤……”
瘦老头儿道:“您总算明白了,难得啊!”
费独行脸上掠过一丝笑意,道:“这倒很出我意料之外,他们来得还真快啊!”
瘦老头儿看了他一眼道:“现在你明白了?”
费独行一点头道:“是的,老人家,我明白了。”
瘦老头儿一双冷电般眼神紧紧地瞅着他道:“现在你还让她给你找事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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