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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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不远不近小心翼翼徘徊在黑子身边,清醒却又迷惑的学习着黑子的为人处事时,修鬼和鸡头那群小子也在按照不同的方式活着。
鸡头拖着膀子上的伤口回到了老家,用他的话来说,每个女人都能给他留下点什么。虽然电话里鸡头的语调还是嬉笑放荡,不过却似乎真有着那么一点点疲惫。鸡头说,在我跑路前他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就在江边大坝上搞过几回,邪门了,这几天脑子里偏偏都是那女孩的影子,所以连夜跑回了老家。
我倒希望不是每个女人留给他的东西都是这种急切。虽然我在T市混的越来越开,但我骨子里从没把自己归到T市的人口里去。每次看到街上某个单位举办周年庆祝,我就不自觉的数起自己离开老家究竟有多久。也许见识太少,或者固执太多,不过我相信,像鸡头那种四处野混的男人,如果他们发现自己把每个地方都可以当作家,每个地方都有个女人值得他们背着大哥的意思放手回去追,那他反而会恐慌。家只有一个,当一个人家太多时,他已经找不到可以真正容纳自己的地方了。
但不得不佩服鸡头这小子的眼光,回到家中仅仅几天,他便找到机会帮着修鬼也是帮着自己靠上了汪洋那条大船。
老家举办了一次选美比赛。这在现在已经沦落成没人愿看的节目,但在当时却是头一遭。初赛到决赛只有短短几天,不过体育馆的门票却卖的风风火火。尤其决赛泳装那一段,前几排所坐着的全是有名有脸一本正经的老爷们。小城经济虽然慢慢起步了,但观念还是落后的。那种大庭广众下看着并不算裸露的泳装,一下子成为小城的焦点话题。
第一次的选美是政府举办的,不过它的意义不仅仅是推动城市文化发展那么简单。初赛刚刚结束后,几个老板便私自定下了比赛的额外奖励——“收纳”多少个美女到自己单位上班。甚至有位省城来的老板直接砸出钱,想立即提走一位女人到他的单位。
汪洋原本无意,拗不过李桐,陪着她去看过面试部分。不过汪洋立即发现了这次比赛中的机会,当场找到主办提议自己赞助。可惜晚了一步,赞助的单位实在太多,汪洋竟找不到缝隙。值得嘲笑的是,赞助大多没有落在舞台场地等等费用上,而是结结实实落到某个女人的身着、打扮、首饰上去。
这些参加选美的女人也有分类,那种交际花反而没多少人在意,比赛中也有着文绉绉的才艺表演考验她们的真才实料。这些老板这么疯狂,理由倒是可以理解——男人天生喜欢糟蹋干净的东西。
“虽然不名誉的女人更容易招惹男人,不过对于这种女人,男人更多在乎的是她不名誉的过去。”这是鸡头教育我的话,听说是某个学者的名言。鸡头书没读过多少,能记得住一句名言不容易,可惜他选择的类型也太过接近他的“工作性质”。
汪洋找了个姓穆的哥们插手这件事,看看能不能押中宝贝得到一些利益。原本修鬼与这些无关,但鸡头几眼看出了情况,劝修鬼出笔血钱帮着穆哥忙活忙活。
就在家门口,鸡头拿着穆哥给的资料找到了两个参与比赛的女人,一个是教师,一个是普通职工。斧头半逼半吓,鸡头半哄半骗,修鬼最终用钱堵住了她们的嘴,让她们推掉了其他单位的赞助。
运气好的出奇,这两个女人一个拿到了第三,一个拿到了第四。比赛结束第二天电视台便邀请教师去工作,这名老师也清楚其中的意思,当天晚上跟着穆哥和修鬼出席了电视台台长摆的饭局。当老台长乐呵呵的说了一通工作上的要求后,鸡头和穆哥识相的离开了房间,留下女人单独和台长研究生活上的要求。
这名教师随后便离了婚,速度快的惊人。鸡头说这个女人野心太大,我倒觉得这个女人活的很实在。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这并没有什么错,最终的结果由她自己承担,这比拖累着另一个人要好的多。
至于得到第三的那名女职工,鸡头连连抱怨自己遇上了怪物。贸易公司副总想挖她去做秘书,鸡头央求着穆哥接下了这个任务,但失败了。女职工是个保守的人,无论工资开到多少都严词拒绝,在家里鸡头还险些与女人的男朋友动了手。
“一个穷工人,他也不想想,他拦得住现在还能拦的住以后?”鸡头忿忿骂着:“我他妈就不信了,等副总把钱砸到家门口,那女的还在这装纯!”
话是这么说,事却始终没办下来。当时风气没有公开的腐化,女人稍一矜持便让副总打了退堂鼓。
“就连领子上一支胸花都是我带着修鬼去挑的,全纯金,钱他妈都花水里了。”鸡头说。
“你也不能砸点钱就把人家往坑里拉。”我苦笑着骂。
结果还不错,电视台台长随后与汪洋吃了顿饭,还介绍了几个自己的老朋友给汪洋认识。尽管修鬼倒出的那笔钱让家人很不满,但当看到汽车店生意忽然增加了许多,也就没有继续言语。
修鬼由此很愿意拉着鸡头一起混,不是谁都有这种眼光,也不是谁都可以厚着脸皮拿陌生女人疏通自己的路子。当然,抢着干这种事的人还是不少。修鬼说选美前二十名大部分都有了新的出路,或者说,有了新的男人,新的生活。
有一些事必须得服,就算骂,自己心里也得想清楚到底是在骂着什么。
汪洋把鸡头丢到步行街红灯区混,我钦佩的恭喜鸡头到哪都吃得上饭,不过鸡头倒有些犹豫。虽然现在的社会不讲究什么组织团伙,大哥真正做的不愿人知的事也不会哪个小弟都了解,但山屁和健国哥摆在道上仍让鸡头尴尬。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因为我的事被踢开,相反,健国哥在鸡头回家头一天便找他出去玩了一夜。
鸡头是“人才”,与我这种打手不同,他实实在在的在替大哥赚钱,而我,随时都可以被别人顶走。
二郎嘲笑着老家这次选美,与毛毛提起时,毛毛摸着自己的胸毛畅想起来,“操***,那不跟公开挑小姐一样吗?几千个人一起挑,那得多爽?”
“那也得有钱有势才能挑。”我无奈说。
“我这力度的还混不上岸?”毛毛怒火中烧的瞪着泼冷水的我,半晌又点头说:“咱也就玩玩野**,别说选美小姐了,就是个正经八百的姑娘也不好找。哪像亮子现在,天天带个丫头到处跑。头两回看到,我还以为亮子是那丫头的尾巴呢。”

亮子上了道,忽然谈起恋爱。女朋友岁数不大,比我还要小点,不过派头不小,在亮子前从不服软。整天漫不经心肆无忌惮的亮子真碰上女人,反倒变的很驯服,这让我们谁都想不到,不过可以理解。每个我们这样的男人都希望有一天陷在一个女人手里,真正的陷进去,就当社会上所有人都在怕我们的时候,会出现那样一个女人勇敢的紧握着我们。
但这些话我们只敢在亮子背后说,他不会承认,我们更不敢问。有几次看到亮子总也不开跑车出来,我纳闷问过毛毛。
“停在楼下拿布盖着呢,除非小俩口逛街,不然亮子没脸开出来。”毛毛讥笑说:“那丫头也不知道学啥的,没事就拿着笔拿着漆糟蹋亮子的车门。前两天我看见前盖画了只熊,别说,还真他妈像样,跟我似的。”
“也难怪了。”我和二郎连连叹气,毛毛自然比不上女孩子画出的熊,但即使是一朵花,亮子好歹也是道上人见人畏的大哥,肯定不能下这种面子。坦白说,我们都在嫉妒亮子。开玩笑的时候我曾调戏毛毛,劝他早点给我找个嫂子。毛毛嘴硬了很久,最后说:“没意思,指不定结婚当天我喝高了,出门就楼着小姐睡火炕去了。”
也许是没信心而已,如同我一样,我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因为某个人变好。没有人逼我,是我在不知不觉中逼着自己。因为我怕当我真的像别人所说那样改邪归正后,我会被曾经骑在腿下的人反过来踩着。
大概这么想的不单单只有我和毛毛,即使黑子那种人也同样。
依网情深安静下来,新的月亮湾还在装修,除了平常仍帮着黑子开车以外,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去药房等着靠着,有业务员来送货,我记下大概情况后再转达给朱福或者黑子。在医院时我曾遇见过一个新去的医生,主动问我要不要开给病人,病人却不敢用的毒针。这让我很意外,不是意外年轻医生的胆子,而是意外自己突然间成了可以让别人信得过的混子。那种感觉像是烙铁,带着火一下子在我额头烙着花纹。我可以把它当成刺青一样炫耀,但我无法把它像刺青一样遮在衣服里。
溜溜达达的过着日子,有一天黑子突然在大清早便打电话把我叫了过去。
没有废话,黑子开门见山就把要办的事情交代给了我——居然是去帮林诚一个小忙。
在几年前政府便开始规划城边地带的开发,因为一些路段下面有输油管道而迟迟没有动手。林诚当然不是普通人,他早早知道这个消息,也确认了这个消息肯定要落实,所以已经在路段周围开始收购着民房。
黑子的话里提到,林诚那人下手很果断,不像普通人一样只看到眼前。林诚在低价买下几个自以为动迁无望的农民的房子后,简单粗糙的在房间周围盖起了新的房子。一个一百多平的民房,上房照只用两三万,但政府占道扩建时,林诚可以收到的利润至少翻四五番。
不过这样做还是太慢了一些,新政府加大了城市建设速度,突然决定尽快动工。林诚迫不及待的找人上门想强行收房子,农民自然不会轻易吃亏,闹出了几回不光彩的案子。于是林诚换了手段,露出了黑社会一向的面目——硬的不行就来阴的,反正最后都是麻烦,只要尽快解决,最后剩下的只是如何向“上头”交代。
林诚找人以各种名目在路段旁边租下民房或厂房,原本每月一千两千的租金,林诚偏偏提到五千以上。明面上说是让房东承担水电等等费用,自己不愿跑腿,暗地里自然有着自己的居心。可惜这些房东昏了眼,大部分都以为自己遇上了冤大头,假意搪塞几句就收了钱。
钱这玩意是种奇怪的东西,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赚的痛快,更不是每个人赚到了都可以痛快的花。
合同大多是一签三年五年,但农村那种租房合同很简单,凭着人与人之间所谓的承诺信用来做。林诚付完第一年的钱后,答应几天内把剩余的钱都倒来。一年里多赚的钱已经超过了房子三五年的实价房租,房东大多也不介意。
当政府的决定公布以后,林诚便逍遥的卖起了关子——要搬走可以,不过得把所有的租金返还,至于经济的补偿倒是小数,那除了第一年租金以外根本不存在的后续租金让房东无力承担。
靠着这种手段,林诚强迫着别人把房子卖给自己。知道遇上了地痞流氓,自己又被下了套,尽管不满,大多数房东也只能认命。至少林诚给的价格还算合理,并没有让他们的房子缩水太多。
不过林诚还是遇上了麻烦,倒不是那些豁出胆子去告状的人,那种状子根本打不赢人头交际广泛的林诚,而是其中一家房东以同样的方式来对待林诚——从附近找来一群痞子闹事。
路段临近油田,那是连老朱都不愿插手的地方。那些痞子大概也看出了其中的油水,与林城谈了几次都没谈拢,半夜立威,把一个挨着道边林诚买下的小卖店砸的七零八散。
“找那房东出来吓吓?”我听完后问。
黑子摇头说:“没用。你出去混,不用怕在社会上混开那种人。就像我,我犯不上跟小混子扯破脸。但是遇见站在家门口当地痞的人,你得小心点。他们没什么来财的道,只要是骨头就咬。”
“牙都给他掰下来。”我会意说。
黑子笑着点头,“不用找你认识那些人了,去找大雷,那片他熟。记得,什么事都别站前头,只要能办成,谁乐意在前面出风头就让他出。能说的用嘴去说,非得自己做的时候,自己才去做。”
说话的是金子,沉默的是孙子。尽管黑子平常话少,但他自己做的事情更少。想混的安稳,必然得清楚黑子的道理。
“我明白。”我咽着口水说,心里却不是个滋味。一个动脑子,一个动拳头,黑子和大雷之间谁也看不上谁很正常。混本来就是两种方式,都同样染着黑,分不出谁好谁坏。这条道上求别人办事是在害人,谁都清楚,不过像黑子这种心安理得的在做,却是让我有些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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