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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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之后小腰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家,也没有搬进我的窝,只是每天在招待所开房。我有几次烦躁甚至愤怒的想把她推回家或拖回我那里,可每次看到她倔强又毫无争执的眼睛,我都失去了力气。
每个人都有坦白的自由,但我和我们总把它藏在起了不会走过的角落。有次靠在连巡的棋牌社里打发时间,二郎刚处的女朋友问了我们好多。那是个好女孩,打听我们的日子、工作和以后,可她让我们尴尬。当问起小腰和我时,小腰沉静的说家里并不知道我和她的事,更不知道我俩准备以后在一起。
当时每个人都在看我,看我听到这个谎言后的态度。
如果追求自己想要的则必须像她一样充满了委屈,我觉得心里一点点在发酸,还有一点点绝望,巴望着立即把自己扯碎塞在她的每一寸。
可那毕竟是一点点,我不会更不肯相信有什么不可以被替代,就像连巡的棋牌室一样。
我们把所有棋牌室都关掉了,在人群的议论纷纷中。这是一个我并不熟的哥们给我出的道,他让我们到比较老的小区高层里租一间房子,没牌照,空荡荡摆上两张桌子。
当然,我们这种人总是有点特别,特别会钻空子,或者干脆说特别会在不犯法的情况下犯法。
照着那哥们的说法,我让连巡在每间租的房子里只摆两桌,只设扑克,管水管饭,每桌水钱二百到五百不等。
扑克不扰民,而且纸牌上钱流的够快。十个人以下不算聚赌,前提是风头把的紧,地点罩的住,人气也够长。一个月刨去房租几千块没大问题,如果赶上严打之类或者赌徒里有底子的情况下,一下回到解放前的可能也相当大。
这些都是连巡自己的事情,把道摆下以后我和其他人都没掺合在里面——试着探道那些天,连巡从朋友那里拉了很多人来,闹哄哄的打点上下,这些都让我们感到枯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看到终究会散伙的东西,我都会失去了兴趣。
连巡很高兴的去忙活,对他那种人来说,大多数事情不过是找个刺激的理由。而我也开始试着给自己找一些像样的事情来做——每想到自己混到头也是阿兽那副德行,我便觉得身边有些事情应该扔掉了。
我拉着哥们一起去报小腰的油轮接待,琢磨着每月七八千的稻子足够我们跑腿,可英文简历上需要填写的过去的经历,我们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这有点可笑,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将近三十的时候,居然一片空白。
修鬼的叔叔大方的拉我们过去干政府工程,本以为是稳当的生活,可了解到三家或者三位有门路的所谓的老板争抢着公共路砖维护铺设时,我们都清楚,我们被看上的价值也不过是我们的过往,和我们的现在。
至于唯一好心的二郎的哥哥要我们跑去北京干CDMA 时,我们几乎笑的岔了气。对于那些电脑和计算机,我们可能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因为在我们的生活里,唯一用着的就是我们的心思和胆子。曾经我以为这就足够,现在我发现,这什么也解决不了。
连巡给我们忙活了一个活,圈拢我们把他一个朋友的汽配店兑下来。空架子而已,店里的大买卖就是回收电瓶。连巡不虚,告诉我们汽配店一年到头能搞到二十来万。可我没有动心,这二十万里至少有一大半是靠着倒腾别人偷来的旧电瓶赚取的。尽管我不是干净人,可谁又一直喜欢泡在不干净的事情和日子里。
至于汪洋那边,我们都没有提。他给了我们工作,给了我们生活,甚至给了我们一辈子的命,可我们总觉得缺点什么,二郎是最严重的一个。
他的女朋友是家里介绍来的教师,我不明白二郎为什么这么好命碰上那么干净的女孩,帮他顶酒代他打牌,为的也许只是让他少接触这些。二郎偷着告诉我女朋友准备辞职到另一个城市的学校里工作,他问我他应该怎么做。
我没说出什么,他没文凭没证书没人承认没人靠近没人相信,这些我统统没有说,因为他有一个总靠在他胳膊里,并且在他喝醉时摊开自己胳膊的女人。
那年的冬天暖的出奇,让我懒在原地一直想着以后的事,却从来没有想出结果。和平区的牌子越来越响,生意越来越忙,而我们却越来越闲。那些场务设备宣传演出,我们统统不懂。除了解决闹事和安排演员之外,我更多的是跑着空车假装忙碌。似乎很多人都夸过我生活悠闲,似乎很多人都不明白我听他们那些话时的心情。
当然,我不能不给自己找点麻烦,偶尔接老爷子电话去替汪洋跑腿外,我还会空着脑子跑去小辛那里帮周虎折腾地产的麻烦。
几乎所有地产开发的项目里都有地痞在内,当然不会是房子产权或者维修之类,而是施工和装修等等前期。大多数地产开发都分包给很多建设单位分别承建,而其中接管工人和倒腾建材的人多起来之后自然冲突不断。
周虎高高在上不能理会,小辛不见外的电话也让我没了推脱的借口,何况,我更怕自己没有推脱的机会。这种感觉很奇怪,
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到了地头只是拉拉人壮壮气势,聊几句便离开。偶尔遇见不开眼的,我们下手也不会太毒。
有位叫三哥的接管下周虎一个地皮的施工,其实,可能连周虎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从哪里得到指令可以随意妄为。
小辛的一位朋友搞建材,往工地运输的时候自己安排了熟人搬运。结果三哥一连砸了几箱瓷砖,喊号子这个工地除了他的人以外没人还能进来干活。

小辛操蛋的摆出老板架,我则替他带人跑去那里解决纠纷。几百块钱的事,一群力工的别扭,到了现场我本就没有兴趣的劝他们立即散伙,可三哥手底下一个年纪不轻的家伙冲我使足力气嚷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笑着摇头,想起了大李,我说:“叔,你力工一个月不少挣钱,多上几趟楼一个月也有三千两千的,比我爸在工厂费脑子设计什么图纸赚的都多。可你***赚多少,你就是一个出大力的,你跟我叫什么号?”
那哥们给了我一拳头,好像还随后踢了几脚,我没数,我住院了,这些都是大夫要数的事情。三哥的马三当天晚上就被二郎带人砸了,小辛也在,他指的车牌,而且似乎与三哥交情不错。
最后的结果有些无聊,我一直没见到三哥的面,也没收到他的钱,当然,他的车我们也没问过。听说冲我发狠的爷们干活时被东西砸伤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类似的事情还有好多,有时候我懒的解释,甚至不问清楚小辛要偏袒着哪方,反正这些与我都没有关系,我的出现只为了证明这些事还有人管着,而且轮不到别人去管。
我每次去办事的时候,小腰都会惹些乱子给我,大概是赌气,或者警告。她拉着朋友在网吧里玩,任何人没位子,她都会喊着让旁边的人立即下机。偶尔她还会跟别的男人去酒吧喝酒,或者在场子里看别人K毒。
不过这些事很快都会落到我的耳朵里,或者是她的朋友,或者还是她的朋友。通常我都没有生气,因为常去的网吧和酒吧的老板会给点面子帮我照看,而那些陪她喝酒的男人见了我大多也都会脸熟的喊声哥或者晓峰。唯一让我觉得不同的是,以往有这些事,我也许会怒气冲冲的询问小腰是否吃了亏,或者有谁敢看小腰的乐子,而现在,除了骂小腰胡闹以外,我竟然很平淡。
至于为什么这样,我不知道,也许小腰知道。
道上有位大哥,曾经的,与汪洋关系不错。他过生日摆桌子的时候,我替汪洋过去送礼。小腰也去了,她说她一直想看看大哥是什么样。
“汪洋和连巡就是。”我笑着解释,可她不信。
那位大哥的派头很足,但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随着其他人一样喊他大哥。汪洋送了两千,当我交到大哥手里的时候,他反过来给我点了五千,告诉我和平区开业的时候他没去,当作开业礼。
都他妈开了几年了,钱摆在眼前,我愣是不知道要不要收,最后还是硬下脸把事情推给汪洋,面子留给大哥,拿了票子。
事情不大,大哥有个虾厂,钱倒不缺。他儿子花惯了老爸的钱,认识了一个在他那片挺有力度的另一个大哥,年轻的大哥。
过后,大哥给汪洋打电话,说自己儿子和那人合伙搞洗浴,规模不小,想让汪洋帮他省点电费。
这种事不少见,不要以为电统统是由电表计算。只不过,对于我们这种饿死在脸皮上的人来说,五千块似乎有点玩笑。
汪洋怪我手毛,我则干脆的答应立即把钱送回去。
这不是份好差事,当我把钱送到大哥家时,他儿子脸上的表情几乎把我捏在了吐沫里。
那位新大哥也在,他接的钱,回手扔给了大哥的儿子,“没事了,你们回去吧。”
话很简单,让我特反胃,所以我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确实没我什么**事,洗浴又不是我的。”
“没你**事,你管什么?”对头立即顶了一句。
幸好,他身边跟着几个人,否则我一定控制不了自己冲过去。事后想想,我竟开始希望每次我遇见事的时候,自己都会势单力薄,那样,我会很安心的躲过很多麻烦,这是我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念头,也是我以前绝对看不起的念头。
后来,大哥找其他人把电的事办成了,不是我们这条道上的人。洗浴开的时候还给和平区送了很多票,没人去,因为汪洋火了。
再后来,洗浴被封了。那个替他们办事的人被查出点事,无非是钱和权利的事。大哥的儿子被判了一年零六个月,罪名是参与黑社会性质的组织。
我们都笑了,汪洋却没有。他借给大哥一些钱,毕竟有些事厅外调解后可以减罚。我觉得汪洋很有味,可我不会这么做,因为我突然认为,这些事这些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在我的眼前。
司机的孩子还是被拿掉了,不过是他自己情愿的。老K开着他的出租在高速收费口把栏杆撞断了,扔了四百块给司机去赔偿,自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现场。这种事我想他做过很多次,不然不会那么清楚栏杆的价钱,而司机似乎也清楚了自己怎么过好以后的日子,拿掉了孩子,赔了老曾一笔钱,搬走了。
整件事我都不知晓,一直到很长时间之后老曾打电话问我还要不要捅咕经济房的时候,我才开始发笑。
自然,我没有接受老曾的回补。小腰刚药流了孩子,走路的时候两条腿弯曲难看的模样让我很愧疚,不仅仅是为了她。
乱糟糟的日子里,我唯一记得的就是连巡说给我听的一句话,“跟大哥儿子合伙开洗浴的那伙计,被判了整十年。罪名,组织卖淫。”
鸡头当时骂了句“操”,汪洋则什么表情都没有,“他还不值这十年,那是判给给他们办电业那事的人捎带的。”汪洋说。
我默然的点头,有些兔死狐悲的妄想和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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