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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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以后我把李桐的话告诉了鸡头,虽然动手砍人这小子是个蹩脚货,不过哪里有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鸡头寻思了一阵,非常困惑的讲解了最近转盘周围的动荡。
山屁哥似乎在广东挂上了货源,准备从那里搞一些软性毒品,场子的生意基本都是小弟们在打理。这跟正规公司不同,只要不出现找茬惹事的,基本过过帐就能结束。而其他两条龙根本没有什么动静,甚至连面都很少露。
“是不是山屁哥被人盯上了?”我毕竟是他**道的,有点担心的问。
鸡头靠在床边没理会我的情绪,不在意的骂:“你以为他是傻逼?贩软毒的人从来都不是自己进货,火车客车上指不定哪个人的背包里就藏着那玩意。咱这里进货少,负责送货的家伙都刚入道,脸生安全。大哥在旁边盯梢,即使被捅出去也不敢卖其他人。而且山屁哥的场子没有好迪吧,难道去桑拿卖摇头丸?我猜他就是探探路子。”
听完他的话我也有些糊涂。以往警察收到风声来抓人,都是打着警鸣衣着光鲜的动手。如果李桐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警察盯梢的人只能是我们不熟悉的其他混混。花钱花大了,穷日子熬不住了,谁都能犯罪。边境小城走私团伙很多,搞成一笔就暂时离开老窝,没人会一直蹲在同一个地方等着警察来喝茶。
我给健国哥打了电话,把汪洋的事情提出来,山屁哥不在家的时候一切都是他说的算。健国哥让我第二天早晨到大姐的饭店等着他,顺便替他去交养路费。
“汪洋的事过阵子再说。”当我提起汪洋回到小城之后,健国哥竟然没有一点急切见面的意思。
早晨的阳光很淡,不过在一天之中却最让人注目。我搞不懂状况,只能顺嘴提了一下李桐的警告。
健国哥依然无动于衷,并不是只有混子犯罪,而且经常与警察打交道,混子往往有所顾忌。
原本放在我心中的一件大事就这么被轻易翻了过去。没过几天,斧头突然告诉我晚上不要轻易出门,健国哥也紧张兮兮的通知我们尽量不要惹事,饭店有任何人挑衅找茬都直接报警。
“妈的,什么事都报警还用我们干嘛?”大鹏听完之后一直唠叨着。牛眼反而很冷静,当天把藏在饭店的刀具都拿回了家。
差不多连续半个月,转盘附近一直发生械斗。靠在江边的大坝里是一片农田,由于上游建了水库,临近的住户贪图便宜,私自在那里圈地盖屋,警察也懒得去理这些要钱不要命的家伙。那段时间的械斗基本都集中在大坝以内,出乎意料的是,挥着刀子玩命的全是转盘三条龙自己的人。而且似乎是另外两条龙在联手对付山屁哥的小弟。
警车每天都在大坝周围巡查,不过眼睛不可能一直睁着,稍微有打盹的时间,就会出现小规模的打斗。以前那些熟悉的面孔现在都聚在医院里聊天,似乎放下了刀子,一切恩怨就不存在。不过收到电话传呼之后,踏出医院门就又变成彼此咬牙切齿的仇人。
我让和尚那群人都老实憋在家里不要瞎溜达,即使有人找他们帮忙也宁可不要面子全部拒绝。相对于我们来说,这种事情并不是自己显风头的机会。鸡头对一切的原因毫不知情,修鬼通过他叔叔才知道除了仍在外地的山屁哥以外,其他两条龙居然都被警察逮捕,据说犯下了大案子。
尽管不像电视里动辄玩出人命,这三个大哥也没少留下“大案子“。不过或者有人顶罪,或者用钱堵嘴,甚至干脆登门威胁,这些年来他们过的依然逍遥自在。抓了这么久还没定罪,也没放人,看起来是彻底惹怒了警察,也许做了一些让政府无法容忍的事情。
“操,怪不得山屁老早就跑去外地,肯定收到了风声。”修鬼从水库那件事以后就不把山屁哥放在眼里,嘴上自然也省去了“哥”字,“这家伙真奸,不过到底是什么事闹得这么大?就算走私汽车也用不着悄悄就把老大抓进去吧?”
当时我接触走私不多,甚至没有看到过吸食白粉的家伙,电视报道也没出现恶性案件,所以猜不到答案。
“抓都抓进去了,为什么自己人还互相打?”我不明所以的问向修鬼。
鸡头插话说:“山屁哥跑了,其他两伙人自然怀疑是他捅出去的。不管到底为了什么,只要他没死,就是出卖朋友。”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即使七八岁的孩子也会说,对于我们,这更是最基本的标准。
就这样,山屁哥的场子差不多天天被砸,小姐也都跑到其他地方坐台。饭店更不用提,即使两家洗车行都被烧的干干净净。健国哥一直没有露面,在出现内讧的头几天便关掉了海鲜店。幸亏店铺在市区,而且只有两家,并没有别人专程跑过来砸场子。这多少也与健国哥出手大方喜欢结交朋友有关,至少他的地盘损失很轻。

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那一段时间的打斗闹出几条人命,警察似乎只是单方面在制止,而没有尽力围捕所有残渣。一直到有人拒捕被警枪打伤之后,所有的恩怨才慢慢平息。
其实这只是一个借口。老大不在,所有有能力坐到那个位子的人和有资格坐到那个位子的人自然急切的表现自己,但冲在前面挨刀子的小混混却不这么想。谁当老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正当上老大的人能不能看得起自己。当警察表现出治理的决心之后,自然一切就有了平息的理由。剩下的就是谈判、拉拢、上位。
土豆第一次参加订点就被砍伤,跑到葡萄架底下藏了半天才逃过一劫。养伤时他到我家睡过,“操,你命真好。要是你跟山屁哥还像以前那么近乎,这两天早被人废了。”
混了这么久也没有人罩着,居然还能被土豆夸成运气好,我无奈的笑了笑,“到底为了什么事?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瞅山屁哥不像卖自己哥们的人。”
把我卖出去自然不算,我根本不配做他的哥们,只是一个挂名的小弟而已。
土豆也很疑惑,“我哪知道。警察半夜堵上门,直接把另外两个老大逮捕了。有人去捅钱,结果人家根本不收。看样子这案子是上头抓的,准好不了。”
“上头”指得是省级公安部门,三条龙这么多年在市里各条道上都有朋友,能够不讲情面严厉打击的只有上头的这些大爷们。
土豆猜的没错,没过几天局势就发生了变化,任何参与械斗和策划械斗的人全部被拎进了局子。那段时间真热闹,所有警察就像变了一张面孔,平常称兄道弟的口气也换成严肃审讯,很多嬉皮笑脸上前握手的哥们都被莫名其妙的挂上了银镯子。
连带受打击的还有一些地痞、小偷,反正只要与三条龙挂上边还在街面上混的人都得被审问几天。我很早就消失在山屁哥周围,去市区看场子反而成为一件走运的事,至少家里没有陌生人敲门。
事情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临近春节,山屁哥突然出现在转盘一家饭店里。一个月的时间看起来他过的并不愉快,以往特沉默的样子也有些疲惫,摆在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让人觉得并不搭调。
山屁哥回来之后便挨个找以前的朋友,甚至连我也被请去吃了一顿饭。虽然仍有人不服,但是很快聚集起势力的山屁哥并不把他们看在眼里。
海鲜馆子重新开张那天我悄悄问一下健国哥,才终于知道所有事情的原由。
前段时间某部队一位士兵在退伍当夜开着卡车运走了几万发子弹。在我们这里的黑市上,枪好买,子弹难找。从很多大案可以看出来,那些持枪犯罪的暴徒最后往往因为子弹不足不得不弃枪。虽然从省军区下来几位高官调查这件事,并很快追回了失窃的军火,不过仍有一部分子弹被贩卖到市面上。
有了这个导火锁,几个走私贩子凑在一起,决定赌一次干票大生意。于是他们从境外联系到一批私人制造的枪支,当然,这需要钱。这几个贩子能联系到这种生意,自然都是亡命之徒。三条龙在港口时被他们“邀请”,一半是胆怯,一半是为了赚钱,半推半就答应出钱出人替他们开路。只有山屁哥比较精明,让一个小弟以个人身份掏了十万,自己则干脆借口联系生意而跑到外地。
运气并不好,这件事被警察提前听到了风声,所以出现了李桐所说的有便衣盯梢的场面。这些人刚刚搞到货便被警察逮捕,其他两条龙因为是主犯也一起收了进去。
七个人,全部枪毙,包括替山屁哥送钱的家伙。电视和报纸根本没有报道真相,只是以打击黑社会为标题掩饰了经过。虽然缉捕走私是件值得宣扬的大事,不过牵涉到部队军纪问题,只能让警察白白错过表彰的机会。
健国哥开始并不知晓,也是从我口中才明白会有事情发生。他当天就给山屁哥打了电话,山屁哥还夸我精明,也算无心之福吧。
另外两条龙与山屁哥一起在道上,彼此还有份情谊,在里面并没有把山屁哥提到嘴边。那个送钱的小子知道自己即使说出真相,出来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一咬牙挨了枪子。山屁哥在江边新建的高档住宅区买下了整整一层房子,送给他的父母当作补偿。老两口知道自己孩子死的冤,没有推脱直接搬了进去。
出来混,运气确实重要,怪不得山屁哥家里供了一尊纯金的观音。过了这一难,虽然损失不少钱,不过整个转盘能站得出脚的人只剩下一个山屁了——唯一的一位双龙戏珠,也是最后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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