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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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跟了山屁哥。
这件事即使没上中央新闻联播,在转盘传起来的速度也有些快的吓人。另一件事不比它慢,不过只在道上传——大流带着自己的小姐离开了转盘,这两天桑拿和KTV的台面都是空荡荡的,有钱也找不到人陪。
我算是知道一点内情,却怎么也猜不到会有这种结果。按照常理,少爷肯定会被山屁哥赶掉,而大流则会留在这里替新老大赚钱,至少会留一段时间。
偶尔看见少爷服服帖帖跟在山屁哥身后,我忍不住找机会问了问健国哥。他还是老样子,开口就提了一个字:“钱。”
原先转盘有三条龙,各自有各自的势力,各自有各自的生意。在没有走私贩毒的情况下,放妓是最安全也是最赚钱的买卖。大流在这行很有手段,当初老车就是玩不明白才被大流抢走了生意。
这一道并不是圈几个女人就能上手的,首先得在局子里有熟人。扫黄的时候难免警察会下来抓些典型,这时候就得大流去安排。有官、有钱的人不能抓,抓了是自己找麻烦。没官、没钱的人也不能抓,抓了白忙一场,偶尔还能碰上地痞沾一身腥。要抓就抓官不大、钱不多的人。他们既好面子又没路子替自己疏通,罚几千就像吃点咸菜,根本不影响进程。如果不肯掏钱,报上去也算整理民风。
当然,这需要小姐的配合。如果小姐和客人说死不承认有**瓜葛,总不能因为一起喝点酒就摊手要钱吧?事先大流得面面俱到的打好招呼,警察担保不找小姐麻烦之后,小姐也勇于认罪,睡一礼拜板床就又是一只活鸡,还能贴上配合警察行动的好标签。
除此之外还得与“高层”有一定的接触,人事调动之前就得提前抓住时机。等到新来管事的人坐热的位子再送礼,那就不是几万块能挡住的事情了。
其次就得与各个场子的老板都有联系。彼此窜台都赚钱,也顺便堵住新来势力插手分利润。跟垄断一样,没他们的认可,你包下所有亚洲小姐也没用。几天就把你捅到警察手里。
最后就是小姐的质量。年纪大的推出去做野鸡,有病的送出去治疗,放不开面不会说话的还得拎出来接受教育。嫖客这玩意口味还会随着潮流变,当年“**操老逼,吃鸡吃小鸡”,现在你要是挑出个眼角带褶子的小姐送到客人面前,少不了挨顿臭骂。而且城市人喜欢玩淳朴,乡下人想来见识开放,这都得鸡头安排调教。
林林总总算起来,这行也是麻烦事。大流为人精明,调理小姐有一套。唯一想不开的就是太在乎钱,也太高估自己。山屁哥担心他留在这里早晚自成一家,所以宁愿开始拿不到票子,也得找借口把他送走。有钱不愁找不到帮手,祸害当然得除掉。
在道上放出的借口很简单,大流找外来势力对付自己人就是最大的把柄。在楼上谈判的时候,山屁哥还捅出当年大流为了赚钱,背着老刘私吞油水的事情。每次小姐出平台,依照规矩会抽五分之二,而大流一直偷偷私下多抽五分之一。这部分钱自然全落在自己户头上。加上自己大哥出事以后大流不舍得为一个死人多花钱,少爷当即拍桌子与他翻了脸。
至于少爷本来就是没什么脑筋的人,山屁哥答应一定好好对待老刘一家人以后,他便没了脾气。他没有手段,没有来钱路,想让自己大哥的家属过的轻松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山屁哥应承所有场子的收益让他拿一成,再从自己这里拿一成给老刘的老婆。这样一来,所有事情都解决掉了。
他确实笨的可以,每个月场子赚的钱都不一样,山屁哥随便就可以找借口污掉他的钱。至于给老刘家里的那部分,我根本就不信。
老丁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即使他不敢碰少爷,也可以从少爷的小弟身上找麻烦。哪个混混没点毛病可挑?警察想玩你根本就是动动指头一样简单。
解释完之后健国哥很开心,塞给我几张购物卷,“挨了打再给你钱,有点不象话。快过年了,自己去买点年货。”
五千块,虽然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在打发我,因为他从没真正问过我的伤严重不严重。
“山屁让我给你的。”健国哥补充了一句,“这两天活多,你让那些小子都别出去玩。少爷和大流没了,其他人都算不了什么。”
没了。我心里重复着这两个字,很轻松的两个字。如果为了拔掉这两根刺,山屁哥和健国哥完全可以自己带人去动手。把我们送进去就是想显出老丁的作用,如果谈不拢,老丁立即就可以让外面的雷子抓人。当然,我们也得被抓进去。与其损失混出名号的小弟,不如割舍我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痞子。或者,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上割舍。
还好这次伤的值,五千块是我拿到的最大一笔钱,也是拿的最痛苦的一次钱。
可能我受伤带来最大的麻烦就是晚上不能开灯,白天也不能突然拉开窗帘。每次明晃晃的光芒扎进眼睛里的时候,脑袋嗡鸣一片,吃点东西都能呕出来。蓝眼睛这次彻底服了,受伤一次比一次严重,她甚至问我下次能不能干脆送进停尸房。“咱得相信法律,警察会保护我的。”我想起悠闲踱步的老丁,笑嘻嘻的对蓝眼睛说。

“对了,你那个叫田鸡的朋友打过电话,说他们最近有点麻烦,让你有空去看看他们。”蓝眼睛有些不满的说,她已经厌烦我与混子继续接触。
这时候我才想起田鸡当夜好心提醒我的事情,似乎还提到了自首。
好不容易找到了田鸡的家,牛眼和大鹏正靠在煤炉子旁边取暖。
满屋子浓烟呛的我和蓝眼睛都不住的咳嗽,蓝眼睛抱怨:“有暖气还点这个干嘛?”
大鹏一声苦叹,“你以为这是干部家属楼?妈的,职工的房子就这德行。一天给六小时暖气,白天就冻着吧。也挺好,省电了,不用冰箱。”
牛眼看见我带着墨镜,没好气的说:“还玩上派了,听说你嘴撕了,能说话不?”
我看了看蓝眼睛,她正怒气冲冲的瞪着我。“没事。少爷怕我过年吃不下饺子,特意给我开了个豁。你们把我叫来有啥事?”
田鸡连声叹气,摇着头把他们的遭遇讲给了我。
当天他们吃饭的时候看见少爷带着一群人,牛眼凑过去找了个朋友套话才知道是来堵我们。大流挺警觉,马上叫人抓住牛眼和田鸡。
打是打不了,牛眼两个人只能跑。跑到派出所附近的时候田鸡岔了气,没办法两个人溜进了局子。警察当然不让他们逗留,这时候田鸡发了威,大声喊:“我***是来自首的!”
警察觉得挺有意思,让他们说说自己的罪。小罪人家也没时间搭理,牛眼和田鸡挑着不轻不重的东西往自己身上砸。结果砸大发了,牛眼顺嘴说自己还参与过抢劫。
那段时间转盘很乱,经常发生抢劫案。混子斗殴可以不理,但是老百姓被抢可是件正事。警察逮到立功的机会登时把两个人拘留,顺便找出以前举报的案子让两个人认。
两个人马上傻眼了。原本是想进来躲难,结果摊上了更大的罪过。任凭牛眼的巧嘴怎么解释,警察都咬定是两个人干的。虽然最终证据不足,警察还是让两个人尝了尝上万伏电击的滋味,并勒令他们最近留在家里不许外出,等待传讯。
“*****,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遇见了田鸡。”牛眼咳嗽着对着田鸡开始骂。
“大鹏哥是咋回事?怎么也过来了?”我笑着岔开话题。
“我自己贱。”大鹏咬着牙说:“这两个兔崽子在局子里被玩了一夜,第二天找人去保释。我闲着没事想过过瘾,活了三十多年还没用正当理由进去过。好嘛,进去以后大盖帽怀疑我是同伙,同样我把记上了。”
“该!”牛眼毫无同情的说:“我让你找个正经人进去,你没事来晃悠什么?进过笼子的人也舔着脸想来担保,说句难听的,只要你挂过几天链,就没人再把你往好地方上想。田鸡够老实了吧?偷几块破布头,合起来不到一百块钱,咋样?这辈子就拉倒了。想不混都不行!”
蓝眼睛在身边冲我轻轻咳嗽,我无奈的眨眼笑。“你们不是让我大老远跑过来送饭吧?”
田鸡点点头,“以前吃喝都在健国哥的饭店,现在也不能过去拖累他。出门有警察卯足劲盯着,到哪都被人说风凉话。”
“行,”我拍拍胸脯,“哥们刚发财,想买什么记个单子,我明天一起买全了。”
牛眼哼了一声,“医药费?”
我觉得很尴尬,“嗯,就算是吧。健国哥给了我五千块,不过这里还有其他哥们的份,我不能独吞。”
牛眼放下通煤的钩子,用脏兮兮的手摸了摸我的嘴角。我没闪躲,大咧咧的说:“没落疤,不耽误以后当小白脸。”
牛眼耸肩说:“我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给你这么多钱。以前最多在医院掏完,出来再喝顿酒就完事。白给你这钱,一定有猫腻。”
我会心的笑了起来,搂着他的肩膀把话题扯开了。我不笨,只是我不愿意去想。山屁哥一定知道少爷会去帮忙,他八成希望少爷下手重一点,等到老丁出面时才更有把握镇住场面。也许他没想到我会扛起来叫号,把少爷的怒气都引到自己身上。毕竟以前就把我丢出去过一次,觉得亏欠我了,他才施加的小恩小惠。其实我并不在乎这点钱,如果他肯当我面打少爷一下,哪怕是轻轻的一根小手指,我都会永远把山屁两个字刻在心里。
打我一顿在少爷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混子踩混子靠的就是势力。即使我再怎么嫉恨,我还是无能为力。
离开田鸡家的时候牛眼偷偷把我拽到了一侧,“你别把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大流那家伙不能得罪,他心眼小,千万留神。”
“大流都滚出转盘了。”我没在意的回答。
这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如果我肯听牛眼的话,许多事都会改变,至少不会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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