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彩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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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过后我想过去解释,但是最终放弃了。提不起精神的感觉很难受,幸亏韩津总缠在身边逗我开心。有的时候我想干脆忘掉蓝眼睛,不过我找不到任何值得我和她分手的理由,如果仅仅因为我是混子便要我放弃那团蓝色,我觉得这是件可笑的事情。
我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在饭店吃饭总喜欢扯着嗓门说话,尤其喝大的男人,特别喜欢吹嘘自己当年曾揍过多少人,或者操过多少人。其实这也算男人的本性吧,打过架受过伤的经历都成了勋章,一有机会就得拿出来给所有人瞧瞧。然而在这群杂种酒醒之后偏偏又装出体面的样子,偶尔还会愤愤不平的骂我们这些靠动拳头过日子的混子。
接到传呼的时候我正在道边吃焖子,明矾加上淀粉,应该是特色小吃。据说吃多了会中毒,不过只要不是立即死,没人会信以为真。天色晚了,那段时间我回家并不早,一直到半夜才直接骑着摩托去接韩津。小姐并不是通宵上班,大约凌晨三四点收工,韩津两点差不多就可以下班。我虽然相信鸡头不敢打她的主意,但是信不过这小子可以按时把她送回家。我怀疑他自从去场子以后,有没有哪天是清醒的。
差不多九十点钟,我以为是面条催我回去吃饭,所以没介意也没复机。没想到过了一会,斧头竟然跑出来找到了我。
“饭店里来了群傻逼,把面条打了。”斧头拽着我就往回跑。忘记说了,这小子跟面条混的不错,能看出来他对那个碎嘴女人有点兴趣。个人爱好不同,我只能崇拜他的毅力。
其实算不上打,回去的时候一桌客人正围着面条骂。牛眼和大鹏都不在,斧头自己也扛不住五个男人,所以跑出来四处找我。
“为了啥事?”我发现那几个人的脸醉的像猴**,地上的啤酒瓶也被他们踹的到处都是。
“吃饭的时候声音太大,旁边客人让他们小点声,这几个逼养的把别人都骂走了。面条上去劝劝架,结果就成这德行了。”斧头指着四周空荡荡的桌子,“我给东子打电话了,他马上就能来。”
健国哥这种中档饭店只有晚上人才多,不愿意回家的男人,或者有几个闲钱来这里买醉的家伙,都在这时候光顾。这几个家伙吵的很凶,乱糟糟的环境中很多客人都结帐提前离开了。
男人犯浑只有两个原因,要么喝大了,要么烦大了。他们是前者,我是后者。那几个男人围着面条指指点点,但我听不到他们说着什么。猛然间觉得心跳的很慌,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年后这段时间几乎天天惹事,打架打到我都失去了激动。或许出于对蓝眼睛离开的愤恨,或者想自暴自弃,我竟然自己一个人走上前把面条扯到了身后,挂在脸上的全是麻木。
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推搡着我的肩膀,说话的时候连眼睛都睁不开。从桌子上抄起烟灰缸,我狠狠砸在了他的脑袋上。满地淌着啤酒,我和他一起摔了下去。在那一刻,我有些想闭上眼睛,一切都烦的让我发疯,天不肯黑,我便让自己黑下去。
不过后背挨的拳头打醒了我的愿望,斧头没来得及找家伙就蹿到我旁边撕扯着。很快我的鼻子就流出了血,酸酸胀胀的,很舒服。很多人都说酒可以壮胆,但我不信。那只是喝醉酒的人给自己发泄所找的借口——我喝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所以我什么也不怕了。其实他们只是在找机会做一些自己想做却不敢做,或者不敢承认是自己做的事情。喝点酒确实脑子转的慢,心里最真实、最让人恶心的本质也会显露出来,但这不代表这种人不怕死不怕疼。
真正喝大的人早就躺在地上不能活动,那些借着酒劲满口胡话、能跑能跳,甚至知道扒女人衣服的家伙只是欠揍的混蛋而已。就像这五个男人,刚上来就发现自己同伴脑上见了血,立即收敛了德行。开始还与我和斧头互相打着,等我从地上捡起酒瓶子又砸倒一个家伙以后,他们已经决定往饭店外面跑。
可惜东子来的很快,二郎与修鬼最先冲进饭店,胡乱拿起盘子就往对方脑袋上砸。这一架打的很脏,被拉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浑身都是菜汤和啤酒,当即就吐了出来。
五个男人被我们拽到门外狠狠打了一顿,那个被烟灰缸砸倒的家伙脸上多了一道血口,不过脑门受伤的时候流血都不多,他迷迷糊糊躺在地上,嘴里喷出的不知是酒还是血。被酒瓶砸的家伙很幸运,我只是随手抡过去,力气不大,酒瓶甚至没爆开。但是他还是捂着头一直叫喊着,似乎我砸在了他的脑侧。武侠小说并不是编造的,太阳**确实很脆弱,如果砸中地方,也许一下就可以打成白痴,甚至挂掉。

这种事一般都是私了,一是我们拿到的钱多,二是他们不必去派出所添麻烦,健国哥在电话里见怪不怪的让我们自己看着办。几个家伙把钱包里的钱全部倒在了柜台上,看着那一张张票子,我觉得人活着似乎就是为了这些纸片。以前是石器时代,然后什么铁器、铜器,那么现在的社会就是纸器时代了。所有人忙忙碌碌,疯狂的卖掉自己换回它们。
事情结束后斧头看出了我的问题,偷着问我是不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这句话问的我很惊讶。我这才发现很长时间没人在乎我的心情,蓝眼睛只知道责怪我到外面惹事,却从不管我会不会感到烦躁和厌倦。韩津只知道逗我开心,却也从未问过我为什么不高兴。至于混在一起的小子,指望他们能问这种煽情的东西,比喝兑着白酒的可乐还要难。我需要的并不是责怪与安慰,我只想找个人唠叨,偏偏我找不到。
打架的时候我的手戳在地上,擦破了很大一块皮。修鬼替我买了卷绷带简单包扎,随口问:“不用去医院看看?”
海鲜饭店旁边最近的医院就是蓝眼睛实习的地方,我觉得修鬼的话很可笑,“我去告诉蓝眼睛我又挂彩了?”
修鬼登时笑了,“不是说女人心软吗?”
“操,第一个说这句话的肯定是女人。”我发现自己有时候说话很有深度,虽然不对,但至少像个样子。
整整一夜我心情都没有理由的急躁,韩津回来后陪着我说了几小时的黄色笑话,一直到我和她都感到无聊,才靠在一起打瞌睡。
第二天清早韩津突然来了兴致,把鸡头修鬼都拽出了被窝,说是试试运气,要我们陪着她去市里摸彩票玩。
市里有个商场搞庆典,在门口搭了架子,十几辆夏利摆在上面等着买彩票的人带走。据说这几天已经有人抽中过轿车,所以那里热闹的很,仿佛钱都不是钱,所有人拼命挤在一起抢彩票。
与现在不同,那时候还没出福彩之类国家发行的彩票,即使有几种彩设了站点,但是流通的并不广泛。而且轿车摆在眼前,这可比只听过却没见过的奖池要现实的多。
我知道韩津是想哄我开心,她一直内疚对蓝眼睛说出那些话,所以我假模假样的陪她一起替未起床的懒鬼们收拾被子,带着一个个困的走路直打晃的哥们来到了商场门前。
广播里放着近日摸到大奖的名单,这让鸡头马上来了兴趣,拉着二郎忽悠他出钱碰手气。二郎、修鬼、鸡头、东子加上斧头,十只手轮着上,抽到的无非是鞋垫假花之类堆在仓库卖不掉的旧货。与他们比起来韩津的瘾头更大,我的钱包从被她翻走之后就没还给我,两块钱一张的彩票她买了整整一盒。还好,中了个锅,不过是铝的。据说那玩意已经禁止生产,我怀疑它放在商场能有多少个年头。
“操***,你敢说彩票里一定有车?”鸡头有点心疼打水飘的钱,拽住卖彩票的售货员就骂。
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鸡头得意洋洋的指着韩津手里的作废彩票问:“买了这么多就中一只锅,你说我把今天门口所有彩票都买下来,能不能中台轿子?”
这话说完我也觉得有道理,一共六个售货员在卖,就算每人手里两千张,全包下来也不过两万多块。如果下午换新彩票,一天下来五万也足够,这在当时可比买辆夏利要便宜点。
售货员有点害怕,一直解释着都是随机印刷,没有人可以知道结果。
总不能把钱再要回来,闹一闹我们便离开了。后来才知道,所谓中过轿车的人全是商场的职工,当然,这种公司发行彩票的活动很快就被禁止了。明文规定以后只许国家可以卖彩票,企业和个人却绝对不许卖。没有为什么,这就是天理。只可惜我们那些买了鞋垫和铝锅的钱白白贡献了出去。
女人花钱的时候从不知道心疼,花完的时候反而会责怪是男人的问题。韩津把锅塞到我的手里,一直抱怨我没拦住她。遇见这种人我也没话可说。一千多块买个这东西回来,我发誓以后即使心情不好也不能再被她看到。
“据说河南有个老太太进城,花了六块钱买了三张彩票,一个房子,一辆车,外加二十万现金。一二三等奖都被她买走了。”晚上的时候韩津偷偷跟我嘀咕。
我没回答,把自己的钱包塞进了裤裆,“要么阉了我,要么拿自己的钱去买。”
还好,韩津没舍得对我下毒手,而且她也没舍得拿自己的钱再去买只锅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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