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废墟中淘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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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的神识放大再放大,因“它”在,静儿也不担心受伤,或者其他强者的威胁,随意释放着自己的感知,如云雾般悄悄扩散到闻笛庄外……一直到了刚刚与徐巍分别的地方。
废墟。
横亘东陵、西陵的废墟,范围极广,绵延不下几百里,积聚着千年来弈天城的生活垃圾、废弃家具、无用宝器……只有走投无路、无家可归的最低阶的修士,才会盘桓与此,以捡垃圾为生。
静儿一怔,不可思议的睁开了眼眸。
“你说,那个垃圾堆底下有宝藏,有能促使你进化的东西?”
“它”急忙点头。
灵智开启后,它本能的希求更多,与任何“灵”族一样,也向往着“大道”,希望能更上一层奈何当时的修真界,灵气日渐枯竭,连万物之长的人类都难以晋升,何况它这个生命漫长、提升修为更加困难的“禁制灵”呢
“怎么会?怎么可能呢?”
静儿喃喃自语。
宗门第一个落脚点建立在闻笛庄,因为这是大弟子冰云所有,反正日后这家业必定传给资质超凡的她,选择她最熟悉、最能接受的地方,算是一个正常的过渡。
可没想到,这小小的闻笛庄,竟是个宝地
毗邻废墟,御剑飞行过去,不需要五分钟那么去废墟挖掘“它”所需要的东西,多近啊一天几个来回都没问题
附近又没其他的势力,都不必浪费精力与其他人缠斗……
难道是上天的安排,冥冥之中的注定?
她穿越而来,重建师门,遇到资质这么好的徒弟,偏偏宗门的所在,又是最佳的地点久不曾晋升的“它”,也有了进化的机会?
静儿一时间,感慨万分。
“它”却没有想那么多,有些急躁的催促静儿快点帮它去挖掘宝藏。
因为静儿负伤,暂时不宜动用灵力,难得“它”善心的布了聚灵阵,帮助恢复——若是平时,才不屑这种最低等的阵法呢
不愧是天生“禁止妖”,同样的灵石,经过“它”一番布置,聚灵的速度快了一倍都余而且它与静儿是同源同门,很清楚如何做对静儿最有利。
不消多长时间,静儿的伤势,就控制住了。
……
娥女、郑婵娟一行人,到了闻笛庄。望着门前那两棵婆娑扬着枝条的垂柳,彼此对视一眼。
郑婵娟是火爆脾气,若依她的想法,直接打进去好了何必花那个脑筋可娥女是为首者,她谨慎、聪慧,再加上心中对云鹏的身世有些猜测,逼着婵娟不准动武,客客气气的送了拜帖。
不久后,云鹏手持拜帖出来开门。
只一眼,娥女就确认了
是他
真的是他
若不是定力够深,她差一点当场失态
好容易按捺下相认的想法,按照仙葭仙门之间的规矩,恭敬的拜山,送上礼物,表示初次登门,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闻笛庄内到处都有被破坏肆虐的痕迹,伤心失去亲人,呜呜咽咽的婢女婆妇们,还有未曾消散的血腥之气,可娥女等人仿佛眼睛、鼻子出了问题,一点也没注意到。如常的进入空荡的待客厅,茶具简陋,也没抱怨。语气客气,态度也诚恳、热络,哪有原先计划中的兴师问罪?
梁冰云在里间,面含悲恸的命人将秋满好生安葬。知晓有客上门,听闻客人的打扮,顿时大吃一惊脸色,霎时白了
原来昨夜从天而将的灾祸,祸因在她
冰雪神宫……还是不肯放过她么?
孩提时代的梁冰云,因为天资聪颖,有“神童”的美誉。十四五岁时,阴寒体质还不曾显露什么厉害处,为了光耀门楣,她想尽办法去了珈蓝玉珈集会,企图技压群芳、扬眉吐气。奈何她的灵根……归来后,心灰意冷,这时,阴寒之气才显示出不同来。
大夏天,她不仅不热,反而浑身冷颤,盖了十几层棉被也无用,冻得唇角发白,眉毛、睫毛上都是冰晶。
找了无数的医师、大夫,都看不好这“怪病”,说她难以活过二十岁。
直到……冰雪神宫的来客
来者姓甚名谁,梁冰云不清楚,只知道她是个绝美的女子,不亚于师尊(静儿)分毫,周身的气派更是稀世难寻。她一开口,就让自己随她而去。
梁冰云最重视父母亲人了,即使为了性命,也不舍得离开父母啊尤其是,对方自称是冰雪神宫弟子
冰雪神宫……
仙蒹、仙葭的共同敌人
因何结仇,梁冰云不得而知,只知道一旦离去,今生别想回到梁家。
而且,谁知道梁家会因为自己的离去,受到什么样的责罚迁怒?
梁冰云当场拒绝了
对方不死心,用计、用势、用武力逼迫,都被聪慧的梁冰云一一化解。无可奈何之下,那位冰雪神宫弟子失望而去。临走时,说再给一次机会,若再不肯回心转意,必死无疑。
静儿来时,梁冰云并不信任。
她跟她的家人一样,反应过度,也是因为前车之鉴,怕静儿企图不良
这个误会,直到正式拜师的前一晚,才得以解开。
各种杂乱的念头涌上心头,一时是秋满死后的哀容,一时是被人逼迫的绝境,新任仙云宗的首席大弟子心一横,穿着一身素衣,步伐沉重的进入待客厅。她的眸子泛着一丝冰冷的决绝,脸色苍白如雪。
该来的总归要来,她不是只顾自己性命而逃避的人
原以为,冰雪神宫的弟子,再见她必定冷言冷语,奚落嘲笑,高傲了提出要求,不容许她拒绝。没料到为首的娥女自我介绍后,就淡定的喝着劣质茶水,眼观鼻鼻观心,偶尔的目光却是飘向唯一的男子,云鹏的身上。
诚然,云鹏是美男子,英武、俊美,可冰雪神宫弟子……可以嫁给仙蒹仙葭中人么?
貌似双方早就不死不休了
干坐了一会儿,娥女才斟酌的问了梁冰云几句“家常”话,如父母身体如何,可还健朗?妹妹嫁到天水郡文家,生了孩子没有?拜师后,病情没有再发作?师傅待她怎样?云云。
梁冰云全身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语带谨慎、怨恨的回答了。
娥女听了,轻轻的叹息一声。
没多久,便提出告辞。
第二人格的云鹏,分明知道就是这六个来自冰雪神宫的女子,唆使了昨儿那些“拾荒者”袭击闻笛庄,但他城府颇深,不动声色的与之周旋——能跟整个仙道为敌的冰雪神宫,不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就冒冒失失的得罪了,不是聪明人做的事啊
他毕竟是端木世家的人,招惹多少仇敌都不要紧,到时候往家中一躲,自有祖父、八个伯父顶着呢可静儿,怎么办?她刚刚建立的仙云宗,怎么办?
可他耐心的周旋,没从对方套出一点话,对方比他更小心,一丝话锋也没露。
直到对方客客气气的告别了,走远了,连影子也不见了,云鹏还是不懂对方干嘛要找闻笛庄的麻烦?对冰雪神宫而言,小小的仙云宗,算什么啊?至于这么费事么?
他负着手,去见闭关养伤中的静儿,把娥女等人来访的始末如实一说。
静儿听了,倒没有其他表示。她觉得目前最重要的是养伤,而后帮助“它”进化。
“它”才是仙云宗的根本,关系着未来的仙云宗能走多远,任何人、事也比不上。
至于莫名其妙的冰雪神宫弟子,既然她们先找上门来,早晚有正面相对的时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暂且不急。
说实话,秋满的死,对静儿没有什么影响。
她又不曾跟人自幼长大,情同姐妹,加上本来记人无能,都快忘掉那张稀松平常的面孔了。只叹息了几声忠贞,命人好生厚葬,不以卖身为奴的丫鬟的规格,而是正经的千金,也就罢了。
总不能为了一个丫头,不顾自己的伤势,上去跟人拼命?
她有几条命?够拼几次?
明白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梁冰云对此,无话可说;冰雪神宫的人,本来就是她招惹来的。
冬藏的性格温婉,一向以自家小姐唯命是从,感激静儿救命还来不及,也不会怨恨。只有春熙,与秋满的感情最深,两人是嫡亲的表姐妹,相依为命。秋满一死,春熙受到巨大打击,人恍恍惚惚的。
正巧梁家的人知道冰云受袭击,飞奔来看,却被阻挡在门外,不知内里情形,心中熬油一般。春熙奉命来见面时,听了梁秀洁几句愤怒之下,口没遮拦的话,竟然钻进了牛角尖——认为静儿来得太晚了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呢?早一点来,秋满就不会死了
而且师徒二人的门派,本就遭人嫉妒,你严静既然建立的宗门,为什么连门人都照顾不好?受到这么大的惊吓?没有那份本事,就不要招惹仇敌,让人替你送命
越寻思,越觉得静儿错最大,因而心中怨念极深。
她这份心事,开始只有夏盈、冬藏知晓,两人变着法子劝解她。后来,梁冰云也看出来了——处于对秋满的愧疚,容忍着。
直到,再也忍不下的那一天。

此是后话,先不提。
再说郑婵娟出了闻笛庄,气得粉面羞红,柳眉倒竖,一路谁也不理。到了临时落脚的客栈,她才爆发了,“娥姐,你、你该不是看上那人了?”
“那人虽然是小白脸,长得不错,可他是仙道的人,又是死敌端木家的子孙宫主不会答应的娥姐,你不要犯糊涂”
“唉,你想到哪里去了”
娥女叹息一声,开了窗,左右看看无人,才压低声线,一五一十的说了。
“什么,你说什么?他、他……是梦韵师姐的儿子?”
俊眉飞扬的郑婵娟,呆呆的愣住了。
“原来他就是抛弃的那个孩子?那不是……小宫主同母异父的哥哥?大宫主的表弟?我的天呐”
霎那,郑婵娟明白了,为何娥姐连梁冰云都顾不上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可知道后,她一点法子也没有,空急的团团转,一夜不能安睡。是直接把人带走,还是告诉他身世的真相?须得小心谨慎,他的身世关系到仙蒹、仙葭,还有冰雪神宫……一个不好,就是一场天下大变啊
第二天,郑婵娟红肿着眼睛来见娥女,“娥姐,你说怎么办?”
“嗯,我打算让皎皎留下来,想办法潜伏在闻笛庄,趁机多观察那位仙云宗主,若是能得其信任就更妙了据说,她跟云鹏的关系密切。其他的,待我们回去,禀明宫主再做计较。”
“也好宫主算无遗策、目光深远,自有一番道理。我们就留下一二人手,到时不至于手慌脚乱。皎皎貌美可爱,去仙云宗倒也合适。对了,我还有个小表妹,她身世清白,可以派她去端木家……枫林晚”
二人计议已毕,定下了法子,连那位桓家的嫡系子孙桓寒鸿的下落也顾不得,匆忙赶回冰雪神宫。一去一回,再来时,已经是一年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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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儿的伤势好了八成,不顾严谦、云鹏的劝阻,一定要上废墟山。她可不是简单的观光,站在高处对风吟哦,对云叹息,感慨天地之大,就心满意足了。而是慢悠悠的走着走着,忽然眼中发光,对着某一处拼命的挖
跟土拨鼠似地,不停的往外刨。
废墟……尤其是千年废墟,可想而知其中的气味、颜色,什么老鼠啊,蟑螂啊,这些没毒没危险的不算什么有些以食腐为生的动物,生得极丑陋,又凶恶有毒,不少前来拾荒的低阶修士,就是死于其爪牙之下死去的尸骸光秃秃的丢在上面,过往的人见怪不怪,只撒点防治瘟疫的粉末,就走开了。
好端端的,一个漂亮的女孩,干嘛来挖垃圾呢?
严谦想不通,云鹏更想不通。
可他们两个对静儿宠爱惯了,就算再离谱的事情,只要静儿想要,哪怕流露出一丝丝想要的意思,他们也会去做的。
脏?累?教给他们好了
不然,要哥哥做什么呢?要男人做什么呢?
于是乎,幸福的静儿解脱了。
两个月内,免费的劳力随着她走遍了大半个废墟山。没有形体的“它”,藏在静儿的袖口中,说不了话,但可以用感知告诉静儿确切的位置——
六点钟方向,二十步又四分之一,底下十米。方向、距离,清清楚楚。
静儿也不知,“它”到底想要什么,只是按照吩咐不停的往下挖,直到感到袖口一阵轻摇,才明白找到了。
有的时候,能挖到破碎的灵器。有的时候,挖出的是大件的废弃“宝器”。其表面坑坑洼洼,锈迹斑斑,缺胳膊少退,不下于“丹丹”刚出土时。
所谓宝器,是最低级的灵器,勉强能经受灵力,使出一些仙术而已。只有小孩子,或者灵根资质很杀的低阶修士,购买不起灵器,才会使用的。
云鹏、严谦累的满头大汗,见挖出的东西,也不过尔尔,都不能用了,有些灰心丧气。
可“它”很开心啊“它”开心了,静儿也开心了。
能得到静儿的笑容,算了,累点就累点
如此忙乱的两个月,静儿收集了不下三百多斤的“废铁”。“它”才告诉静儿,别看这些废弃之物貌不惊人,其中蕴含着天外陨铁,海底金精砂,狻猊血、夔牙,雷桐木……等等高级材料
可恨那些宝器、灵器,炼制手法粗糙,简直白白浪费了天材地宝呀
“它”是禁制成灵,唔,辈分很高,比静儿师傅的太师傅还要有地位。但此刻,居然向静儿流露出一丝讨好的意味。
静儿惊讶了。
“它”告诉静儿,因为修真界灵气枯竭,迫不得已走上“环保”的道路。具体而言,就是将那些无用的,无主的灵器,回炉重炼。
静儿的师尊,就是“回收再利用”的高手。一件成份复杂,百多种材料的高级灵器,他能分析出四分之三的材料来靠着这手独一无二的绝活,他广交天下同道,静儿从筑基开始,丹药、灵草、药浴没断过……一直顺利的修行到大乘期
静儿听闻,沉默了。
她默默的翻开师傅的手札,里面果然提到“淬炼”“重炼之法”。望着小山高的“”废铁,想着师傅为了她,放弃了飞升大道,将珍贵的时间,日复一日的重复这种没有创造力的工作,心中的酸涩就别提了。
“它”仿佛也明白了静儿的感受,默默的,没有催促。
直到第二天,静儿才开始了这项枯燥无味的工作。整整一日,用三昧真火不停的灼烧,开始掌握不好力度分寸,总是失败。渐渐掌握了关窍后,才有了点成果——不太纯净的海底金精砂。
距离分解完三百多斤的“废铁”,遥遥无期。
一个月过去了,时间进入了酷夏时分。
冰雪神宫的人没再来找麻烦,皎皎也顺利的潜伏进入了闻笛庄。
这一天,后氏千金忽然来访,七八辆马车、近百人浩浩荡荡的来了。同行的,还有柴漪妃、付玉书等。
后丹天此来,带来一个坏消息。
青云老祖出山,广邀仙门宗主,决定下个月与仙蒹争斗上擂台的人选。仙云宗,很不幸的,在不在场的情况下,被抽中了。
意料之内。
静儿把徐巍带走,就想到了这种可能。她现在伤势全好,怕什么?
后丹天见静儿丝毫无惧,叹息一声,又谈起了徐巍——
徐巍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去了死对头仙蒹大陆
仅仅如此就罢了,他还与合欢宗的妙兮往来密切,听传言说道,两人亲亲我我,不避外人,仿佛……关系十分亲密似地他的父亲徐长老知道后,被气得差点晕过去,当时就说要压不孝子回宗门请罪如今也去了仙蒹。
静儿听了,心中十分平静。
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徐巍不是贪财好色的人。若是他与妙兮表现亲密……应该是那只脾气暴躁的麒麟兽吩咐的?
却不知,为何是声名狼藉的合欢宗呢?
也罢,等徐巍回来,自然就知道了
静儿表情平静。
后丹天很仔细的看了看她的神色,没有一点异样,因为静儿根本不担心嘛心中倒奇怪了,静儿为了徐巍,宁可得罪青云门,怎么好像不太在乎人家呢?
暂且放下疑惑之心,她笑笑,转而又提起了朱雪庵——
“……说是你亲眼看了,桓寒鸿还有救。但凡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我这才请了清河府的三位德高望重的天医宗医师去看,哎,都说没法子。还是有位年轻的医师告诉我,原来医术最高的人,都在仙蒹……”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我就让人陪着雪庵,一同去了仙蒹。希望她能有个好结果”
静儿点点头。
她想起小贞前两天的“飞蝉传音”,也称自己离开了仙葭,而出去了仙蒹。所有资质良好的医宗门人,都要经过仙蒹医宗总坛的考验——恐怕天医宗,是唯一不介意仙蒹、仙葭之争的门派了
后丹天告知了不少消息,随后才缓缓吐露了来意之一,在静儿与柴漪妃之间,做个调解。
女人之间有些小矛盾、小误会、小嫉妒之类,很常见嘛又不是不共戴天之仇,必须分出个生死胜败。
静儿无所谓,她早不将柴漪妃放在心上了。与无相关的路人甲乙,能有多大忿恨?
后丹天见静儿同意了,显得非常开心,连忙让柴漪妃赔礼。当柴漪妃娇娇怯怯福了再福,为自己以前的“妄语”道歉时,静儿顺水推舟的点点头——因为,对方虽然嫉妒她,确实没做过真正伤害她的事情。
就是说了不少不动听的话。
面子上,算是圆过来了。
日后见了面,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姐妹,自是不可能。但做个点头之交,总是可以的。
后丹天高兴之下,命人准备酒宴,欢庆。
一声令下,众多婢女、小厮、护卫,全都忙乱起来。
而这时,准备已久的韩达,终于决定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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