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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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宫殿
傅子生把自己的婚日定在了八月十五,所以今朝这里与往常大不相同,不仅各个角落挂上了红灯笼红绸缎,把原本昏暗的殿堂渲染了一份喜气的光色。更难能可贵的是,在张罗的过程中,久居地下的人们四处走动,不时言语,给这个死沉已久的地方增添了几分朝气,并且这些人的脸上都带有了笑意,只不过他们的笑容似乎是被迫发出,显得十分的僵硬。
其实这片偌大的区域,大多人的心里仅存一份茫然。只有一人在喜,一人不知是喜是悲,还有一人只能独自忧伤。
幽静的石屋内,唐嫣然一脸憔悴,她伸出玉手提着一个小巧的铃铛,静静凝望。而她的另一只手却久久悬在半空,不肯前移也不肯落下,佳人在思索着是否将铃铛握在手心,释放自己的一份心声。但最终,她依然只是一声叹息,将铃铛收回了腰间。
这时,石屋的门开了。
傅子生穿着一件大红的新郎服走了进来,他笑意盎然道:“娘子,你觉得我今天这身装束如何?”
唐嫣然望向傅子生,真切说道:“傅公子,你中了傅夫人的七情咒,嫣然希望你能醒来。”
傅子生不以为然道:“我本来就是醒着的,何谓‘醒来’?”
唐嫣然努力言说道:“傅公子,难道你没感觉到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你了吗?”
傅子生眼中闪过疑惑道:“我一没失忆二没遭人摆控,所有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现在的我为何不是我?”
唐嫣然不再劝说,自语道:“七情咒果然厉害,看来只要咒法不除,傅公子永远不会清醒。”
傅子生听后,走上前道:“娘子,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竟说些奇怪的话。”说完,他伸手就要探向唐嫣然的额头。
唐嫣然连忙挪身避开,道:“傅公子,嫣然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傅子生道:“那么如何才能讨娘子欢心?我改就是。”
唐嫣然秀眉一皱,道:“傅公子请别再这么称呼,嫣然并不是你的娘子。”
傅子生面不改色,道:“请问子生哪里惹娘子生气了?娘子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听到这番言语,唐嫣然心中生出一份无力感,不由道:“傅公子,你为何要这么苦苦相逼?你知道嫣然的心里并没有你。”
“只要我的心里有娘子就行了。”傅子生依旧从容,道:“虽然现在娘子心中无我,但只要我整天陪在娘子身边,随着光阴流逝,一年,十年,百年,即使是一块石头也会生出感情,子生愿意等到那个时候。”
唐嫣然听后,目光忽然望向地面,陷入回忆道:“傅公子,你还记得昨天你为了嫣然……在你娘面前以死相逼么,那时候嫣然的心里十分感动。”
傅子生道:“昨日之事我当然记得,最后幸亏娘给我下了七情咒,我才不至于做傻事。”
唐嫣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然道:“你知道自己中了七情咒?”
“当然知道。”
“既然心里清楚为何还要这样对待嫣然?”
傅子生面露一份奇怪的表情道:“正因为心里清楚,所以才会和你成亲。以前的我太过懦弱,心中总是惧怕着什么,喜欢的东西不敢争取,反倒大逆不道,辜负娘的一番好心,实在不孝。而现在的我,终于消除了内心的恐惧,知晓人活于世,唯有自私自利方能永享太平。所以对于子生来说,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何必在乎别人怎么活?”
正在这时,石屋的门一开一合。
苏钰步了进来,面露满意之色道:“子生,你能认识到这点不枉娘的一番教导。刚才下人传报,订做的花轿已经送到殿外,你出去看看。”
听完,傅子生面带喜色对唐嫣然说道:“娘子,花轿已到,我这就去外面看看。像娘子这样的绝代佳人,所乘的花轿也必定是巧夺天工。”说完,傅子生朝苏钰行了一个礼,便径自迈步走出了石屋。
苏钰将目光转向唐嫣然,摆手一挥,一套红色的新娘礼服出现在了手上。
唐嫣然见状,连忙道:“傅夫人,莫要逼我。”

苏钰冷声道:“看样子你还是不从。算了,我只能用一个方法一了百了,让你永远心甘情愿陪在我儿身边。”说完,苏钰一双黑眸盯着唐嫣然,一步步逼近。
唐嫣然刚想往后退切,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力道,她全身顿时动弹不得。唐嫣然面露一丝惊恐道:“傅夫人,你要做什么?”
苏钰面目露出一份阴沉道:“做什么?当然是要你听话。”
唐嫣然连连摆头道:“不,不要给我下七情咒。”
苏钰的手悬停在唐嫣然的头上,道:“要我住手也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就行。”
唐嫣然回想起刚才傅子生那般德性,虽然依然温文尔雅,但一番言行却叫人不寒而栗,若自己成了那个样子,简直生不如死。终于,唐嫣然无奈合上双目,眼角溢出一丝清泪,道:“我听你的话就是了。”
苏钰将新娘服往床上一扔,淡淡道:“记着自己穿上。”说完,苏钰转身迈步,到达门前时,她停顿了一下,再道:“你也别想着寻死,若你死后,只要三魂七魄还在,我依然有办法让你起死回生,到时候,七情咒……可由不得你!”声落,砰的一声响动,石屋的门瞬间开启随即紧闭。
当周围再次陷入一片幽静,唐嫣然缓缓睁开双眼,她妙美的双眸中涌现了凄楚,她的神情不再那么坚毅,而是多一份茫然,甚至恐惧。突然之间,她是那么迫切的想找一个人依靠,能够带离她脱离这片苦海的人。
最终,唐嫣然玉手探向腰间,取出了那只小巧的铃铛。昔日漫步在七福镇的街上,李无忧将同心锁送予她时,曾经说过如果两人哪天走散了还可以靠它联系。没想到苍白茫茫的老天,偏偏将这番言语聆听了,并且降下了这么一场遭遇。
唐嫣然以前之所以不愿握住同心锁释放心声,是因为她知晓这个地方乃是八大异教之一的古巫殿,而傅夫人正是一派之主,即使李无忧找来,不仅无济于事,也会葬送性命。
但如今,嫣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眸间闪烁出久违的期望,深深的握向了眼前的铃铛,嘴中喃喃道:“李公子,若真如七福前辈所言,嫣然的命宫注定暗淡无光,而你是突然闯了进来的那束流光,要么最终带着嫣然脱离苦海,要么一同葬身在茫无边际的黑暗中。无论最终的结局如何,无论嫣然……会不会后悔,这一刻,嫣然的心,只愿与共守。”
与此同时,哀牢山上。
“小蝶!小蝶!”李无忧穿行在密林中,不停的向四面叫喊,眼中的焦虑之色越渐浓厚。昨夜画蝶离开一会儿后,他看到树林的南边突然蓬起了一道光华,便立马飞身赶了过去,但到达时画蝶的身影已经不在,只有一具蛇妖的尸体飘荡在幽红的湖面上,于是李无忧开始四处找寻,但从昨晚到现在,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李无忧的心沉了下来,他并不清楚自己对画蝶出于何种情感,总之此时的心境是如此沮丧。或许他已经习惯了画蝶这几日的陪伴,那抹倩影突然不在身边,李无忧仿佛失去了生命中一样十分宝贵的东西,甚至有那么一刻,他的整个脑海布满找到画蝶的念头,乃至忘了还有另外一位佳人下落不明。
当然,这仅仅是一瞬之间的遐思而已
一阵清脆的铃声忽然自腰间响起,李无忧一怔,将同心锁取了出来,随即握在了手心。这些日夜,他这么握着它不知有过多少回,唯有这一次不再陷入茫然的期盼,而是燃起一脸的希望,仿佛路已出现,就在前方。李无忧眼中放出神采,注视着铃铛道:“嫣然是你么?嫣然。”
被幽色笼罩的石屋内,一阵铃铛音打破沉寂,唐嫣然双眸颤动,一边静静听着一边嘴中念道:“李公子……”
哀牢山上,手中的铃铛晃动得更加强烈,虽然传出的仅是铃声,但李无忧的心里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他双眼放射出灼热之光,道:“嫣然你放心,我马上来找你,一定能救你出来!等着我,嫣然。”声落,李无忧遥望一个方向,即刻飞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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