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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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晟最近心情不大好,身边少了个人,对付楚显的心思也不在了。房里又闷,他就随便出来走走。
这两天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却没从翩翩口中打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每次见翩翩欲言又止,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楚晟总是在她开口前就制止了。那人若是不愿意低头,就让他继续在牢里呆着吧,眼不见心不烦。顶着一张印着五指山的脸蛋足足一整天,真是什么脸都丢尽了,也该让他尝尝苦头。
楚晟这么安慰自己,眼角忽然瞥到一抹白影闪过树丛。
好你个小白毛,这两日也不知躲在哪里。今天被我撞见,总是要修理一番出出气。嗯嗯,身体强健百病不侵,真是天生的出气筒……
楚晟没有招呼自己的侍卫,而是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哪知走了一阵,竟然到了那间地牢入口的小屋外,紧盯着的白影也忽然消失了踪迹。
他的心思突然动摇起来,两个念头拉锯似的酣战不休。去,还是不去?去吧,拉不下这个脸,再说也确实想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去吧,都已经到门口了,自己又空闲的很,说不定他这时已经反悔了呢?
还在门前踌躇不定,就见一个纤细的粉色人影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一下子撞在自己怀中。
那人捂着鼻子抬头,露出一双泪朦朦的眼睛,待看清来人,她忽然一反常态,紧紧抓了上来,:“殿下?殿下,您把钥匙给我好不好?让我进去一下,他、他昏过去了,我……我……”
楚晟听得糊里糊涂:“什么钥匙?又是谁晕了?”
忽然意识到她说的是谁,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你说他,他昏过去了?怎么会?他、他最会演戏了,说不定又想乘机逃跑……你看清了?没骗我?”
眼看翩翩哭得梨花带雨,不管是真是假,自己也得去看看。匆忙绕过翩翩,跳进地牢之中。
飓风一般刮了进去,一眼就看见那个瘦瘦的人影,安静的伏在地上。
楚晟叮叮当当打开牢门,一把抱起那个浑身发烫的人,捉住双肩就狠狠地摇晃了几下:“喂,你醒醒,你又想骗我?我已经来了,喂!”
毫无反应,柔顺的黑发披散着,脸因高烧而泛红,呼吸细微,只有如扇的睫毛偶尔无力地颤动一下。
“你、你醒醒……”楚晟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再也不敢胡乱动他,只是轻轻拍打着他的脸。
怀里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微弱的动了两下,薄薄的眼皮睁开一线,眼神暗淡,也不知是真醒了,还是下意识的举动。
“你如果现在低头,我就让你出去,你只要点个头就好。”楚晟低下头,怕他听不清,贴着耳朵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顿了半晌,得到的却是缓缓的摇头。
“你这个……”楚晟不禁有些气结,甚至有冲动就这么把人丢下,再关上两天。居然连神志不清的时候,都奈何不了他。
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又把他的心揪了起来,看见怀里的人忽然蜷了起来,剧烈地颤着,楚晟急道:“哪里不舒服?该死的,究竟是哪里?”
然后一只细瘦的手掌伸了出来,摸索着攀上自己的衣襟,接着整个人都贴了上来,躲在楚晟怀中抖个不停。对于某人的“投怀送抱”,楚晟脸热心跳了好一阵,终于回过神来,低头才发现,那人的另一只手正紧紧按在胸口。毫不费力地拨开那只手,楚晟掀开衣襟,双眉即刻纠结成一团,一股怒气冲上脑际。
肌肤由于发烧而变得绯红,胸口倒是没什么异常,反而是别的地方,竟然横亘着几条长长的白色绷带,已经隐隐渗出一丝血色。
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没有自己的命令就私自用刑!
认识到现在,楚晟很少见他露出软弱的神态,也只有在这种不太清醒的状态下,他才会呻吟出声,才会可怜地缩在自己怀里。然而就是如此,却激起了自己满心的怜惜。这回真是一败涂地……
楚晟强抑着怒气,心里也确实慌得不行,抱起人飞也似的跑出去,半道上才遇到随后赶来的翩翩,忙吩咐道:“快,去把御医请来。”
翩翩正要应声,已经超前两步的楚晟又回头道:“不要找以前常来的那个,记住了。”
只要和他有一点点牵绊的,自己也要摘的干干净净。有人会傻到把“奸夫”请回家的吗?
大夫在里面忙碌,楚晟站在门外,沉着脸看向翩翩:“说,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
翩翩瑟缩了一下,她怎么敢说是因为自己下毒的把柄落在容妃的手中,所以迟疑着拖到今天。
见楚晟不悦地眯起眼睛,她只得嗫嚅着道:“殿下,我、我进不去,在外面看他是好好的,没什么异样,我也是直到今天才……”
“哼,”楚晟不再看她,转头望向门内,“有钥匙的就这么几个人,不用猜我也知道是谁,她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一俟太医离开,楚晟便吩咐道:“你留下照顾他,我进宫一趟。他醒了只要告诉我一声,我就不来了。”
这就好比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让人平白吃了皮肉之苦,虽然不是自己的意思,自己总要负些责任,更何况把人放出来已经是折了自己的面子,再见面多尴尬。想了又想,楚晟索性决定先躲上几天再说。
富丽的馨容院,宫里人都知道是容妃的居所。
这时,后院的主卧室里,沈怡容肿着一双核桃般的眼睛,抚摸着手上的伤处,兀自想着心事。
自从无意间看见姑姑偷亲那人之后,她就鬼使神差地开始偷偷跟踪沈青玉。直到昨天,当她亲耳听见自己唯一的长辈,最敬爱的姑姑,竟然是那样对待自己的时候,惊异之下差点控制不住力量,硬生生把握着的木栏杆抓了一块下来,指甲断了半截,鲜血瞬时就冒了出来。

这个世界忽然变了样,再也不是自己熟悉的世界。
兜兜转转,原来自己一直只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呆坐在房里一整天了,不吃也不睡,她在想着自己以后的路,可是,似乎怎样都没有光明可言。
她不会在这个显国待一辈子,皇帝只是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却从没把自己当作真正的妃子。他已经老了,而那两兄弟又争斗不休,这里并不是久留之地。至于回陵国,做出这样的事,即便是皇帝的师妹,帝师的女儿,只怕也难逃罪责。数来数去,只有师兄……
“沈怡容!”
一声呼喝远远的传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路。稍稍整了整仪容,她起身迎了上去:“没事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皇宫里人多嘴杂,你还不清楚么?”
楚晟蹬蹬蹬走了进来,也不客气,径自坐上主位。
“是不是你偷进我的地牢?”
她微微怒道:“什么偷进?我要进便进,用得着偷偷摸摸?”
“那你就是承认打伤他了?”
沈怡容这才明白他怒气冲冲的原因,气极反乐:“我看你是疯了吧,他可是我们的敌人。我只不过抽他两下,你至于这副样子吗?我就算抽死他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等着他逃回去,再领军来打你吗?”
楚晟的眼神蓦然冷了下来:“注意你的口气,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没有我你根本不能在显国立足。我今天是来警告你,以后不许再接近他。”
沈怡容不甘示弱:“为什么,明知道可能出事,我怎么可以放着一粒沙子钻进眼睛里?”
楚晟站起来,斜睇着坐在一边的沈怡容:“他的事你最好少管。”
不待沈怡容说话,他便如来时一般,迅速走了。
“又是他,又是他!”
凄厉的喊声响彻空旷的大厅,伴随着器物落地的乒乓声,久久不绝……
高烧,贫血,伤口发炎,又没有好好进食……
这一躺下,足足睡了两天。睡得饱饱的,醒来嘴里甘甜,略带着些苦涩,好像是参汤。闻到的都是阳光的味道,还没睁眼,就觉得外面亮堂堂的。
难道之前不是我做梦,楚晟真的放我出来了?为了进一步证实猜想,偷偷把眼睛睁开一点——
头上忽然罩上一片阴影,我马上闭起眼睛。额头上一块拧的半干的毛巾被人拿起,随后一只温暖的小手覆了上来。的fa
“嗯,好多了。”翩翩的声音。
“啪”的一声,毛巾被扔进一旁的水盆里。
“替我把他扶起来。”
似乎是命令旁边侍立的一个人。只听那人走到一边,放下水盆,然后转回床沿。翩翩站起来退开一步,好方便他抱我。那人俯下身,一只手垫在我身下,轻而易举地把我扶坐起来,另一手塞了几个软枕在背后。
贴着那人滚热的胸膛,只觉得他心跳的很快,被他搂在怀中的感觉更是熟悉无比,还有鼻尖上淡淡的体味……
猛然抬头,对上那人的脸。那人好像也吓了一跳,微不可察地僵直了一下,随即退开一步。熟悉的英挺面容,却毫无生气,仿佛一具木偶。可是有一瞬,我分明在他眼中看见了一闪而逝的惊喜。
呆呆看着他,想要在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些端倪,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刚才的变化似乎也只是我的错觉。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连欣喜的翩翩扑了上来,打碎了手里的药碗,我都一无所觉。
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几乎在震惊的情绪冲上来的同时,一股尖锐的刺痛也随即在胸口扩散开来。
“呜……”倏然而至的痛苦让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双手却还是紧紧的揪着面前人的衣服。感觉到一丝轻微的震颤,我心中升起一点希望,勉力睁开眼……依旧是我的错觉吗?
颓然倒了下去,靠在枕上大口喘息着。
由惊喜瞬间变为惊慌的翩翩正打算跑出去找大夫,见我好像已经没事了,又从门口跑了回来,抓着毛巾替我擦拭汗津津的额头。
“做噩梦了?”她试探着问。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见我只看着站在另一边的人,手里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翩翩便替我解释道:“这个是殿下新招募来的人,特意派来照顾你,放心,很听话的。”
听话?这一点我比她更清楚。我连苦笑都笑不出来,实在想不到,他竟然又落到楚晟手里。我们这么久没见,再见面居然会是这样一个情况……
翩翩看我没精打采的样子,忙道:“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吃不下。”喉咙里像有东西哽着,我怕还没吞下去,就会吐出来了。手上攥紧的衣袖也悄悄松了开来,至少不能让翩翩看出异样。
“可你好几天没吃了,光用人参吊着也不成的。”经不住她软磨硬泡,我终于点头。
在她喂到第三勺的时候,我说什么也不愿意张口了:“再吃真的会吐……”
她只好把碗放回去,用小火炉煨着:“那待会再说。”
歉疚地看着她布满血丝的双眼,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疲乏,原先秀美的脸蛋消瘦了不少,露出尖尖的下巴。
“辛苦你了,谢谢你。”
“是我该做的……”她忽然低下眼睑,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不要谢我,我……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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