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撒——谎！”
绿衣少女缓缓转过头去，面无表情的望着魑魅，双眸好似沉寂百年的深潭，水光潋滟却不起半点波澜。麒 麟 小 说 www.xiaoshuodaquan.com 首发檀口轻轻张合，悠悠的说道：
“你撒谎。我常常在群星闪烁这整个北冥的天际的时候才会去北海之滨舞剑当歌，极光之下，星迹明朗、碧浪滔滔，万物明晰的无法遁形，我却从来不曾见到有人驾着碧浪海涛推波助澜。”
“我在天圣山顶顶苦练风雪之术，剑诀之下，罡风不止、风卷回雪，乌云滚滚，除了纷扬在天地间地茫茫白雪，天际黑得几乎不见食指，我也从来不曾见到有人聚云集雨的帮我练法。”
“十六岁那年，我确是奉师命下山。最后也确实是遇见了……遇见了我命里的魔障，一生的克星。”
武罗说到这里，突然转过头来，极尽温柔缱绻的忘了赤松子一眼，低声沉吟半晌，却又目光淡定的转回头去，望着魅魑，声音里不着一丝情感的痕迹。
“我也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只是，我在天圣山上十几年的苦修换来这一身修为，却不能因了你一句话就被抹杀的干干净净！若果真如你所说，我练剑、练诀，就连下山历练都有你暗中相助，那我苦修了许久的道力又是什么？难道全部都是从你那里偷盗得来的么？”
武罗说到这里，突然极尽轻蔑的一笑，道：
“既是我真要人协助练功，也绝不会挑上你这么一个既没本事又只会偷鸡摸狗、暗使阴招的卑鄙小人做盟军！更何况，我武罗女虽然不才，算不得天圣山上最杰出的门人，可是也不可能愚笨到这么多年来，身边一直藏着一个人却不能知晓。除非，你是一阵风，或是一道影子，不然决不可能瞒过我的耳目去！”
“除非你是一阵风，或是一道影子……”凌翔宇不由自主的重复叨念着武罗这句话，脑海中觉得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要说出来，却又无法表述，不能明言。没有广告的零三小说网www.xiaoshuodaquan.com
“呵呵！他可不就是一道影子么？难道武罗仙子竟然忘了他的本相么？”
身前传来赤松子并不曾听过几次却又让他觉得异常熟悉的疏朗的笑声，凌翔宇瞬间明白过来。他原本就是个聪明人，赤松子略一提醒，他便想起先前种种来，比如魅魑鬼魅一般的飘忽身法，比如他行动时没有声音，比如如同他名字魑魅一般让人产生的种种联想......
难怪他的名字叫“魅魑”这么怪异，原来他本就是一道形如鬼魅的影子修成的妖怪啊。
“是啊，我倒忘了，他原本就是一道卑微屑小的、在暗地里可以很长很大在阳光下却又短又小的暗影。难怪所做之事尽是些见不得光，面不得人的龌醝勾当！”
绿衣少女回头与赤松子相视矜矜一笑，似乎早已忘却了自……
己的喉咙处有着那紧紧扣着的嶙峋鬼手。
她二人笑得欢畅，凌翔宇心中却隐隐担忧。果不其然，听到武罗的嗤笑，白衣魅魑面色大变。
五官再次扭曲挤拢在一起，眉梢鼻尖嘴角处，各自溢出一道黑色烟气，氤氲弥漫在整个俊逸的面庞之上，再也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只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是如何的愤怒。
魅魑突然好似癫狂起来，裸露在外的修长五指、白玉手掌瞬间变成苍青色，原本丰神如玉的十指变得犹若枯枝鬼魅，细腻温滑的手掌也瞬间幻做枯黑鸟爪之形，看得凌翔宇暗暗心惊。
魅魑突然面化黑烟、色作苍青，一身原本潇洒俊逸的白衣此时看来就好像招魂的旗幡一样，看着说不出的阴森，而绿衣的少女在那惨白色地风浪中就好像白雪巍巍的枝头孤零零绽放的一叶新绿。优雅而孤独，寂静而悲哀，只能无力的任凭北风霜雪将它刮落枝头。
凌翔宇虽早已知道无论是自己看到的，还是听到的，自己都不能对其产生丝毫影响，只能看着事态慢慢的发生下去，可是看到这突然间看到原本一个俊逸潇洒、风度翩翩的男子变成如此鬼魅模样，还是心中狂跳，为武罗的性命担忧不已。
“你瞧不起我，你竟然瞧不起我！我每日每夜躲在碧浪云端里默默的看着你，守护着你，换来的竟是你如此轻蔑的鄙视！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魅魑声音凄厉，咆哮尖叫道：
“难道只因为我是一只光是聚烟凝形便要几千年的魑魅，你们就瞧不起我么？我那么努力、没日没夜地修炼人形，就是为了博你一笑，你见了我却是一次又一次的鄙视，一次又一次的伤我的心。好！既然你们让我难过，我也绝不让你们好过。”
凌翔宇闻此心中轻轻一叹：这看似穷凶极恶的影魅妖神，其实也不过是个自卑又自傲，为情所伤的可怜男子罢了。由爱生怖，由爱生恨。这世间，还是情之一物最伤人呵。
魅魑昂首嘎嘎怪笑。凌翔宇只看见原本应该是他头部，现在却是一团烟气的地方，黑雾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形状变化无端。
“你干什么？”赤松子惊声叫道。
凌翔宇连忙收敛心神，却只见那道黑影不知何时，手中已经紧紧的握住那跌落在地的白色锦绣囊袋。
“干什么？让你们三个好好聚聚！”
也不见魑魅如何动作，手中的“锦绣乾坤”已经带开了寸许大的一个小口。魅魑把那袋子高高举起，只见那袋口缓缓流出一道光晕。
在月华照耀之下，隐隐流转出一圈圈如同泉流般的黄色光晕，越来越大，笼罩在红色花圃上，打出一个人形大小的光圈来。
凌翔宇眼波流转间，那人形的光晕里却突然已是多出一个人来。
羽衣……
黄裳、冰雪肌容，芊芊玉质、亭亭玉立，胸前垂着一颗琥珀色的半透明的不规则饰物，扁扁的，似玉却又不似，对着朗朗的月华一照，便反射出一阵温柔的橘黄色光晕。
看着这熟悉的黄色衣裳，看着这熟悉的琥珀样饰物，脑海深处的记忆突然潮水般的涌上凌翔宇的心头：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你还记得吗？”
“你终究还是忘了啊！”
“也罢，我早应该死心的，你又怎么会记得呢，原本就是我痴了”
“你现在是叫凌翔宇么？”
……
果真是她啊！是那个客栈里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的认了他做哥哥的女子。是那个在秦岭先山里，硬是一人扛下万千仙道的追击，为他开辟了一条生路的黄裳女子。
是她！是他的阿烟，凌箫烟！
“前尘已是三千年，往事浩渺如云烟。”凌翔宇的脑海中突然冒出眼前这黄裳女子在千百年后所说的一句话。
麻姑说她找了自己三千年。三千年！难道自己竟然来到了三千多年前的记忆？三千年前的自己明明和她在一起，她又为什么要寻找？难道说自己后来竟然与她失散？还是说，在这个月华如水的夜里，在这片红色遍野的土地上，将要发生些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
不知怎地，凌翔宇的心里突然涌上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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