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笛(2)结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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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结伴
道过谢,服过草药,苍獭便准备回林继续修炼,到过别,便往林深处走去。
许生见她一介弱女子,竟返身入了深林,恐有毒莽相侵,便叫道:
“这位姑娘,莫不是走岔了道路?怎地竟往深林里行进。这荒郊野岭的,恐多虫罴,若是姑娘家不远,又不嫌弃在下,小生倒是愿意相送,以保姑娘周全。”
苍獭听得书生言语诚挚,心中又是一阵温暖。感动之余心中又暗觉好笑:保我周全?这个呆书生,这百里竹林,哪里又不是自己的地盘,也罢,这深茂山野之中也不知多少山精鬼魅,自己倒不妨送他一程,也算是报了他一片殷切情意了。于是回眸笑问:
“那书生你是往何处去?”
“小生此去宛城访友,已是行了些时日了,若姑娘也住不远,倒也不怕多耽误些日子,现送姑娘回家。”
“那就劳烦书生了。我家本也住在宛城边上,倒也不烦书生你再转程相送,我与书生同行便是了。”
说罢便于书生出了竹林,别了小道,沿溪而行。
许生回首,身后披万杆修篁,耳边沐千缕清风,浅溪两岸,桃杏相倚,落花流水,相偎随逝,嗅着这山下的淡雅幽芬,顿感心旷神怡,好不逍遥自在。一时间谈性大发,遂不顾礼法,冒昧相询那青衣女子:
“这位姑娘,在下洛阳许生,不知能否以芳名赐教薄耳,若是能,在下便是三生有幸了。”
这苍獭原本是小妖心性,玩性颇重,见许生为人温善,对自己又盛意拳拳,因此好不容易打定主意不再相戏,只想着送他出了这几十里山路,便还了他一个人情。谁知书生主动搭话,还想问她的名字,她只是一介小妖,哪里需要什么名字,如今书生问起,反到让她想起书生先前“不知羞耻”的言语,竟又生相戏之心,便答道:
“我可没问你姓什名谁,谁让你自报家门来着。你问我的名字,难道又想吟什么‘有女怀春,吉士诱之’,还是换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竟然敢主动搭话,妖女苍獭当然不会放过机会,果不其然,如她所料,一番调侃,又迅速让那呆书生脸上飞霞满面。
“咳,呃”,显然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的小妖苍獭看着自己一身青衣,随口诌道:
“告诉你也没又关系,你就叫我阿青好了。只是,注意了,这里没有死野麕,也没有白茅草绳,至于你呢,不是君子,我就更加不是什么淑女了,所以即使你再‘好逑’也没戏可唱!”
许生虽是脸色绯红,心下却也暗惊,原来她听见我方才再小道上唱的那些了,这是哪家的闺秀,伶牙俐齿,口尖舌利的,说话也忒的直接了。心想这样尴尬下去也不是办法,正在苦闷不知如何接口,眼前给过一双彩蝶,绕花溪旁,于是便指着蝴蝶对那女子说:
“阿青姑娘,路途烦闷,不如我给你讲个梁祝化蝶的故事,一来解闷,二来赏蝶,不知可好?”
“慢!”阿青一听又是什么人间恩爱,思及自己敬重的白蛇前辈一腔衷情,却所托非人,白白毁了自己千年道行,落得个惨淡收场,便心有不服。凭什么人妖相恋就是悲剧,男女相爱便是正途,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张口斥道
“你们这些人与人之间的虚伪故事我才不听,要听故事,我来给你讲一个痴情白蛇与姓许的浑人的故事!”
许生一听语气不善,连姓许的自己也给捎带骂上了,急忙接口道:

“这个故事我是知道的,说的是断桥相会,是么?”
“你知道?那你知道白娘娘千年修行的辛苦么,你知道她舍弃仙缘......
,只为相伴一个腌臜凡夫有多痛苦,需要下多大的决心么,你知道那许姓凡人背信弃义、摒弃鸳盟的可耻可鄙么!”阿青心中郁愤,他怎会知道白娘娘只要再有十年修行便可成仙,只要短短十年啊,这在妖之一组所拥有的漫长生命中又算得上是么,而举霞飞升又是多么永恒的梦想和追求,数千年的修行又是怎样的艰辛,他一介书生,又怎能知晓。
“也许我不知道白蛇有多么艰难,但我敬佩她至情不渝的坚贞;也许我不知道许仙是何等心思,但我知道自己定不会向他这样背弃爱情、背弃诺言,另人不耻!”
凡人中也有认可妖怪的么?听许生这么说,阿青对自己的判断第一次犹豫起来。她一直以为人类,特别是姓许的,就没有一个好的,可偏偏这个姓许的说话又这么契合自己的心思,怎么可能?阿青眼眶竟有些潮湿了。
“那,你以为何谓诺,何为情?”
书生却不直接回答,整整衣襟,衽裣摇头慢吟道:
“华山畿,君既为侬死,独活为谁施,盬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听着这首古老深邃的歌谣以许生略点沙哑的嗓音诠释出来,在这溪边山间飘荡,若有若无,隐隐约约,却是那么的直撼人心,感人肺腑。大音若稀,就是这样的吧,阿青心想。
“这首歌说的是什么?”阿青虽然听得如痴如醉,却不甚解其意,于是问道。
“这是南朝乐府民歌《华山畿》,讲述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讲,又一天,一个少男再华山畿与一位少女相见,一见钟情。但是,因碍于‘男女之大防’,无法表达爱慕之情。回来后,少男朝思暮想,相思成疾。后来,少男的母亲再华山畿找到了那位少女,相告情由。少女听后,深为感动,便将自己的‘蔽膝’交给少男之母,嘱她暗藏在少男的寝席之下。这位男子发现后,欣喜若狂,讲蔽膝紧抱怀中,吞食而死。少男的家人只好把他送往华山畿安葬。当送葬的车子经过少女家门时,驾车的牛便停下了脚步,再不肯前行一步。这时,少女已在家中梳妆完毕,走出门来,悲声唱到:‘华山畿啊,这位少年既然为我而死,我又怎么能够独自苟且偷生?少年啊,你若见我可怜,就把棺材为我打开吧!’结果,棺盖应声而开,少女纵身跃入,殉情而死。”
许生讲的情真意切,声音竟略有哽咽。阿青原本一介小妖,虽修得爱憎分明,却不曾懂得这般至情至性,听了这样一段情感动天的奇情,心旌摇荡,久久不能自抑。她正自沉浸于感伤之中,耳畔又传来许生似乎许诺宣誓般的言语:
“虽三山五岳相隔,不能阻此心,是为情;纵生死茫茫两望,不能断此情,是为诺!我若爱了,诺了,除非山无棱,天地合,江水为竭,我才断诺毁情。否则,纵是五岳倒轻,山崩地裂,我也定对此子至死不渝,不离不弃!”
此番言语,说得如此斩钉截铁,骨气铮铮,不留余地。阿青喃喃的重复着“纵是五岳倒轻,山崩地裂,我也定对此子至死不渝,不离不弃!”的豪情壮语,不禁痴了。她望着这个男子,仿佛这才第一次认识了这外似文弱的书生,不想原来他竟是这般重情重义,竟浑不似个姓许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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