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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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将落,众村民在山坳里找到了疲惫不堪的唐贵。但见他衣裳扯得破烂不堪,周身上下到处是血,好似刚刚搏斗过一般。众人将唐贵扶下山,从此,青花蛇精便潜伏于唐家每日上山打柴采药,等候童子的音讯,如此,一晃又是几个月。
斗转星移,转瞬又是金秋之季,这日,青花蛇精上山后胡乱寻了仙柴草,又来到当年献宝的山林旁,见遍山野花,争奇斗艳,果实累累,挂满枝头,不由又触动了心思,屈指算来,一年之约已到,为何两个童子却一直音讯皆无,难道那童子真的会爽约不成?遥望南天,思绪万千。正怅然间,忽见空中云霞疾飞,霞光之中,去年那童子足踏祥云匆匆赶来,唐贵登时喜出望外,慌忙跪地,不住叩头。
金斗落到山涧,见青花蛇精已化作樵夫模样,不觉便是一愣,问道:“你这妖孽,为何变成这般模样,我临行前再三叮咛你不可残害生灵,你为何竟不听我言?”
青花蛇精道:“仙童容禀,自仙童去后,下仙牢记教诲,一心向善,从未敢作越轨之事,这樵夫乃是于山上采药时失足落下悬崖,不慎摔死,下仙自惭形秽,便借了他的形体。”
金斗乃是私离天庭,一时也无暇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另外蛇精有了人形,对实现自己的一番筹划也是大有好处,于是便点头道:“既然如此,你起来吧,你不是要个正果么,今日有个机会,我特来说与你知。”
青花蛇精闻言大喜,忙叩了头起身,毕恭毕敬静听童子吩咐。
金斗问道:“你可知仙界中的上八洞神仙么?”
青花蛇精道:“下仙虽在山野,对仙界之事多有关心,对上八洞神仙也略有耳闻,不知仙童何故提起?”
金斗道:“你知上八洞神仙,却不知还有中八洞神仙,我来设法叫你做个中八洞神仙如何?”
青花蛇精道:“下仙虽一心修仙,却不敢与上八洞神仙同列,望仙童教我。”
金斗道:“既然你知道上洞八仙,必然也知道他们同四海龙王的官司了,汉钟离等上洞八仙官司落败,遭了贬斥,玉帝已传下旨意,令他等明日晨闭目下界度化中八洞神仙,所谓中八洞神仙,便是明日他们在凡界所遇的第一个人,共有八人在此之列,我已经筹划好,教吕洞宾明朝落到玉泉山,只要他明日晨第一个见到你,你的金身正果便成功了一半,你明朝可早早便在山路上等他,切不可让别人抢了先,明白了么?”
青花蛇精闻言,先是一喜,但一听吕洞宾要来玉泉山,登时便打了个寒颤,它深知吕洞宾法力高深,以它夺人形骸之妖邪之身,如何能瞒过吕洞宾一双慧眼!愣了半晌,又叩头道:“多谢仙童指我一条登仙捷径,只是,我乃山中野仙,未沾教化,虽已化作人形,山野之气依然甚浓,万一被吕洞宾看破真身,又当如何是好?”
金斗点点头,取出金升那件乾坤衫,笑道:“你这蛇精,倒也不乏自知之明,我既要助你成功,岂能想不到这一点,这里有仙衣一件,名唤乾坤衫,乃上元仙界之物,穿上它便可祥光罩身,隐去真形,即使是西天佛祖也无法看清你的真面目,今日暂借你一夜,用罢之后,明朝还我。”
青花蛇精眯起小眼细看那乾坤衫,果然不是等闲之物!但见那:
金针银綫密密缝,紫霞瑞云绕玉领,
轻若浮云无却有,未穿已觉暖融融。
青花蛇精看罢,禁不住心头狂喜,刚要跪接仙衫,忽又有些疑惑道:“仙童,吕洞宾乃是来度明朝晨遇之人,你将此衫只借我一夜又有何用?既然帮我一回,就请多借与我几日吧。”
金斗笑道:“仙家之物岂能久居尘世?汝修仙多年,岂不闻‘天上方数日,世间已千年’?天上之一夜便是尘世间若干年,到那时你早已脱胎换骨了,还不肯还我乾坤衫么?”
青花蛇精闻言,顿悟其理,忙又谢了金斗,跪地接衫。金斗将乾坤衫交与青花蛇精,又叮嘱道:“吕洞宾等上八洞神仙下界度世之事乃系天机,你万万不可再向他人泄露,乾坤衫有夺天地造化之功,我冒着风险将它借与你,你要小心谨慎,切不可有失,成事之后我自会来取,还有,我已获悉,吕洞宾此番来度之人其实是玉泉山下五里庄徐府的小姐,名唤徐凤仙,你若以假乱真取而代之,必须抢在徐凤仙之前,并阻止徐凤仙见到吕洞宾,否则,邪不压正,你纵有乾坤衫护身,此事也难成功。”
青花蛇精接了乾坤衫,心花怒放,对金斗的叮嘱唯唯诺诺一一答应。金斗又叮嘱再三,直至星斗满天,才离开玉泉山。青花蛇精目送金斗去远,一时乐不可支,也不下去送柴,携了乾坤衫径入妖洞去找褐斑蛇精计议。
以上所叙乃中元下界数月之事,仙境中却只不过弹指之间。且看终南山仙境,八仙的一场话别酒尚未结束呢。
八仙桌前,汉钟离、吕洞宾等众仙依然推杯换盏,只因被童子搅扰了一回,席间毫无欢愉气氛。分手在即,韩湘子取出长笛呜咽一曲,曲声婉转凄恻,摧人心肺,众仙听了,更增几分离情别绪。看看下界时辰将近,铁拐李推开酒杯道:“世人皆说仙境好,有谁知这仙境也是是非之地,时辰不早,该动身了,大家各自珍重,我先行一步。”
此时,众仙亦皆无心再饮,相继离开八仙桌,准备动身。一行人醉意阑珊正要登程,忽见南天霞光万道,云霞之中,南极仙翁乘仙鹤飘然而至。
众仙停下脚步一起向仙翁施礼,南极仙翁高声道:“汉钟离,尔等既已被罚下界,不快些动身,还磨蹭甚么?无端又生出祸来!”
众仙闻言,一时莫名其妙,吕洞宾道:“弟子离开凌霄殿后,一直在此计议下界之事,不知哪里又
来的祸事?”
南极仙翁不悦道:“自己闯下祸来,你还装作不知?莫非是我来无事生非?”

吕洞宾道:“弟子等除了饮酒话别,从未离开白鹤峰,实不知祸从何来,望仙翁明示。”
南极仙翁瞥了一眼八仙桌道:“尔等之祸皆是因酒而起,不快些遵旨下界,此时还饮的甚么酒,话别就只管话别,为何无端又惹恼了驾前童子?”
众仙闻言,已知祸由。蓝采和道:“仙翁,你可是冤枉我们了,那两个小儿刁蛮无理,自恃位高,方才借送御酒之机向我等索要好处,弟子光明正大,不会奉迎,只是教训了他几句,怎么就叫得罪?定是那两个小儿怀恨在心,恶人先告状,仙翁休听他一派胡言!“
南极仙翁道:“你倒会狡辩,驾前童子也是你随便教训的么?你还要怎样得罪?你等乃是被贬之人,处事该万分小心才是,为何便不能忍耐一些,如今玉帝已怪罪下来,着老朽前来问罪,此处有玉帝手敕一道,尔等自看去吧。”言毕,展开一卷敕书让众仙观看。
众仙接过敕书细细拜读,读到“闭目下凡尘”之句,不觉一个个目瞪口呆。南极仙翁道:“尔等看明白了么,还不叩谢圣恩?”
汉钟离等如梦方醒,连忙谢了圣恩。
南极仙翁又道:“虽然圣意已怒,亦是劫数使然,尔等既已接旨,就快动身吧,度脱文痴星等八人后,令其到终南山来找我,中八洞神仙归位之日,便是尔等相聚之时,前程艰辛,好自为之。”说罢,收起敕书,驱鹤驰去。
众仙目送南极仙翁去远,皆万分感慨,张果老摇头道:“李道兄方才说这仙境也是是非之地,看来还真说着了,这真是‘闭门屋中坐,祸自天上来’,早知如此,不如早些走了。”
蓝采和愤然道:“想不到这两个童子这般可恶,不知回去在玉帝面前进了什么谗言,才使得玉帝想出此等主意,各位道兄,我们是不是该找玉帝去好好评评这个理?”
吕洞宾道:“蓝道兄休要鲁莽,纵观世间万般事,后退一步自然宽,两个无知小儿,与他计较个甚,既然闭目下界是劫数,我们应了这挑战也罢,度化中八洞神仙势在必行,大家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汉钟离道:“吕道兄说的是,金斗在玉帝身边,又是玉帝外孙,我等纵然有理,又有谁能来主持公道?天庭如此不明,我等快些走了也罢,不过经此一事,大家需接受些教训,世人皆知冲动乃是魔鬼,作为仙家如何便不知自检?此番下界大家务必多加小心。”
铁拐李与蓝采和听了,知汉钟离乃是言有所指。铁拐李道:“钟离兄不必说了,这等道理,我等岂有不知之理,既是劫数使然,与其留在此处受闲气,不如现在就走了,你们要说便说一会,我先去也。”说罢紧闭了双目,飘然而去。其他众仙见了,亦皆个个紧闭了双目,驾起祥云直下凡尘,这正是:
不测风云休怨天,旦夕祸福谈笑间,
自古小人陷忠良,天上人间皆亦然。
话分两头,按下八仙闭目下界暂且不表。话说金斗私下凡界与青花蛇精定好偷梁换柱计之后,离开玉泉山返回天庭,一想到吕洞宾等将要误度了蛇精而遭天谴,便禁不住得意地笑出声来,他忽然想看看八仙动身了没有,于是调转云头径奔终南山,刚至终南仙境,便见前方彩云乱飞,上八洞神仙乘云而来,铁拐李首当其冲,只是一路歪斜,看起来有些可笑。金斗怕自己私离天庭之事被人发现,连忙躲到一旁,不料,铁拐李与韩湘子忽拐了个弯,径奔自己而来。金斗以为他发现了自己,再躲已来不及,索性挺起胸向铁拐李迎了过去,岂料,铁拐李对自己视而不见,竟闭着眼迎头撞来,金斗急忙闪身,铁拐李却趔趄了一下,一路歪斜着向下去了。再看汉钟离等人,东一个,西一个,皆是漫无目的落将下去。金斗这才想起,八仙乃是奉了敕书闭目下界。这时,金升紧跟在吕洞宾身后来到面前。他向金斗打个手势得意地笑笑,随手将一片白云推到吕洞宾脚下,那白云载了吕洞宾径奔玉泉山,金升随即紧跟而去。
好一个“闭目下凡尘”,但见曹国舅头重脚轻,铁拐李一路歪斜,汉钟离忽南忽北,韩湘子无东无西,金斗暗自笑道:“叫你还敢不恭敬我,此刻方知我的厉害,我正好借此机会再出一口恶气,叫你这些酒徒好生受用一番!”笑罢,一个箭步窜下云端,至铁拐李面前将腿一伸,铁拐李登时被绊了个跟头,金斗暗自一乐,又跳到韩湘子面前,朝韩湘子的膝盖猛踢一脚,韩湘子猛不防趔趄了一下,双手一松,长笛竟不知甩到何处去了。恰在此时,蓝采和醉意朦胧从面前飘过,金斗运足力气对着蓝采和前胸猛击一掌,蓝采和向后一仰,一个跟头栽下南海。金斗好不快活,正手舞足蹈,又见张果老倒骑毛驴飘飘忽忽走来,金斗眼珠一转,即悄悄近前,将毛驴牵了往天池便走。张果老不知有人捣鬼,犹自哼着小调,悠哉游哉,直至毛驴在天池边停了脚步,张果老才发觉有些奇怪。
天池边水草肥美,毛驴见了,欢喜不尽,任张果老如何催赶,只是不肯前行。张果老无奈,只好醉醺醺下了毛驴。金斗趁机将腿往张果老脚下一伸,张果老猝不及防,扑通一下跌倒在天池边,起身再寻毛驴,毛驴早跑到一旁吃草去了,哪里还找得着?张果老正在醉酒之际,又不敢睁眼,闭目胡乱寻了一会,终未能找到毛驴,因怕误了下界时限,只好长叹一声,独自下界去了。
金斗在旁边看得有趣,忽觉有些乏累,趴在天池边欲小歇一会,不觉打了个哈欠,周身一舒展,竟乐呵呵睡着了。这一觉真是好睡:梦中天池边依然春风得意,醒来尘世间已是地覆天翻。本书是长篇神话小说《玄幻万仙劫》的姊妹篇。仙妹因仙姐而精彩,仙姐因仙妹而增色。欢迎登录夜行盲者的博客查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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