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吕振山一样心神不宁的还有卫建国。他早就知道吕振山对巧云不怀好意，可身为下属，只能默默地保护她，祈祷她不会出事。这个下午，当吕振山安排他回家的时候，他还心存感激，但引起他警觉的是，出公社大门的时候，正好碰上秋月，也说吕振山要她回家一趟，便开始有些惴惴不安了。尤其奇怪的是，吕振山居然陪他到车站，还亲眼看着他上车，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这些反常的事件连在一起，使他的疑心更重了。不是疑心，是明摆着的事实。坐上车，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就再也呆不下去了。他心神不安地坐出两站地，猛然醒悟到今天这样的安排一定是吕主任出奇制胜的妙招，而且这一屡试不爽的招术恐怕是针对巧云的。想到这，他“突”地出了一身冷汗，没来得及拿上提包，就冲到车门。“司机，停车，停车。”
司机和售票员都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没顾得上问啥事，一个紧急刹车，车门打开。
他跳下车，像离弦的箭一般往回冲，后面有人喊他也没再回头。还没到公社驻地，已累得气喘吁吁。他停止了奔跑，突然觉得腿像灌了铅，一丝力气也没有，想往前支撑，但还是一个跟头栽倒了。
他趴在地上，失望的眼神朝向急着到达的地方，心却稍稍平缓了些。他侧了一下头，太阳还在西天挂着，灿烂的笑脸讥嘲着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他一遍遍喊着，狠劲敲打双腿。正是由于这短暂的歇息，他的头不像刚才那样暴躁欲裂。
他没有很快爬起身，而是静静地卧了一会，酸软无力的身子稍稍恢复了些，大脑也更平静了些。
“没事，巧云会没事的。”他自言自语，双手支撑着立起身，向公社驻地望去。现在还不到下班时间，人来人往，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天这么早，人这么多，谅那个色狼还不敢怎么样。他又揉搓了一阵，感到好些了，起来试探了一下，果然，可以迈开步子了。他想，刚才是太急了，才会有这种意外。他边走边想对策。猛然间他意识到现在还不能回去。如果让吕振山碰到，这可不是回不回家的问题，而是服不服从领导的原则问题。他躲进公社前的小树林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公社门口，心里默念着：巧云，你为什么不出来看一下啊！
到下班时间了，人们陆续地走出大门。一个硕大的身影让他眼前一亮。是吕振山，还是披着那件平常穿的大衫，一副艰苦朴素的派头。他屏住呼吸，目送吕振山到一个不远的街角，消失了。
他心里更安静了许多，想起身去找巧云，告诉她这个晚上要小心，要早早休息，把门锁紧。然而刚从树林里露出身子，他就犹豫了。此时进去，传达问起自己为什么回来了，怎么说？他又退回到小树林，直到暮色渐渐笼罩了大地，才大着胆子出来。他要回去，看看巧云在不在，他要告诉她今晚存在的风险，要时刻提防，吕振山可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的家伙。他趁门卫转身的机会，闪进了大院。
办公室的门都锁得紧紧地，只有几间单身宿舍还亮着灯，院子里黑漆漆的，有些瘆人。他躲在墙角，注视着巧云的办公室，灯亮着，但看不到她的影子。他刚要近前，又一个人影在前面的路灯光中一晃。他登时一激灵。
吕振山，是他，没错，还是披着那件大衫，只是不再慢悠悠地迈着方步，而是行色匆匆地从眼前闪过。
卫建国赶紧藏到一个更阴僻处，就见那个影子踅了一圈又折回来，蹑手蹑脚，直向巧云的办公室。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冒冷汗的同时又暗自庆幸，同时无端地生出些悲哀。是的，悲哀，然而并非无端。如果吕振山真是居心不良而自己冲了他的好事，不但他的秘书做不成，连留在公社的可能也没有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便消失了，他不敢想太多，他现在想知道的是吕振山究竟要干什么？或许，他默默祈祷，吕振山只是因为别的缘故，说几句话也就离开了。
暗影里他注视着可能发生的一切，一阵**辣的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回响。他的心一直紧绷着，眼睛一眨不眨，惟恐短暂的倏忽带来无法弥补的遗憾。
他直视着巧云所在的房间，看不清里面的人，更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但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快。没过多久，里面的灯灭了，周围立马一片漆黑。暗夜里，拴门的声音格外刺耳。“吕振山，你个狗娘养的，”他恨恨地骂了一句，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过去，一脚把房门踹开。
他听到了里面“窸窸嗦嗦”的响动，跟着一声低沉的怒吼：“谁？”
死一般沉寂，空洞，恐怖。
他摸索着要进里间，正好和另一个巨形物撞了个满怀。
两人同时后退了两三步。
“什么人？”声音阴森森地，让他汗毛倒竖。
他退回到门边，贴墙摸索了半天，抓到了灯绳。“咔啪”一下，两人同时捂住了眼。
“是你？”那个定定地看了他半天，惊愕地睁圆了双眼。“你……你怎么没回去？”
“忘了点东西，想回来拿。”卫建国内心懂乱，声音打颤。
“拿……拿什么需要到这里来？”吕振山咬牙切齿。
“我想……想……想看看巧云在不在。”
“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好看的。”吕振山恶毒地盯着这张可恶的小白脸，嘴唇气得直哆嗦，“你……你……你个兔崽子，居然敢跟我过不去。”
卫建国“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匍匐向前，抓住吕振山的又腿，抬起头哀求的目光闪烁地看着他。
“吕主任，你行行好，放过她吧，她还是个孩子呀！你不能就这么毁了她啊？”
“放肆。”吕振山把腿挣脱出来，狠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老子的事，用你来管。你也不睁开狗眼瞧瞧，在这块地盘上，谁敢跟我吕振山作对。”
“吕主任，你打死我我也不敢跟你作对啊。只是巧云太可怜了，你高抬贵手吧。”卫建国鸡啄米似地给他磕着响头，“呜呜”地哭出来。
“哭你娘的头。”吕振山鄙夷地扫了他一眼，牙齿咬得咯嘣嘣直响。“你坏了我的好事，吃不了兜着走。我吕振山玩过这么多女孩子，还没有像今天这么扫兴过。哼，都是你，不长进的东西。今晚先饶了你，明天再找你算帐。”二话不说，把门狠劲一甩，气呼呼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不知跪了多久，卫建国才缓过神来。他快步蹿到里间，见巧云的上衣已经撕裂，乳罩推到颈项，两只饱满的乳峰在灯影里轻轻荡漾，眼角挂着的泪珠在灯光的映射下闪烁着梦幻般的色彩。
他痴痴地呆望了一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乳罩放正，把衣服慢慢扣上，又从床头扯过毛巾被严严实实地给巧云盖上。他坐在床沿，柔和的目光仿佛审视刚出浴的婴儿。
他不知该守在这里还是该离开。不，不能离开，即使那个色狼不回来，巧云也不能一个人孤单单地留在这里。是的，巧云还不知刚刚发生的一切，在她的心里，已经被那个恶魔污辱了，她醒来一定会寻死觅活的。我不能离开这里，不能。
他拉灭电灯，掩上门。门鼻已被撞击得不知去向。也罢，他想，有我守在这里，断不至出现什么意外。
他守候在巧云床边，情不自禁地握住她松软的小手。那么柔软，那么无助。他就这么一直握着，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什么所在，只觉得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繁花似锦，蜂飞蝶舞。他牵着巧云柔嫩的小手，追随着一只花蝶来到一条潺潺流动的溪水旁。河水一碧如洗，水底的鹅卵石光洁如玉，水草随着水流惬意地飘摇，更有欢快的鱼儿在其间自由自在地觅食。
卫建国自己也不知是在梦中还是现实里，他只觉得眼前的景色这熟悉而又陌生。是了，她曾经跟巧云到过这个地方，也是牵着她的小手，自己的心也曾陶然欲醉过；然而很快，又到了一个陌生的所在。仿佛还只是小时候，几个小伙伴在一起嬉戏玩乐。他听到一个小伙伴叫“巧云”，有些讶异地回过头。真的是巧云，一样的脸蛋，一样甜甜的笑靥，只是更加玲珑可爱。
他高兴地跑近前，拉过巧云的小手，在繁花丛中不停地奔跑，跑累了，仰躺下来，花草淹没了他们俩，眼里只剩下蓝蓝的天空和偶尔飞过的鸟儿。
然后，侧过身，对视了一眼，扣紧双手，甜蜜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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