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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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传说呢?
说起来可也真有点荒诞离奇,近似于危言耸听,却是每一个述说者,尽管格限于神秘之中,却无不津津乐道,听者半信似疑,却又无不为之动容。
传说之一:当年闯王李自成攻北京,进占紫禁城,崇桢皇帝于煤山自缢之前,却也作了几项重要安排,其中最富传奇的是有一批极为珍贵的金玉奇珍,早在宫破旬日之前,由专人秘密偷运出宫,解送到了江南。
传说之二:见之于官报,所谓的城破之前先已出宫逃命的太子与定永二王,俱为李自成所擒获,如今也都先后伏诛,其实真正被擒获伏诛的只是太子与定王二人,其中“永王”朱慈炯实已逃脱,如今不但还健在,而且,已为各方反清复明势力奉为精神领袖,敬尊之为“三太子”。
传说之三:这位“三太子”当年之所以绝处逢生,乃是得力于先皇考崇桢身边的一个精武技的大内卫士,此人姓叶,神出鬼没,有能天彻地之能。
传说之四:当年在后宫,为崇桢亲手所刃杀的长平公主(简称为长公主),其实未死,只是被砍断了一条胳膊而已,如今非但也还健在,却已皈依佛门,更有甚者,这位公主如今被传说为风尘侠隐中一类的人物,本事可大了。
传说之五:也就是落到了眼前这个节骨眼的关键时分。有一个身负有重要使命的人,如今来到了金陵,此人的任务是将要与传说中的三太子见面,而且更负有策划运转那一笔当年秘密出宫巨大财富的使命——这一笔巨大的金银财宝咸信为被用于重整明室社稷江山的重大资本。
这么一来,这个被传说为负神秘任务的人,顿时为十方所注目,非但是官方侦骑密布,甚至远在紫禁城的朝廷也不甘寂寞,秘密策使了深精武技的大内卫士,连日赶下江南,务必要把此事查一个水落石出。
自然,敏感的江湖黑白两道,就更不会听任此一传说如过耳来风,势将要兴起一股探测热潮,不欲善罢甘休了。
铃声叮叮。
骑在小毛驴上的两个人——公子锦,徐小鹤,一副自在轻松模样。
稻田里佳禾葱葱,水稻飘香,竹影婆娑,牧童骑在牛背上唱歌,一派江南富庶情景。
由此而接上前面官道,总还有五里来路,稻禾青青,白鹭翩飞,小毛驴似跑不跑,铃声叮当,驴背上的两个人,男的英俊潇洒,女的清花水秀,尤其是后者那一身花枝招展的装束,在艳阳里闪烁出无限娇媚婀娜。
公子锦在驴背上笑向小鹤道:“刚才多亏姑娘搭救,要不然只怕已遭了那婆子毒手,想不到此行如此凶险,真正令人担忧。”
徐小鹤“咦”了一声,眼睛“白”着他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的?”
“这还用说。”公子锦道:“我看那暗器施展得异常高明,已近乎‘金针度线’之妙,除了姑娘之外,又有谁有这等手法?”
“谁说的?哼——这一次你可是看错了!”
徐小鹤一只手把草笠的帽沿,拉下来一点,遮住迎面的阳光,侧过脸来打量着他。
公子锦笑脸顿失道:“难道不是你?”
“不是。”小鹤摇摇头:“你猜怎么样?”
她把身子坐好了,看向公子锦,眉毛挑了一挑:“你我都不会想得到的——是那个姓帅的。”
“是他?”公子锦说:“就是那个姓帅的小子?”
“不错!”徐小鹤笑了一笑:“你的耳朵真灵,原来都听见了!”
公子锦说:“他的声音这么大,谁听不见?不过——后来小声地跟你说些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当然,不用说是在跟你打听我,是不是?”
小鹤道:“那还用说。”又道:“我原以为这人是个好色之徒,即使会些武功,不过三流角色,谁知道他暗中不动声色地施了那一手暗器,破了卖花婆子的诡计,我才知道他竟是个身上有真功夫的人,你说他那一手暗器近乎于‘金针度线’——这暗器手法,我听我师父说过,他老人家就会,连我还没有学会,这人居然已能施展,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倒是不能小看了他。”
公子锦点头道:“这人诚然是个劲敌,倒要防他一防——只是,那个卖花婆子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施展诡诈伎俩?而姓帅的又为什么会对我暗中援手?他们竟不是一边的……”
“还有那个抽烟的老头,三个人全不相干……这事情可透着有些邪门儿……”
说着她嘤然作笑,向着公子锦瞟了一眼:“既然都冲着你,看来你这一趟着实大有文章……到底又是为什么?连我也瞒着?”
眼前已来到驿道,二人挥鞭催马上道,继续前行。他们所乘骑的小驴,早经豢养熟练,并不需人策使带领,平日所行,只此来回一途,是以不愁中途迷失,而驴性固执倔强,即使乘骑客人想要趋使它改道亦是不能。
这条驿道是通向江都市街的主要干道之一,来往客旅络绎不绝。
两头小毛驴一经上道,循着平日惯行方向,一径前行,并不须二人带领。
公子锦原欲独自超前快行,暂别小鹤。徐小鹤看在眼里,不觉好笑道:“怎么,想把我撇下,一个人去?怕我缠着你不放?”
被她这么一说,公子锦不好意思地笑了。
“姑娘请多多原谅,实在是这一趟事情重大,并不是我对姑娘见外,还请多多包涵。”
小鹤哼笑道:“你不说,我便不再多问,谁又希罕,非要知道不可!到时候你就是想要告诉我,我还懒得听呢!要是有什么事求着我的地方,更看我高不高兴,不信就走着瞧吧!”
说罢便赌气似地把头偏向一边,不再理他——其实她此行之前,已从师父陆安那边得到了预示,情知公子锦此行负有极重要使命,陆安更知公子锦此行是去会见一个极重要的人物,徐小鹤当时曾向师父一再盘问,陆安亦不说破,只云到时自知。想不到公子锦也是一样,一任她如何追问,也是不肯吐露一字。
——她因而想到师父生平一向料事如神,此番特别打发自己前往,还嘱咐带了一些平日罕用的药物,莫非是此行还需要自己去为什么人诊断看病不成?好在不久自知,公子锦既奉命不得对外人吐露,却也怪不得他。这么一想,也就不再生他的气。
陆安其实还一再嘱咐她,要她在暗中多多注意他的安危,必要时当尽全力保护,可知他此行任务极其重要,万万不可出一点差错。
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呢?
徐小鹤强压着心里的好奇转过脸来,刚想用别的话旁敲侧击一番,说不定能套出些什么来——却有一骑快马,风掣电驰泼刺刺直由身后驰来。
二人闻声而警,还来不及回头察看,来马又紧擦着二人身边奔驰过去,驿道上扬起了大片黄尘。
打量着这人背影,一顶马连波的大草帽,黑绸子短褂,甚是意态轩昂——
公子锦方自注意到这汉子黑绸汗褂上所绣的一个特别图案标志,身后蹄声得得,一连六骑快马,泼刺刺又自擦身而过,紧迫着前面汉子,风涌云聚般狂驰而去,声势之巨大,饶是惊人之至。怪在这一行七人,非但衣式装束一般无二,即是**座马也都是一色纯黑,七匹怒马,一致发足狂奔,自有非常气势,蹄下黄尘,有似一天黄雾,又似一条迤逦千丈黄龙,一径追循着前道飞蹄,滚滚而逝。
这般阵仗,不禁使得所有路客纷纷驻足张望。
公子锦方自思索着七人背上奇怪的图饰,并不像是常见的官府“勇”字号衣。徐小鹤却已失声地“哦——”了一声,直向着前面消失渐远的人马发起呆来。
“怎么回事?”公子锦看向小鹤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是本地官府的人?不像!”
徐小鹤转过头,奇怪地瞟了他一眼,道:“你以前没有来过江南?”
公子锦摇摇了头,略似汗颜笑道:“姑娘的意思是在笑我的阅历不足,可是?”
徐小鹤一笑说:“你倒有自知之明——刚才那七个人,你看他们是哪里来的?他们身上所绣的那个马头标志,你可知代表什么?”
经她这么一说,公子锦才自悟及,原来七人黑色短衣背上所绣制的特别图形,竟然是一个“马头”形状,小鹤这么一问,他竟无以置答,尴尬地摇头微笑,表示全然不知。
徐小鹤大惊道:“你真的不知道?”心里暗暗奇怪,何以对方连如此赫赫声名的江湖门派都不知道。
“你的江湖阅历岂止不足而已,”小鹤打趣地奚落道:“看起来简直差得太远了!”
公子锦抱拳道:“请教,请教。”
徐小鹤前后看了一眼,确定没有被人监视,才自说道:“看起来,你过去大概很少在南边各省跑过,居然连当今黑道最具盛名的‘铁马神令’门派都不知道!”
公子锦心里怦然一惊。
——他焉能会没有听过这个黑道上最是恶迹昭彰的组织门派?只是徐小鹤既这么说,不如干脆糊涂到底,倒要听听她说些什么?
徐小鹤见他睁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望着自己,只以为他真的不知道,不禁嘴里“啧啧”称奇。
随即告诉他道:“铁马神令一般都称呼他们是‘铁马门’,这个门派在江湖上听我师父说已经横行了三十多年了,过去的总舵是设在浙江天台山,后来因为官兵的多次围剿,听说搬了好几次家,不得已化整为零,分散在江南各处,这里太湖附近就有他们一个分寨,人多势众,平常是小罪不犯,大罪不断,因为他们门下有本事的人多极了,江湖各派对他们虽然看不顺眼,却也惹不起他们,这就使得他们越来越横行霸道了。”
公子锦道:“难得姑娘平常在家,足不出户,居然外面事情也知道得这么清楚——可知道这个铁马门的总令主又是什么人?”
徐小鹤说:“听我师父说,铁马神令一共有四位令主,总令主姓什么叫什么,到现在没有人弄得清楚,大家只是知道他的外号是——”
“外号?”
“对了!”徐小鹤说:“叫云飘飘。”
“云飘飘?”公子锦一笑说:“好动听的一个外号,文绉绉的。”
徐小鹤哼了一声道:“好听是好听,可是这个老魔头可是猾狡极了,大概就是因为他神秘得来无影去无踪,像云一样的不可捉摸,所以外面才给他取了这么个外号……”
“你叫他老魔头?他很老么?”
“那当然啦!猜也应该猜出来了!”
这可就与公子锦所知道的略有出入,不过眼前且不与她争执。
徐小鹤又道:“大当家的叫云飘飘,外面莫测高深。二当家的也是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我师父却与他有过几次交往,他们是不打不相识,居然彼此心仪,成了道义之交,听我师父说,这个人很有点义气,不过人可是出名的怪,好起来好得要命,一不对可就瞪眼杀人,外号人称‘冷面无常’,姓桑,你听听这个外号就知道。”
公子锦点点头,神秘地笑道:“令师陆先生居然也会结交黑道上的朋友?怪不得你对铁马门的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
“你错了。”小鹤说:“我师父是不齿于他们所作所为的,只是交了姓桑的这个朋友而已,其实他们也极少交往,很多有关铁马门中的事,他老人家也许知道,但是平常却不愿多谈,我所知道的这些,有很多还是从外面听来的呢!”
公子锦点点头道:“这就很难得了,你刚才说铁马门一共有四位令主,还有两个呢。”
“别急呀!”徐小鹤抬起手整理了一下帽子。
两只小驴骄辔而行,铃声叮当,不徐不疾。
“第三位令主,这个人姓木,木头的木——”
公子锦心里一动——那是因为出门之前,有人特别警告过他,要他特别防范此人。
徐小鹤接道:“你要特别小心这个人,这个人最坏,武功极高,江湖上人提起了这位木三郎来,没有一个不头疼、谈虎色变的!”
“木三郎?”公子锦哼了一声:“可是传说中的那个叫‘神眼木三’的人?”
“对了!”徐小鹤说:“就是他,你们认识?”
公子锦摇摇头:“没有见过,不过此人的大名却是早已听说,传说此人生有一双怪眼,能够像猫一样地夜晚看物,可是真的?”
“外面是这么说罢了!”徐小鹤说:“不过这个人在铁马神令四位令主中,是最心狠手辣的一个人,杀人越货,无所不为,江湖上无论是黑道白道的人,只要犯在了他手上,很少能有幸免的,听说也只有总令主云飘飘能降服得了他,他也只听云飘飘一个人的话,就连二令主冷面无常的账,他都不买,以后你要是遇见了他,可得要特别小心。”
公子锦微微一笑说:“这么说,我真的要小心这个人了,看来我们的行踪已经落在了他们眼里……”
徐小鹤说:“他们对我可是没兴趣,只是你可得十分小心了。”
公子锦笑了一笑:“那就让他们来试试吧。”
说话的当儿,眼前已来到了江都闹市,眼前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且是衢道之口。
小毛驴自行地停了下来,即有一个毛头小伙计打对街跑了过来,一言不说地就把那驴牵走了。
公子锦四面打量一眼,只见市招密集,商店酒家,栉次鳞比,较之南京更有过之,盐市之浮华己见一斑。
徐小鹤笑说:“我们药铺子就在那边,你看见了没有?”
用手一指,可不是“鹤年堂”三字竖匾,金光耀眼,就在眼前十字路口头上,这个位置选得好,怪不得生意鼎盛。说完这句话,不等公子锦回答,她便独自走了,走过对街摆了摆手,便回头去了。
公子锦岂是真的这么差劲儿?一无所知?当然不是。
事实上他对江湖上的黑白两道,虽不若一般老江湖那般提起来如数家珍,却也应知尽知,绝不似徐小鹤想象中的那么一窍不通。
此行责任之重大,眼前风险有多少,他心里当然有数,只是外表力持镇定而已。
别了小鹤,在马路上闲逛了半天——其实当然不是真的“闲逛”,不过是意在甩掉暗中跟踪自己的两个人而已,直到他确定真的甩掉了暗中跟踪的人之后,才自按图索骥地找到了他应该现身的地方。
四方茶楼。
进门之后,座客云集,楼上楼下几无虚席,当下一个小伙计带着他到了楼上,找了个偏间雅座坐定,送上一客菊花香茗。
时间过午不久,显然还是吃饭的时候。
公子锦要了客小笼汤包、凤鸡、干丝等本地佳肴,候到伙计把这些吃食一应送上之后,才自唤住他问道:“这里可是四马路的四方茶楼?”
“对呀,就是这一家!”小伙计嘻着一张大嘴说:“八十年的老字号了,别无分号。”
公子锦说:“有位覃子豪罩先生可在这里?”
“啊——”小伙计怔了一怔:“那是我们的管事先生,客官爷有什么事要见他么?”
公子锦点点头道:“对了,他要是有空,就请他过来一趟,我在这里等他。”
小伙计连声答应着随即退下,过了一会儿,就有一个身着夏布长衫,四十左右的斯文先生来到了雅座。
“是覃先生么?”
公子锦在座上抱拳揖道:“在下姓公——特来拜访。”
来人连连点头道:“不敢,不敢——兄弟姓覃,就是这里的管事,客人有什么差遣?”
说时回身左右打量一眼,跨前一步,双手合并,各屈二指,摆了个奇怪的手式,向着公子锦揖了一揖。
公子锦立时会意,右手并三指,向着桌上茶壶摸了一摸道:“这茶凉了,再换一壶吧。”
罩先生一笑道:“天、地、人,何者为大?”
公子锦道:“那可要看什么时候了。”
罩先生道:“如今呢?”
“如今生逢乱世,以人为大,覃兄以为如何?”
覃先生点点头,一只手摸着唇上的短须,随即坐下道:“那就再讨足下一句金口,这个‘人’在天成圣呢还是在地为王?”
公子锦一笑道:“应是在地为王吧。”
“远在天边,还是近在眼前?”
“这可难说了。”
“请教——”覃先生抱拳一揖,有意无意地,显出了指上的一枚翡翠戒指。
公子锦其实早就看见了,见状微微一笑——
“覃先生不必见疑!”公子锦道:“我是打东南方来的,隔着一片大海,你说是远还是近呢?”
一面说,抬起手来摸摸下颔——小手指上也有个戒指——这戒指他平常并不常戴,今日特别戴起,竟与对方一般式样。
“这就是了。”
覃先生声音略低道:“足下来此的消息,我早就得着了,算计着此时也该到了,如今风云险恶,白、黑两道,都放不过咱们,足下位当特使,身负重任,不可不察——”
“不敢当——”公子锦抱拳道:“全仗兄台指教。”
覃先生一笑道:“上回过师兄来即说到你,把你夸得了不得,想不到如此年轻,失敬,失敬。”
“少不更事——还请兄台指教。”公子锦略似谦虚地道:“这一趟若不得力于高明人士暗中帮助,只怕在南京就要出事了。”
覃先生笑道:“公少侠指的是神医陆安和徐小姐吧!”
“啊——”
“哈哈——”覃先生一面为对方斟满一杯茶,送上道:“老实说吧,足下一人南京,我们就得着讯儿啦——你不要客气,在南京那几件轰轰烈烈的事情干得好极了,麻四先生已把这事报回去了,说是王爷大喜,要大加嘉奖呢。”
公子锦一惊道:“四先生也来了?”
“哪能不来?”覃子豪微微一笑:“兄弟——你不是搭一艘‘长’字号的渡船下来的吗?在船上还遇见了徐大小姐吗?”
“啊——”公子锦微微点头道:“覃兄好耳风,看来兄弟这一趟,全在兄台照顾之中了。”
“我哪有这个本事,是四先生。”覃子豪道:“他老人家一直都在暗中护送着你……兄弟——你也许还不知道,铁马门的人盯上你了。”
公子锦越加汗颜地叹了声道:“我怎么不知道?都怪我太过无能——”
“这不怪你——”覃子豪说:“他们早就得到消息,你一个人就算三头六臂,也是防不胜防。方才在船上,要不是四先生施了巧计,引开了对方注意,下船时,又现身为饵,甩开了对方主要魔头,可是险哪。”
“兄台的意思……什么……魔头?”
“你为人忠厚、正直,还不尽知此行之风险——”覃子豪道:“方才情形,我虽不曾亲见,可是四先生说起,真正吓人,原来铁马门的两位令主俱已出场,一个在船上,一个在岸上……”
微微一笑,覃子豪俯身而前,小声道:“这事全仗四先生暗中打点,我们的人全出动了,听四先生说,险极了,我们的人还装扮了你的外貌,四先生亲自出马,真险,侥幸成功,嘿——想不到神眼木三那一双神眼居然也有看错了的时候,你可知道,铁马门在江都的‘七大金刚’全出动了,却是扑了个空。”

公子锦瞠目以对,想起了方才与小鹤在驿道上遇见的那七匹快马,原来就是铁马门在江都鼎鼎大名的七大金刚,看来全仗麻四先生暗中帮忙,现身为饵,把对方主要魔头“神眼木三”诱开,要不然,可真是不堪设想。
虽然事已过去,想起来还不禁心里忐忑,同时也就感觉到自己的势单力孤,前途万般风险。
覃子豪见状笑道:“你不用担心,敌人虽然来了不少,我们可也不含糊,何况四先生既已亲自出来,听说另外还有高人助阵,你只按着原定计划行事,小心一点也就是了。”
公子锦点点头,问说:“四先生人在哪里?可否一见?有很多事,还想当面向他请教。”
“他走了。”覃子豪说:“你若早来一步就见着了,现在人走了。”
公子锦怅怅地道:“他老人家住在哪里?”
“这个……”覃子豪微微笑道:“他老人家关照了,叫你不必去寻他,如有事情,他自会寻你……”
说时由身上取出了一个绸子小包,交给他说:“这是四先生要我交给你的,里面有一封信,嘱你见字行事,时间、地点都交待得一清二楚,另外有一百两银子,是给你的,其实我这里早就给你准备下了。”
一面说,他由折着的袖管里拿出了一张崭新的银票,交到公子锦手里——
“外面走的人,手头不能小器,这个你留着,不够随时来支。”
公子锦打开一看,是五百两的一张即期银票,就说:“太多了,你收回去吧,我现在不缺银子。”
覃子豪推过去说:“收下吧,你以后就知道了,花费很大的,而且,你不必节省,有时候充充阔气也是必需的,哈哈……”
又说:“在扬州,我们的实力不小,钱有的是,我在这里,又是管账的,自己兄弟还能不多照顾几文?”
说着哈哈一笑,站起来抱拳道:“你就慢慢吃吧,我去嘱咐一声,这里不会有外人进来,我走了。”
这个覃子豪,公子锦以前虽没见过,却知道他和自己一样,谊属同门,同是延平郡王大力所收揽的江湖义士,包括方才所提起的那个麻四先生,同属延平郡王所特别成立的一个反清复明秘密组织,这个组织的力量,却也不可忽视,似已日渐强大,虽不足以动摇清朝已固江山,而侧面的煽风点火,却也令当势者头痛不已。
打开了锦囊,果有书信一封。
那是一封属于极隐秘的密札,厚厚的桑皮纸信封,骑缝处都涂着火漆胶泥。
收件人:公子锦。
发件人:天南堡。
是了,这“天南堡”便是策使公子锦等一行义行的那个反清复明的秘密组织了。
肯定的,这密札应属“天南堡”的极密件之一,设非是收件者当事人之外,任何人不得私自拆阅,以麻四先生在天南堡地位之尊,亦只是负责转手而已。
俟到公子锦小心谨慎地拆阅密札之后,不由为之一惊——他原以为时间大可从容,岂不知上面的指令时日竟然迫在眉睫,这使他再也不能耽搁,随即起身离开。
所谓“绿杨城郭,十里珠帘”,应是名不虚传,公子锦身历其境,总算见识了。
这一带,俗称“十里小运河”区,入夜之后,万灯高悬,千船云集,繁华得紧。
公子锦一袭轻装,身着太湖绸藕色长衣,腰系丝绦玉佩,足登福字履,手里一把描金折扇,摇起来婆娑有姿,习习生风,人本来生得俊俏,这一装扮,十足的风流惆傥,像是个出身豪门、走马章台的公子哥儿。
在“醉八仙”吃的晚饭,菜肴有松江之鲈,阳澄之蟹,呼伎小云小仙二女作陪,喝了几觥酒,耳边上尽是江南评弹、扬州小调。有钱大爷们的征歌逐舞,呼卢喝雉,在五光十色的迷离灯光衬托里,诚然令人不胜消受,公子锦又见识了一回。
却是今夕何夕,他总算心里有数,并不糊涂。
大船“八音画肪”就泊在前面湖心,这里“十里小运河”,河不叫河,分别划地称奇,巧立名目,各以“池”“湖”自称。眼前这一片地方叫“仙女湖”——顾名思义,那就是这里的女人,美如天仙,不用说,湖心的“八音”画舫,便是“仙女”所在之处了。天上星皎月明,却不如眼前灯光灿烂。
像其他,风流豪客一样,公子锦酒足饭饱之后,竟然也思往湖心的美人窟走走。
迎着阵阵凉爽湖风,公子锦一扇在手,翩翩风采地来到了“八音画舫”。
进门之先,便已听见了那阵阵丝竹管弦声,银牙打板,小红低唱,间以七彩灯光,粉帐流苏,姐儿们送往迎来,眼波流醉,真正让人**蚀骨,所谓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应该便是指的如此。
公子锦虽然缺少那种一掷千金的出手气势,更没有时下一般纨绔子弟的气质,却也仪表堂堂,大方举止,令人不敢轻视。
这里盐市,一日暴发,南来北往的陌生主儿多的是,是以他的出现,并不曾引起特别的注意。只是在二度“茶围”之后,仍然盘桓不去,便非一般的寻常客人了,这样情况通常有两种情形,一种是客人已有相好的姑娘,等着她的出现赴约。另一种情况便是有意寻欢而不得其门而入,这时候便须善解客意的皮条客出现,上前刺探搭讪一番。
是以,就在公子锦三度打发赏金,欲离不去的当儿,一个长颈拱肩,面生肉瘤的细眉男子出现在他面前——
“相公您别走——可有您的老相好啊?”
“我要见燕子姑娘。”公子锦开门见山地说:“可是她好像不在这里……要是这样,我就走了。”
这个人听到这里“哦——”了一声,随即眯着眼睛笑了:“在在在……有有有,您老可是姓李?”
公子锦微微一怔,点头道:“不错,我是姓李。”
细眉男人立时笑态毕露地道:“是从南京来打点贡绸的李大相公?”
公子锦半笑不笑地也承认了。
化名李方,专营贡绸生意的商人身份,正是他此行早已安排既定的化身——这件事还是在他拆读麻四先生留交的密札指示之后,才得以知道,万万没有想到,在此风月场合,居然已有了风闻。
“啊呀——您老可是贵客呀,为什么早不说呀。”这个穿着考究,其实猥琐的男人,立时巴结地说:“燕姑娘三天以前就在盼着您啦,这两天她身子不大舒但,没出来应酬,可是敬候着您啦。”
公子锦心里微微一动,点头道:“原来如此,你是——”
“小人姓杨。”这个人弯腰拱背赔笑道:“是这里八音舫的管事,这里水旱码头,七十二处游玩地方,小人都有照应,李大爷随时关照。”
这话倒也实在。
在此,“十里小运河”提起“杨脖子”这个人,大概无人不知,若问此人干的是什么,可就有些令人羞以启齿了,那便是此人赖以为生所操持的,是见不得人,最为下贱的女人皮肉生涯,过去的人品,不消多说,这两年买卖女人发了财,所谓的“有钱王八大三辈儿”,“杨脖子”三字,在此地面俨然也是一号人物了,真正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了。
公子锦眼里,当然瞧不起这号小人,甚至极其鄙夷。无如眼前这一台戏,还是非他不可。
“原来你就是杨管事,我听说过你——”公子锦说:“我此来全为燕子姑娘,她既然告病在家,我就明天再来吧。”
杨管家笑说:“燕姑娘早关照了,别人一概不见,李大爷来她是一定要拜见的,这样吧,您在这里先坐坐,找几位姑娘先陪着,小人这就去把她给接来,燕姑娘一听说您来了,她马上就飞过来了……”
说着就要转身告退,公子锦摇头说:“不用了,你这里的姑娘我都不喜欢,我就跟着你一块去吧。”
“那可是委屈您啦。”杨管事咧嘴笑道:“好吧,小人这就招呼船去,马上就走。”很快地,他就准备了一艘花船。
二人登船坐定,由一个花俏的船姑娘操桨,沿着河边,不一会就划出了这片灯光璀璨所在,直到河面上灯光稀落,再不见先时的繁华景象,岸边上更是一片黝黑,想是早已离开了所谓的“十里小运河”区域。
杨管事一只手扬着灯笼,频频向岸边打量道:“快到了吧!怎么还没到?”
摇船的婆姨说:“过了前面七棵柳树就到了,这条水路我最熟,杨老爷不用担心,每天都是我接送她来的,不会错的。”
杨管事这才笑嘻嘻地向公子锦说道:“就快到了,她家我去过一回,家里还有个老母亲,这孩子很孝顺的,挣的钱都交给她母亲。”
公子锦点点头,没有吭声。
老实说,对于这位燕子姑娘,他是压根儿一点也不清楚,只是遵照密札上指示的行事,也不知道何以指示他来此见一位风尘姑娘,心里不免好奇。
“李大爷您真是好眼力啊!”杨管事说:“要说到姿色人品,这里再也没有第二个能比得上她,而且——您当然已经早知道了……”
“知道什么?”
公子锦见他笑得暧昧,倒有些被他弄糊涂了。
“燕子她……”姓杨的把头附近了,压低了嗓子道:“她还是个清倌儿,从来是卖艺不卖身,还没正式接过客人……”
公子锦见他那样暧昧的表情,同时眉飞色舞地频频向自己打量,真恨不能一拳照他脸上打过去。当然他不会真的这么做,再想想自己此刻所扮演的身份,原就是一个“寻芳”的客人,又何怪对方有此表情?
当下怪不自然地笑了笑:“这就难得了。”
“给李大爷您说句实话。”杨管事道:“大爷您可真是好福气啊——燕子姑娘来八音画舫总有年把子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在家里见客,要不是她事先关照,小人不敢把大爷您带到她家去呢。您是没见过,这位姑娘的脾气可大了。”
说话的当儿,已过了七棵柳树的河滨,地名“七柳屯”,小船摇晃着徐徐向岸边靠过去。
杨管事“啊”了一声,忙拿起了灯笼,一面向岸上照着,仿佛是看见岸边上站着个人。
“哦——”杨管事笑着说:“大姑娘等着我们哩。”
摇船的婆姨说:“不会吧,她不知道呀——再说她母亲还生着病!”
杨管事一怔道:“你看,我竟然忘了,对了,她跟我说过,说这两天她母亲的偏头疼病犯了,夜里都不能睡觉……”
四周围一片黝黑,也就有小船上的两盏纸灯和杨管事手上的灯笼所散微弱光芒,在水面上摇散着片片鳞光,附近河面上偶尔传过几声鱼儿泼刺的水响,更加添了几许夜的阴森与神秘。
小船泊岸,杨管事首先跳上岸边,回头张罗着,待将要接引公子锦上岸,就在这当儿,猛可里一条人影直袭过来。
好快的势子。
此时此刻,谁又会料到有此一着?
那人想是匿身在岸边的大树之后,蓦地现身而出,其势绝快,加以彼此距离极是接近,令人防不胜防。
黑暗里,仿佛只看见这人手里所持有的兵刃,寒光闪了一闪,便听见杨管事“哎呀!”一声倒了下来。
几乎是同时之间,船上的公子锦也已有了反应——这人其实早已度好了势子,即在其剑伤杨管事的同时,左手振腕,打出了暗器“丧门钉”,一缕尖风,直向公子锦正面袭来。
公子锦一惊之下,反应极快,掌中折扇轻轻一拨,当地一响,已把暗器丧门钉磕飞水里,同时间身形轻纵,已闪身岸上。
那人挟其余威,长剑快速了转:“呼!”地划出了一圈寒光,反向公子锦头上劈来。
“当”的一响,再一次为公子锦折扇点开。
原来这柄扇子,描金嵌铁,也可当作兵刃使唤。
暗影里虽然看不清对方这人是个什么长相,大体上却认出是个瘦高身子、有着一双浓眉、目光狰狞的汉子。
公子锦身子一转,左手用劈空掌力,直向这汉子腰胯间击去,同时向着小船上早已吓傻了的船娘喝叫道:“还不快走。”
划船的女人惊慌着叫了一声,像是捡回了一条活命样地便自匆匆划船去了。
瘦高汉子原不知公子锦功力如此惊人,这一掌虽不曾为他正面击着,却是发出的掌风力道十足惊人,呼地一声,直把他逼出去四五步之外才自拿桩站住。
值此同时,公子锦又已二度进身,施展的是“陆地行功”中最称诡秘的“贴”字诀,脚尖一点,秋风扫落叶样的轻飘,已把身子偎了过去。
瘦高汉子“啊”了一声,简直来不极作出任何反应,已为公子锦贴近身边。
“噗!噗!”
随着公子锦手上翻动的扇身,已双双点中瘦高汉子一双肩窝**道。
瘦高汉子声音也没出一声,便自直直地倒了下去,却是自暗影里蓦地蹿出了两条人影,身子一经跃出,浮光掠影样的轻飘,已到了公子锦身边左右。
速度之快,出人想象,显示着来者二人的轻功绝技,均属一流境界。
其中一人更不待身子站定,左手扬处,打出了一支暗器“三菱箭”:“哧!”尖风一缕,直向着公子锦肩上射来,手法疾劲利落——由其出手部位判测,显然无意伤害对方性命,不过意在使公子锦负伤就擒而已。
公子锦身子略偏,右手折扇轻起,既快又准,“叮”一声,已把飞来的三菱箭点开一边——
却是对方那人,把握着这一霎之隙,早已怒扑而近,鼻子里怪哼一声,随着他探出的右手,铮地一声,抖出了软兵刃“十三节亮银鞭”。
这种兵刃八成儿藏在他右手腕袖中,事先一点也不见痕迹,“唰啦啦”一经抖出,巨蛇样地直向着公子锦颈项间盘来,却为后者一把抓住了来犯的鞭梢。两相较力地一扯,希哩哩扯了个笔直。
公子锦方自觉出来人手劲儿相当惊人,待将施展真力迫他兵刃出手,斜刺里蓦地袭过来一阵疾风,一条身影凌空疾抄而来。
带着一声轻微的冷笑,这个人竟然凌空而至,施展的是上乘轻功“八步凌波”身法,公子锦猛然而惊的一霎,对方的一只脚,浪子踢球般飕然已向他脸上踢过来。
公子锦心里一惊,霍地向后一个倒仰,急切间虽是闪过了对方足以致命的一脚,无如行动上却与那施展亮银鞭的汉子以可乘之机。
事实上,那一条亮银鞭,仍然还抓在两人手里,这汉子将势就势,身子猛地向前一欺,左手“神龙探爪”一掌反向公子锦仰起的前胸上拍下。
须知眼前二人,功力一流,绝非一般等闲,眼前联合出手,猝然同时向公子锦出手,简直防不胜防,公子锦饶是有一身杰出武功,仓促间亦难以应付。
——随着他身子的一个倒仰,脚下猛力一踹:“呼!”反纵出三丈内外。
尽管这样,左肋下方亦不禁为对方指尖扫中,隔着一袭绸衣,宛似蜂子刺了般的那样疼痛——这一掌幸而没有被他打中,否则不堪设想,直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却也激发了他争胜雄心,身子一经落地,待将全力以付。猛然间,眼前亮起了金灯一盏。
那是一盏设计十分巧妙的手提金灯,不过拳头般大小,极是小巧玲珑。黄澄澄流光四射,淬然闪现于眼前黑暗,极是耀眼生辉,从而照亮了眼前四周。持灯的人,身材曼妙,青绢系首,竟是个年过四旬的妇人。
这妇人身着一袭暗红绸质长衣,脸色苍白憔悴,灯光照射里,脸上一无表情,却是那双眼睛,在灯光映照里,菁华内蕴,颇有夺人之势。
正是这一双眼睛,慑住了眼前顽强的两个敌人。
事实上也正是借助于眼前亮起的灯光,公子锦才大概地认出了面前的两个敌人。一个是面容枯瘦、头发半白的瘦长老汉,背上背着一对寒铁双拐。另一个却是手持亮银软鞭,年当四旬,目光灼灼,生有一张长脸的壮汉——这张脸猝然使得公子锦记起,正是晨间在渡船上邂逅的那个马脸汉子,当时这人一直在向徐小鹤搭讪,打听自己,此刻终于现出了本来面目,向自己下手了。
那么,这个忽然出现、手持金灯的中年女人又是谁?也是他们一边的?
不像。
很快地,公子锦即由他们双方敌对的眼神里看出了答案,一时略放宽心。
“你是什么人?”
面容枯瘦、背负双拐的老汉,直挑着两道眉毛,十分惊讶地向对方女人打量不已,颇有耸动之势。
马脸汉子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冷森森笑了一笑,徐徐说道:“阁下好轻功,不用说,刚才在林子里两次阻挡帅某人一行去路的就是你了?”
枯瘦老汉为之一惊,道:“是她?”
公子锦虽不明白二人话中之因,却也可以猜知,看来他们彼此先时已有遭遇,说不定这中年女人的忽然出现,似在为自己解此一危也未可知。
聆听之下,那个形容憔悴的中年妇人只是微微一笑,笑颜既绽,顿如海棠初放,一扫先时的阴森冰涩——原来这妇人竟具有如此姿色,即使看来在憔悴病弱之中,亦有迷人风韵清致——只是这番美丽清致,很快地在她笑容消逝的一霎,亦即为之消逝,随即为前此不变的冷漠所取代。
“不必报出你的名字,我知道你。”中年女人借着灯光,远远向他注视着道:“你们铁马门也太嚣张了,杀人越货居然逼到我家门口来了,四令主你看呢,还是卖我一个面子就此离开,还是恃强玩狠到底,硬要跟我过不去?”
一面说,中年妇人特意地把手里的灵巧金灯举高了,有意无意地向四方照了一照。
马脸汉子原以为报出自己姓氏,对方如果在江湖上略有见识,必当有个耳闻。“铁马门”三字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使敌人望风丧胆,知难而退。却是这一次,似乎有些意外……
双方的一番对答,立时提醒了公子锦,对方一行原来竟是来自“铁马神令门”的人,那个马脸汉子更是铁马门中,身当一令之主的帅星斗——此人公子锦颇有耳闻,那天小鹤虽不曾道及,公子锦却心里有数,此番狭路相逢,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此举,即在公子锦以一敌众,正愁势单力孤之际,鬼使神差地竟然会来了这个神秘的帮手。眼前这个中年妇人,公子锦虽然对她尚不清楚,可是听其谈吐,观其气势,几可想知绝非等闲人物。
公子锦很想一探究竟,却是苦于没有出口之机。眼前似乎是铁马门一面,已为中年妇人的从中作梗所激怒。
听了中年妇人一番话后,帅星斗怒形于面地哼了一声,冷笑道:“足下好大胆子,听你口气,似乎是不把敝门放在眼里,倒要向足下请教了。”
帅星斗一面说,手里的亮银鞭唰啦啦缠在了腕子上,两只手向着对方妇人拱了一拱。
背负铁拐的华发老汉狞笑一声,大声道:“对了,既然敢跟我们作对,必然不是无名之辈,你报个万儿听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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