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酣然居中酣然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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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由王仙介绍负责联络的徐立便带着这萧统寻了一条小道一路向西行去,一路无话。
一路上,萧统总感觉前面带路的徐立有些怪怪的,但是具体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临近傍晚时,徐立终于开口向身后的萧统说道:“天晚了,前面有一家客栈,我们今天就在那里落脚了!”萧统自是无不应允了。
又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走在徐立身后的萧统看到前面路边扬着一张酒旗,上面书着几个大大的篆字“酣然居”,有两层全木建筑,掩映于树林中,更显清幽。这大概就是徐立所说的那间客栈了,萧统心道。
果然,徐立弹了弹身上的雪花,便径直向那店里走去,萧统也随即跟了上去,进门时有的伙计还跟徐立打着招呼,看的出来,徐立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了。店堂里满是来此住宿打尖的来客,从口音可以大略地听出,这些人来应该自全国各地的都有,河南口音的,也有湖北口音,不过还是以扬州本地的人居多,这些人或是三五一桌,或是一人独酌,或是高谈阔论,又或是埋头吃饭,整个店堂热闹非凡,觥筹交错。
一个个子矮小,但是眼光里透着机灵的小伙计领着他们便进了靠近店堂柜台的一处空闲桌子坐了下来,“徐大爷!你老可是有些日子没光顾小店了,今天怎么想起到这儿来了!恕小的眼拙,后面这位爷是……”那伙计从肩头取下了黑糊糊的抹布抹着桌子,看到了萧统,便向端坐的徐立问道。
那徐立只是不作声,小伙计知趣地不再啰嗦下去,回头拉长了声音向后堂吆喝道:“有贵客——到!好茶一壶!”
转头又向徐立问道,“徐大爷,要吃点什么?”
“费什么话!好酒好菜尽管上!”,徐立显得有些不耐烦地道。
“好唻!好酒好菜!两位大爷稍后,酒菜马上来!”说完便向后堂跑去,想是去整治菜肴了。
两人间还是没有一句话。
不一会儿,酒菜便陆陆续续地上来了,酒是是陈年的女儿红,未开坛已闻其清香,四菜一汤,只有两个人吃很是丰盛了。一整天未进食的萧统此时显然饿坏了,迫不及待的先动筷了。饭菜的味道不错,分量也足,这个店家很是厚道,在现代盈利第一的社会中很难找了!萧统一边忙着往嘴里消灭食物,心里还不住地感叹。徐立则没有立即动筷,而找了一个酒碗,自斟自饮起来。
只是埋头用饭的萧统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徐立看他的眼神中正射着骇人的寒光!
“王老板,你难道不知道,今天可是我大梁朝昭明皇太子的出殡日,全国上下一律吃素节哀,你怎么还在大吃大喝?”邻桌的坐着四个人,以他们的富丽服饰来看,应该是商人一类的,其中一个颔下留着寸许青须大约有四十岁上下的长相文儒的汉子,向坐在对面的一个身材臃肿正大快朵硕的黑脸汉子道。
“太子死了就死了,我又不是他儿子,这些个当官的,巴不得都死光才好呢!”那王胖子嘴里撕咬着刚刚撕下来的一条油亮鸡腿,想着平常被那些官员剥削和压迫,朗声愤慨道。
坐在胖子身边的一个衣着有些破旧的中年汉子在这几人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听到王胖子这么说,脸色猛地一变向王胖子手树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看了看左右没人似乎注意,才低声说道:“|王老弟,这个可是不能乱说的,这太子在民间名声极好可不比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达官显贵,况且我们在这里人生地陌,干的又是这等无良买卖。若是那个多舌的说去了,你我不免有牢狱之灾啊,休得如此说项!”
那王胖子似乎很是有些紧张,但是故作不在意的看了看身边的食客,查看并无异状,便向那汉子说道:“刘兄弟说的是,倒是哥哥大意了,不说了,吃完饭早些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于是几人便又低头吃饭,不作声响了,匆匆用完饭菜,便起身付账,向楼上走去歇息了。
岂不知,他们刚刚的谈话,坐在邻桌的萧统听了个一清二楚。“昭明太子死了?原来嘉儿口中常常提到的太子大约就是昭明太子了,可是今年不是普通年间,这应该不可能啊?”听那几人的谈论,萧统心里不禁纳闷道。
的确,对于这个历史上于自己同名同姓的人物,昭明太子萧统他的生平可谓是了如指掌,萧统(501~531)南朝梁文学家。字德施。梁武帝萧衍长子。齐中兴元年生于襄阳。萧衍曾任雍州刺史,镇守襄阳,后乘齐内乱,起兵夺取帝位,在建康(今南京)建立梁朝。萧统2岁被立为太子,未及即位而卒,谥昭明,世称昭明太子,这个太子招集文人学士,广集古今书籍3万卷,编集成《文选》30卷,流传于世。在萧统所知道的历史中,昭明太子应该是在中大通二年即公元531年夏四月逝世的,可是这些人明明口口声声说的是昭明太子是今年死的,难道是历史记载了错误?
肯定不会,若是说历史记载对于一个人的生卒年不详,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胡乱编撰的!深知历史的萧统马上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呢?萧统确实无法想得明白,而且十分奇怪的是,一想到这个昭明太子萧统的大脑又翻了以前的老毛病。在前世,萧统一想昭明太子,头就疼痛,遍寻医生,最后也看不出有什么缘由,最后有人说这可能是精神过敏,还要把萧统作为病例研究。女友慕容霜华曾经戏弄他说:“怕不是你是昭明太子的今生转世吧?”今天这老毛病又犯了,只是再也没有了霜华的安慰。
对面的徐立看了看神情变化的萧统,也不置言语,只是又端起酒碗喝了几盏,对双手捂头的萧统道:“房间在天字五号房!”说完便起身在桌上放了一锭碎银,便步履阑珊的向楼上走去。
刚刚那个小伙计看着徐立上楼,忙跑过来,想要扶着酒醉正酣的徐立上楼,谁知徐立一摆手,便把那小伙计推出好远,扔下一句:“别来烦老子!”便自己扶着扶手摇摇晃晃的上了楼。
那伙计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站起来身,看来刚刚被推的不轻。萧统过来许久一会儿才觉得有些好受了,又胡乱的向嘴里拔了几口,便留下了一桌狼藉,也准备起步向楼上走去,这时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住了他,”兄台慢走,一个人喝酒太闷,左右无事,不如你我把酒言欢,可否?“
”你我未曾相识,怎敢如此叨扰?“萧统回头一看,离他不远处一个衣饰华丽的年轻公子正在举着一只酒杯向他看来,看样子已经有些醉醺醺了,对此不明邀请颇感疑惑道。
”兄台见外了,所谓相逢即是有缘,何必拘泥于此凡礼!“听了萧统的答话,那华丽公子说道。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萧统告了个罪,向那华丽公子走去,依桌而坐。
临到近处,萧统才发现,这个衣着华丽的公子长相白皙俊朗,乌黑的头发一丝不乱,由一珠玉头冠固定,桌子上则放着这位公子的佩剑,上面镶着不只是什么宝石,虽然交不出名字,但也可看出,其价值不菲。看着这一切,萧统不仅在心里噫猜眼前此人的真是身份了。而此时,那位公子也在注视打量着他,心里思量道:“眼前此人,虽是眉宇间有些落魄之象,但是显然也是身怀武功之人。如今,我只身一人,若是与那人缠斗,恐怕胜算不高,如今找个帮手也是不错!”

”如此豪客相邀,在下杜明,还未请教公子大名?“萧统首先向那公子抱拳开口道。
“哦,在下姓杨,草字临风!”那华丽公子也是抱拳算是回礼,道。
”杨公子!“萧统道。”不知有何事相邀?“他可不太相信这位公子只是要他来喝酒,毕竟在店堂之中单饮独酌者可是不少,若是无人与饮,在这里随便落座即可,何必单单找他。
杜公子多虑了,别无他意,诚然相邀,只为共谋一醉耳!“杨临风只是豁然一笑道。回头向店伙计招呼道:“把这些冷菜撤下,重新布置一番,另外再来五坛女儿红,今晚我要与杜公子不醉不归!”
不一会儿,酒菜便整治了上来,酒香弥漫。那杨临风拍开坛上的封泥,取了两个大碗,倒上酒水,便举起酒碗,向萧统敬来,“杜公子,来干!”说罢便一饮而尽。
也端起酒碗,仰起脖子便一饮而尽了,这个时代的酒没有经过后市的蒸馏提纯,多以酒精度数很低,在前世酒量就不错的萧统对这点酒自是不堪为虑了,以前在林风家中时,与林风喝酒,到最后总是林风烂醉如泥,不过在林风家中吃的就大多是土酒,不如此酒口味醇厚,绵香宜人,萧统不免有些后悔,刚刚只顾吃饭了,却忘了品尝此等美酒,实在是有些莫名遗憾。
对酌了一会儿,杨临风突然拿起桌上的长剑,向萧统道:“如此饮酌太过平淡,不如我来舞剑以助酒兴!”说罢也不待萧统回答,便离桌起身,在店堂的空地上,自舞起来。
顿时,店堂中,剑光闪闪,再看杨临风,倏来往去,身手矫健,直欲与剑舞为一体,殿堂中的诸人不仅哄天价喝起彩来。其时,梁建国未几,而战争频发,四方盗贼横行,人人皆习武防身,都有一些武功见识,看到好处,不禁人人夸赞叫好,萧统虽然不太精于此术,但是武术共通,知一识百,看到他舞剑时身手矫健,攻守兼备,也和众人一起叫起好来。
杨临风任意舞了一会儿,大汗淋漓,酒劲上涌,感觉有些累了,便做了一个收剑的手势,向萧统这边踉踉跄跄地行来,坐下。
“杨公子果然是好剑法,令杜某大开眼界!”萧统看到杨临风坐下,真心夸赞道。
“献丑了!如此粗鄙剑法,怕是入不得杜公子的眼!”杨林风谦逊道。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此等放浪行迹,何不令人艳羡不已!”萧统想着自己自从来到这个时代的奇怪遭遇,不禁心生感慨,若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无牵无挂,一剑一囊,一人一马,行走江湖,岂不是快意的很,怎会任人驱使!可是想到林嘉儿和失散的林巧儿、林清兄妹,如果不是自己的到来,他们一家应该会生活得更加好吧,也不会到此种田地,萧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听到萧统如此新奇论调,又觉得很是有理,用句慨前人之未有,听词中意味,看来萧统想起了什么伤心遗憾之事,便举起一杯酒,向萧统笑道:“杜兄果然好文采!今日不想那些伤感之事,请!”
“酒逢知己千杯少,来,今夜不醉不归!”萧统不想继续沉浸在伤感中,豪气万丈道,“他日江湖,必有我杜明扬名的一天!”
“好!”杨临风也道。
两人又饮酌起来,不过此时两人不像刚刚那样拘谨,萧统忘记了自己的不快,杨临风也似乎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两人好像是遇到知己似的,畅饮起来。
后来,看着已经醉倒的杨林,萧统却酒意全无,无奈的心道:“不能喝就不要喝,醉成这个样子。“
谁知当问及杨临风的房间时,店伙计却告诉他,这个人还没有订房间,于是萧统只得背起酣睡的杨临风,拿起桌上的长剑,从怀中取出些银两付了帐,问了一个伙计天字号放在哪里,寻路便找到了天子五号房。
推门而入,萧统不禁眼前一亮。房间里打扫的纤尘不染,里面有一个制作考究的八仙桌,像是楠木做的,说上放着一副全瓷茶具,在桌子旁边不远处先按上的一个紫砂熏壶正缕缕的飘散着香烟,靠着香案便是一个长大约七尺,宽约五尺许的楠木雕床,看来价值不菲,整个房间显得古色古香,窗外的雪光映照,让这屋里似乎蒙了一层勃勃的轻纱,更显得朦胧美,这种景象让喜欢古物韵味的萧统心生感叹,“做古人的品味就是好!”
萧统把背上的杨临风放在了床上,脱去鞋袜,盖好棉被。忙完这些后,疲惫不堪的萧统暂时忘记了刚刚的疑问,漱了漱口,累了一天了,先是和林嘉儿在山顶上看来一早晨的雪景,后来又随徐立下山走了许久,有与杨临风喝了这么长时间的酒,有伤在身又劳累不已的萧统便沉沉地睡去了,当真是一夜好睡。
第二天,徐立过来敲门叫起的时候,萧统还沉醉在梦乡之中。听到外面有人叫门,萧统迷迷糊糊的起了身,看了看床里面,杨临风已经不知踪影,只在桌上留下了一封信函,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杜兄亲览:昨日与杜兄一见如故,顿生知己之感,勉称兄弟,奈何小弟酒量微浅,酒后失态,叨扰兄台,见笑!因小弟有要务要办,未与兄台道别,请见谅!另:留意与你同行之人,此人心术不正,望杜兄多加提防,以备不测,切记切记!弟临风手札。”行文用的是此时盛行的行书,飘逸可观。
看完信札好哦普,萧统不禁心里疑惑道:“徐立?”嘴角却漾出一个微笑。
萧统简单洗漱后便下楼来,正看见徐立在楼下闲坐。看见萧统下楼,徐立便起身道:“是时候动身了!”萧统自无异言,看来店钱应该是徐立事先结清了,便随后跟着徐立走出了“酣然居”。
一夜北风紧,开门雪尚飘。不知外面何时起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徐立看着眼前白蒙蒙的一片,缩了缩脖子咒骂道:“这鬼天气!”眼力不错的萧统则看见了眼前不远处的路上也是慢慢地行着几人,披着厚厚的棉袄,活像几只大企鹅。
“徐主事,前面还有几人,同是赶路不若与他们同行。”萧统向前面只顾埋头赶路的徐立商量道。说是想同行,其实一方面,是一向健谈的萧统感觉与徐立同行索然无味;另一个方面,萧统已经看见,前面几人中有一个身材特别肥胖的人,很像那个感”无良生意“的王老板,而自从昨天听了他们的谈话,萧统就对这一行人产生了好奇之心,况且他们四处闯荡,所知朝廷轶事江湖流闻定是十分丰富,也好攀谈询问一下。
听了萧统的话,徐立则不置可否,最后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也好!“这可能是自萧统下山后与蓄力的第一次完整对话了,以前不是萧统不言,便是徐立不语,两人便没有说过完整的一句话。
得到徐立首肯,萧统便快走了几步,跟上前面王胖子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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