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恩情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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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风雪,古镜川与柳细细、东哥二人来到了尧曲城。古镜川先将柳细细安顿好后便去了边关大营寻萧墨迟的上司钱侍郎。
钱侍郎与古镜川并不相识,但听得他是来寻萧墨迟的,忙走了出来,冲着古镜川笑得歉疚,“萧墨迟他……”
古镜川心急,练武之人的沉稳早被抛到了一边去了,“他怎么了?”古镜川生怕自己会听到萧墨迟的噩耗。
钱侍郎冲古镜川摆摆手,“他应该没事,可也找不到他了。”
古镜川诧异地看着钱侍郎。
钱侍郎解释道,“他原是被月氏大王扣在了地牢之中,可后来这前大王死在了火海里,新任大王将公主送回来时,却告诉我们说萧墨迟早打死了地牢的看守逃出去了。”
古镜川一听这话,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他?打死看守,逃出了地牢?”
钱侍郎看着古镜川默不作声。
古镜川严肃地问道,“你信吗?”
钱侍郎摇摇头,“不信。”
古镜川于是问道,“既然不信,你为何不去找他?”
钱侍郎自然能听得出来眼前这人话里透着股子怒气,无可奈何地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学萧墨迟那傻子一样,只手空拳地闯进王宫里去找人?”
这下子轮到古镜川不说话了,他略沉吟了片刻后问道,“你为何不找月氏大王讨人?”
钱侍郎仍旧摇摇头,“找他要人?”钱侍郎已经不止一次和这阿尔阔打交道了,虽说阿尔阔现在已经是月氏大王,可他毕竟当沙盗的时间久了,骨子里的痞性一时间还是没法子洗刷干净。
阿尔阔将公主送回边关大营的时候,钱侍郎与傅容一道去问阿尔阔讨要萧墨迟。阿尔阔却一个劲儿地说起了王宫里被毁坏了的地牢,要大庆酌情赔偿。说起来也是真可笑,月氏前大王死得不明不白,月氏本该向那夜的闯宫之人讨个说法才是。这也正是迟健当日命人假扮庆军的用意。可前大王一死,这才给了阿尔阔机会登上王位,所以他也不计较那一夜究竟是谁闯了王宫,却和钱侍郎与傅容论起了地牢的破损。
钱侍郎与傅容只得无可奈何地闭紧了嘴巴。而后来不久,傅容便被皇上的一道圣旨召回了京城,钱侍郎的公务还没完,自然理所当然地留了下来。这段时间,钱侍郎也到处去找过萧墨迟,始终是一无所获。
阿尔阔其实在浮屠宫早已见过了萧墨迟。他这样精明的人,来与浮屠宫谈交易,自然清清楚楚地记得浮屠宫的大祭司曾经从自己的手上讨走了一名庆人,所以他自然要问个清楚。
迟健明白眼下不可与月氏人撕破脸面,于是也拿出了自己的诚意,领着阿尔阔去见了彼时仍旧昏迷不醒的萧墨迟,介绍道,“这是我浮屠宫的少宫主。”
阿尔阔半信半疑,“少宫主?那他又怎的在庆朝为官?”
迟健此时笑笑,“大王,这便是我们浮屠宫自己的事了。你只需知道,浮屠宫与月氏往后就是自己人。”
阿尔阔放下了心,自然也不去追问究竟,“好好好,自己人。”
所以,阿尔阔一遇到钱侍郎与小傅将军缠住自己要人,自然帮着浮屠宫将这个马虎眼糊弄过去了,于是一个劲儿地追着两位要赔偿地牢。钱侍郎与傅容均是无可奈何,只得揭过这话,不再说起。
古镜川却不甘心,不日便向东哥与柳细细告辞道,“你们二人且先留在这尧曲城里,我去月氏王城里探探风声。”
东哥还是想跟上二当家的,古镜川此时却是说什么也不依了。自己若是单独前往月氏王城,别说是王宫了,就连那王宫地牢都可来去自如,再带上个拖油瓶岂不是累赘?
柳细细心里也能大概猜到古镜川的打算,于是说道,“东哥,你我便听从二当家的意思,留在这儿等着吧。”
古镜川于是一人一骑单独往月氏王城里去了。
禾之晗这时却紧赶着给迟健去了书信,说是古镜川已来尧曲城寻找少爷。迟健接到书信一看,忙命禾之晗退回了浮屠宫中,古镜川的身手不凡,且对禾之晗的武功路数知晓得一清二楚,再让禾之晗盯梢是会盯出问题来的。
禾之晗退回了浮屠宫后,便与他的师父三当家的一道看紧了萧墨迟,生怕这萧墨迟知晓了真相后做出傻事来。可这萧墨迟却总是老样子,一直闷在屋子里头,药来了,眉头不皱一下一口气便下去,饭菜来了,也是一样不落地全都吃进肚子里去,看着并无任何异常。迟健却是再了解萧墨迟不过了,他知道这小子的神筋拐了个弯儿,所以得过上个几天才能消化掉他的亲人竟是被宛央的母亲与皇兄一手杀了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迟健很是担心萧墨迟,可现在古镜川离了京城,鱼庄与钱庄的生意全都交在了何守财的手里。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他得速速赶进京城里去面见何守财才是。
临行前,迟健千叮咛万嘱咐道,“千万不要出手伤了萧墨迟,可明白?”
禾之晗点头应允。三当家的则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迟健无奈,看紧了禾之晗,“你费点心,也看着点你师父。”
禾之晗模棱两可地应下了。

迟健心事重重地上了路,未免发生意外,他照旧将迟寅的那张人皮面具敷在了脸上,一头白发也找了个帽子藏得严严实实。
何守财正是志得意满之时,见了老友,喜不自胜。
迟健却开门见山地问道,“当日我救你一命之后,你曾经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何守财不知从不提起那救命之恩的迟健缘何说起此事,但也点点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迟健点点头,面上带着微笑,“现在便是时候了。”边说着,迟健边拿下了自己头顶的帽子。
何守财目瞪口呆地看着迟健的一头白发,“你……迟先生……这……”
迟健怕何守财一时间没法子接受,于是便没有继续揭下自己的人皮面具,而是缓缓地说道,“我其实叫做迟健。”
何守财纳罕地看着迟健,嘴里嘀咕着,“这名字我好像曾经听过……”
迟健继续说道,“这个是自然,我曾经是这里的大当家的。”
何守财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不不不,大当家的已经死了。”
迟健笑着摇摇头,揭下了自己的人皮面具,“不,我还活着。”
何守财一面被吓得目瞪口呆,一面却又提高了警惕,“你是谁?你把迟先生究竟怎么了?”
迟健见他不信,便把自己曾经受伤的手臂露出伤疤来凑到了何守财的眼前,“脸可以戴着面具,这个却是假不了的。”
何守财上前摸了摸,确乎是那熟悉的疤痕。可他一见迟健放在一边的人皮面具,便又长了个心眼,往那伤疤上使劲捏了一把,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一块皮肤便开始发红了。何守财这才相信眼前这人便是当初救自己一命的迟寅。
迟健倒没想到何守财这样谨慎,一转念却又觉得自己能看中的人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于是他淡淡地问道,“现在可信了?”
何守财点点头,“信是信了,可你说你是这里的大当家的,我还是……”
迟健突然打断了何守财的话,说道,“书柜的后头有个暗格,里头放着钱庄地下仓库的钥匙。”
何守财张大了嘴巴看着迟健。这一趟二当家的远上尧曲城,这才将暗格的事情告诉了他,可这人却轻易说破了暗格的存在。何守财记得清清楚楚,二当家的曾经说过,这暗格只有大当家的和他知道。
“你难道真的是……”何守财还是有几分不信,毕竟他做看门人的时候,曾天天经过大当家的祠堂。
迟健见何守财仍是半信半疑,便提醒道,“古镜川那么抠门,武功又高强,若是外人知道了这暗格存在,还能活命?”
何守财这时不由得想起了头一遭见到二当家时的场景,他与那御林军统领武直对上了拳脚,而威名在外的武统领竟是有些招架不住。这么一想,何守财有几分信了,“你真是大当家的?”
迟健这时说道,“这钱庄,在京城里头有两家分号,出了京城一路往南去,共有十三家分号。这钱庄每个分号的掌柜的都是这总号里出去的。而地下仓库则是存放金条之用,京城的三家,只有这儿有地库。而出了京城,虽有十三家分号,可地库却也只有七个……”
迟健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何守财听得目瞪口呆,一些事是他所知道的,还有一些事,他却听也没听说过。他也只得信了眼前这人便是已经逝去的大当家的。
何守财理了理自己的情绪,“大当家的有何吩咐?哎……”他顿了一下,又问道,“你究竟是怎么死了又活了?”
迟健笑笑,“哪里会有死人真变活呢?我一直就活着。”
当日,迟健借着外出行商的名义远去关外创立了浮屠宫,后又捡回了阿蘅。而也正是因为阿蘅的身子弱,他这才延请了一位关外的名医上了秋阴山,为阿蘅调理身子。大夫见迟健的神色憔悴便给他把了把脉,不想却诊出了迟健已经中毒许久。迟健再回京城时便提高了警惕心,察觉到是古镜川在自己的饭菜里下毒后,却也顺水推舟地吃下了那些有毒的饭菜。他知道,古镜川动手,必是西太后动了杀心。自己若不死,萧墨迟定难保性命。于是,迟健一面请大夫研制出了解药,一面又让他费心调制出了一种可以暂停脉象七日之久的药物,好让古镜川与西太后放下心来。
从迟健察觉到了古镜川下毒之后,他便一直筹备着自己的身后事,最重要的便是他深恐萧墨迟伤心过度,于是便假装自己中毒已深,身体江河日下,好让萧墨迟提早有个准备。他原就打算好了自己假死之后便一心准备复仇的大事,可无论是联络关外的部落,还是秘密购进武器,都需要大笔的银子。他活着的时候已经暗暗转走了钱庄里的一大笔银子,可为了不让古镜川生出疑心来,他也只能收了手。现在正是一举颠覆大庆的时机,而他亟需银子,所以,他才会来见何守财一面。
何守财听迟健说了一通他如何制造死亡的假象后,只觉得好似听了一遍天书一样,他摇摇手,表示不愿再听下去,一抬头又问道,“你要我如何报答你?”
迟健浅笑,“我需要一笔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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