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泣血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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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亲王领着陈琛风风火火地往外城的方向赶。谁料他竟与抱着映秋的尸身痛哭流涕的萧墨迟撞了个满怀。
肃亲王心里一个劲儿地感慨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上前揪住了萧墨迟的衣领,“好你个小子,真是活到头了?”
古镜川并未加入浮屠宫与庆军的混战中,而是一直跟紧了萧墨迟。他将自己的立场表得明明白白,他只是他,与浮屠宫无关。他见肃亲王揪住了萧墨迟,忙护在了萧墨迟的一旁。
陈琛这时却也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肃亲王的身边。
古镜川微微一愣,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陈琛微微颔首。
萧墨迟并不理会肃亲王,只是抱紧了怀里的人。
肃亲王这才借着宫灯打量了一眼萧墨迟怀里的人,他大吃一惊,“这不是宛央吗?怎么会……”
萧墨迟并不回答,脸上带泪,唇角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肃亲王看得心里发寒,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古镜川。古镜川则回以一副“死了便是死了,无需多言”的表情。
肃亲王无力地松开了萧墨迟。萧墨迟连带着怀里的人摔在了地上。他像是已经不大清醒了,竟笑着说道,“嘘!宛央睡了,不要吵醒她。”
古镜川心下不忍。
肃亲王站在原地一筹莫展。
萧墨迟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宛央,中秋夜咱们就离开,谁也拦不住我们。”
怀里的人已经渐渐失去了温度,再也无法回应。
厮杀声越发得近了。傅德昱、傅容与端木恩等人且战且退,护送着皇上的马车朝着内宫的方向来了。三当家的却是步步紧逼。
萧墨迟一动不动地坐着。古镜川眼看着御林军往这个方向来了,便想劝他先离开此地。可是谁料到古镜川一细看,才发现萧墨迟的脸上竟流下两道长长的血痕。
哀莫大于心死。
古镜川原想拖着萧墨迟离开的手顿时僵住了。
萧墨迟却不住地呢喃着,“天黑了,宛央快些睡吧。”
喊杀声已在身后。古镜川无奈,也只得挡在了萧墨迟的身前。事到如今,他只想带着这个傻子安全地离开皇宫。
肃亲王一见傅柏年驾驶着马车,心里明白车里的定是皇上,于是朝着陈琛吩咐道,“护驾。”他的眼睛尖得很,一眼便瞅准了遇神杀神、遇佛**的三当家的,却也并不意外。当年他是与池云初一道被判围猎射杀,出现在此处定与池云初有关。
陈琛一点头,便与傅德昱合力去迎战三当家的。
傅容的脸上、身上血痕累累,但是他一瞧见萧墨迟,手上的动作顿时忘记了。
肃亲王这时也顾不上萧墨迟了,自己也拿起武器高喝一声,“死守到底,决不能让贼人进入宫中。”御林军本已累极,此时一听到肃亲王发话了,顿时又有了精神,卯足了劲儿与浮屠宫厮杀,誓要将这群人赶出皇城。
马车里的宛央听着车外的打斗声,不由得有些心惊肉跳。她掀开车帘瞥了一眼,却看到了萧墨迟的身影。她不管不顾地奔下了马车,“萧墨迟……”
萧墨迟的双眼已经失去了神采,两道血痕显得触目惊心。他循着声音微微动了动,并不放下怀里的人,却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嘘!宛央她睡了。”
宛央没有说话,她早瞧见了萧墨迟怀里的人,而那人有着一张自己原来的脸庞。
宛央察觉到了萧墨迟的异样,伸出手来在萧墨迟的眼前挥舞了几下,萧墨迟毫无反应。她顿时泣不成声,一拳一拳地砸在了萧墨迟的身上,“你个呆子,呆子……我才是宛央啊,我才是!”
萧墨迟任由着宛央的拳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突然笑了,“宛央已经睡了。”
宛央跪在了萧墨迟的身边,环住了他的腰肢,“你个傻子,我才是宛央,我才是……我在你身边这么久,你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是我掩饰得太好,还是你太傻了?”
古镜川岿然不动的身子突然晃了晃,难怪他早觉得这个莫名其妙的圣姑有些问题,甚至还拖住了自己要他向太后汇报尧曲城里的事,原来问题竟是出在了这儿,她才是真正的公主。古镜川又看了一眼萧墨迟怀里冰冷的人儿,不禁啧啧称奇,浮屠宫的手段果然厉害!可眼下却也不是感慨的时候,古镜川忧心萧墨迟,生怕那些不长眼的刀剑伤到了他。
傅柏年并不上前与浮屠宫的人争战,而是护住了皇上。他原先见圣姑冲下了马车,正不明所以的时候却听到她抱住了萧墨迟大哭,说自己才是真正的公主。这话傅柏年也并非没有听过,可此情此景之下,他却忽然相信了。也难怪这人之前竟会有大内秘制的软骨散,而她这一路上为何尽心照顾皇上便也说得通了。
古镜川与傅柏年均站着一动不动。
傅容倒是呆了,怔忡地看着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宛央,你是宛央……”他的声音太轻,轻得淹没在了喊杀声中,压根儿传不到宛央的耳朵里。
周围的打斗声不绝于耳,萧墨迟周遭的时间却好像静止了一样。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而宛央却紧紧地抱住了他。

古镜川看到这一情景,从不落泪的他堪堪忍不住泪水,慌乱地别过头去。
傅德昱已经受了重伤,端木恩护着他退到了一边,留下陈琛一人来战三当家的。三当家的此时也已筋疲力尽,他原以为区区的御林军不在话下,可没想到一晃两三个时辰过去了,浮屠宫的人马却还是没有摸得着内宫的门槛。终究还是他大意轻敌了。
陈琛体力充沛,此时的他一柄长剑使得令人眼花缭乱,只几个回合便挑落了三当家的手中的武器。陈琛毫不留情,剑锋一偏一挑,三当家的喉间鲜血喷薄而出。
三当家的身子还没倒下便落进了禾之晗的怀里。他一见是禾之晗,放下心来,“内力废了便废了,也好,从此以后便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禾之晗一声不吭。
三当家的却悠悠地叹口气,“还以为从此便可以种种田、养养花了,谁知道到最后还是去陪你了,萧壬何。”
禾之晗抱起了三当家的,冲着萧墨迟的背影遥遥一拜后径直离去。三当家的手上沾染了太多鲜血,甚至这其中也有人认出了他便是从前的兵部尚书秦,于是庆军中竟无人敢阻拦他。
那是古镜川最后一次见到禾之晗。
禾之晗离去后不久,天便蒙蒙亮了,易深知再战下去也是无望,挥挥手决意撤退。可愈战愈勇的陈琛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三下五除二便要了易的性命。浮屠宫群龙无首,队形很快溃散,不堪一击,甚至也有不少人拼着最后一口气飞身离开了皇宫。他们毕竟一直听令与大祭司,萧墨迟这个少宫主总归是徒有虚名,所以他们也并不管萧墨迟的死活。
皇上颤颤巍巍地下了马车,踩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来到了萧墨迟的身边。
宛央跪在了皇上的面前,“求你,皇兄,不要杀他。”
皇上定定地看着宛央,“你当真是宛央?”
宛央继续说道,“求你,则宣哥哥。”
傅容这时丢掉长剑,与宛央跪在了一起,“皇上,请饶萧墨迟一命。”
皇上先是一怔,尔后笑道,“好好好!”他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肃亲王一脸血迹,并不跪拜皇上,指了指萧墨迟,“做叔叔的就问你讨这么个人一条命,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皇上不说话,肃亲王却服了软,“只要他活着,你想关爷多少年都成。”
古镜川挡在了萧墨迟的身前,指间真气缭绕。他不会让任何人再动萧墨迟一根汗毛,哪怕那个人是圣上。
陈琛对古镜川知之甚深,此时却有些犯难,他并不想与古镜川交手。
皇上一直没音儿,他从马车走到此处已是耗尽了心血,这时见这么多人替萧墨迟求情,心中怒气更胜,一时撑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太医,快传太医。”傅柏年上前,“恕微臣冒犯之罪。”他一把抱住了皇上,匆匆忙忙地往内宫去了。
端木恩自然跟上了,傅德昱却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傅容,这才也快步跟上了。
宫里头此时听不见了打斗声,知道事情已然平息。太后心有余悸地领着女眷们步出了佛堂,瞧见了傅柏年抱着面色惨白的皇上,心慌意乱地围了上前。
魏舒行自来寻自家王爷,瞧见肃亲王已然虎虎生威地站着时,松了口气,帮着王爷理了理衣裳,“爷,该回家了。”
肃亲王最后看了一眼萧墨迟,又往皇上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是该回去了。”
陈琛依旧抱着长剑跟在了二人身后。肃亲王头也不回地说道,“多谢了。”
陈琛会意,点点头,随即意识到王爷看不见自己,却也不再开口说话。这一夜混战中,武功只算得平平的肃亲王若不是有陈琛护佑着,只怕早死了个十七八回了。
留下的御林军们仍旧虎视眈眈地看着古镜川,古镜川却是臂上一使劲,将萧墨迟连带他怀里的人一同推进了马车里头,“回家了。”
萧墨迟却自顾自地说道,“嘘,天还黑着呢!别吵。”
御林军们正欲冲上前,傅容却摆摆手,“让他们走。”
宛央愣愣地跪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马车哒哒哒地远去了。
傅容想要扶起宛央,却不敢上前,只得陪她跪着,一直到了晌午。日头当空,宛央力竭倒在地上。傅容这才将她抱起,送到了未央宫中。他的神情很是小心翼翼,未央宫里的下人却窃窃私语,不知道这面生的小姑娘究竟所为何人。
傅容也懒怠和他们解释,只吩咐道,“好生照顾她。”
乾清宫那头也传消息,说皇上的毒已经深入骨髓,无药可救,只得靠进补的汤药压制毒性,但是终归也只能拖延些日子罢了。
皇上清醒的时日越来越短了,傅淑仪则总是衣不解带地侍奉在病榻前,整个人瘦了一圈儿。他也经常唤人将顾琮抱来给他瞧瞧,虽是从不见蕙贵人,他却也从不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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