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际会 第二百一十一章 双目始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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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青姑来说这一切就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从宫里传话说容国公伤重召她进宫探看这个世界仿佛就不再是真实的了。
跟着太监兜兜转转走在威严压迫宏伟华贵的皇宫之中这个本来胆小怯懦的小小村姑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顾不得只是一叠声地焦急询问领路太监容谦的情况又为那永远一问三不知的回答而冒起怒火。
她甚至看不到安无忌扬手对她打招呼听不到安无忌大声叫她的名字。
安无忌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她:“青姑娘。”
青姑这才略略醒神看到这个生命中除容谦外最熟悉亲近的人至此才懂得要伤心落泪:“他们说容大哥出事了说他伤得很重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早上才出的门他明明很高兴很精神地说要出去好好玩一天怎么才一天就会……”
她睁大眼睛看着唯一熟悉的人一声声无措地问着仿佛安无忌可以解答她所有的疑难。
安无忌只是长叹。
他何尝不是什么也不知道就让人一道旨意给叫了进了宫。此刻他自己也是满心混乱却还是柔声安慰青姑道:“你先别急。太监只是传旨而已说不定消息有误呢?我们先进去见了皇上和容相再说。”
这里毕竟已经到了皇帝所住的清华宫他总不能看着青姑太过失态以后引来麻烦。
青姑有了主心骨总算不再惊惶无措自然而然由他拉着手。一路往里走。
二人平时打架次数太多身体的“直接接触”也太多彼此都习惯了对方的存在。这个紧要关头自是谁也不会想到男女授受不亲的这种问题。
安无忌一路拉着青姑往里走。心里也在揣度容相受伤了可皇帝把容相安置在清华宫?
嗯这是皇上一时情急晕了头还是……
安无忌不禁皱了眉头。这时候。他还完全不知道容谦地伤势究竟重到了什么程度所以还有心估摸思量这种闲事。
就是当他和青姑并肩快步走进清华宫的寝殿看见容谦安静地躺在龙床上脸色青白身体略显浮肿不言不动的时候他也还是没有完全意识到。
寝殿内跪了一地地太医人人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四周的太监宫女们脸色苍白噤若寒蝉而燕凛则一直坐在床边背对着大门处。
安无忌从气氛上判断出情况。但还是不知道容谦到底伤得如何。青姑却已经是又悲又痛又惊地大喊一声用力挣脱了安无忌地手。直扑到床前去:“容大哥!”
当年容谦第一次重伤时。是青姑日夜照料的青姑比任何人都了解。那种骨胳筋脉碎折断裂全身不能动弹的情况。她几乎是一眼就已经认出这是旧事重演一时间心胆俱裂!
青姑扑在床边盼着他能给她一个眼神一句笑语让她心神安定下来让她不要那么害怕那么恐慌。
然而什么也没有。容谦没有动没有睁眼没有开口。
青姑全身颤抖苍白着脸直直盯着容谦……不不该是这样的……
她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个天绝地灭的日子她一心求死却偏偏遇上了他。
那时他一身是伤躺在泥泞之中连一只野狗都敢欺负他可是他看着她眼睛如星子般闪亮从此改变她地一生。
然而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他不睁眼他不说话他不笑着同她开玩笑笑着数落她为什么……
她猛然抬头怒视燕凛:“怎么会这样?”
这一刻她完全忘了这个人是她最害怕的皇帝她的眼神愤怒得象是一头母狮!
一直如泥雕木塑一般呆坐在床前不动的燕凛此刻却正也站起来用同样愤怒不解的语气大声向青姑喝问了一样的话:
“怎么会这样?”
他怒视着青姑怒视着这个应该和容相最亲近的人。
容相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怒目相向天雷对地火眼看就要炸。安无忌连忙上前施礼道:“陛下青姑是个粗鄙村姑不知礼仪陛下切莫与她计较。”
这个时候燕凛哪里还有心情去计较什么礼仪不礼仪?他只是一字一顿地重复着问:“怎么会这样?”
安无忌一阵头疼硬着头皮道:“陛下能否告诉卑职到底生了什么事卑职才能明白该怎样为陛下解疑。”
“朕与容相去猎场打猎遭到刺客攻击容相为了救朕射了两箭就忽然倒地不醒且有全身许多骨头断折碎裂……”燕凛呼吸急促起来即使只是简单地重述一下生的事依然让他感觉不能忍受。
安无忌咬了咬牙转头看着躺在床上无声无息地容谦眼神渐渐沉重。
纸到底是包不住火的。有什么谎言能永远不被揭穿呢即使是善意的谎言到最后造成地也可能是不可逆转的可悲结果。
他叹了口气终于开始述说一丝也不隐瞒地将一切都坦露开来。
最初容谦地身体是怎样虚弱无力而容谦又是怎样通过长期枯燥且艰难痛苦得让人狂地复健慢慢让身体恢复至看似正常甚至连自己仅仅因为旁观就生起的不忍和烦燥并曾为此大声地反对容谦这种过于急切地做法他也一样坦然说出。
他说着在当时容谦怎样只是微微笑着。漫不经心地敷衍他之后又继续一意孤行……
安无忌惨然道:“所以陛下。你看到地容相一切状况正常除了身体看似稍稍虚弱。别无问题其实这全是假的。他的身体外表完整内里千疮百孔全是靠他自己不可思议地意志力才可以一直坚持行动如常。他这样的身子。哪里还经得起聚集全身内力箭?”
燕凛一直默默地听他努力抑制颤抖却又止不住颤抖。他的双拳不自觉紧紧握住却又茫然松开再握紧……
实在无法继续忍耐下去他大喝着问出了一声:“为什么?他为什么他要……他要……”
“为什么?”
安无忌强忍着心底生出地愤怒神情只是沉痛的:“为了陛下你啊。容相所有地一切努力不过是为着陛下看到他的时候不要太为他伤心。”
安无忌凝视双眼失神的燕凛:“陛下。不是你碰巧撞见了容相而是容相一直守在你的身旁。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决定要重新回到你面前。他那么辛苦那么辛苦。不过……不过是为了想要在重逢的时候。只让你高兴却不叫你有半点难受。他……”
安无忌终于叹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不是因为燕凛是他地君主也不是因为看着燕凛眼中一点点流露的绝望悲痛他觉得不忍
他不再说下去只不过是因为容谦。虽然容谦神智全失他终究是不愿意在他的面前将燕凛刺激得太过。
燕凛呆呆地站着不言不动眼眸中只余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安无忌沉默了可是青姑的声音却很轻很轻地响起来。
早在燕凛说明刺客事件后青姑就不再怒瞪他了而只是安静地垂下头侧身坐在床边看着容谦。

她怎么可以责怪皇帝呢?这种念头青姑一个村姑是想都不会想。
他是皇帝是个好皇帝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皇帝有难大家都应该尽力来营救的换了她也会这样何况容大哥是个大好人大忠臣。
所以她找不到理由可以对燕凛宣泄她的愤怒。
然而呆呆看着闭目不动的容谦她却又不能不恨。听着安无忌一点点讲述旧事她却又不能不难过。
不值得。就算这个人是皇帝也是不值得的吧?不值得容大哥你为他这样吃苦地吧!
她低垂着头看着容谦只看着容谦。胸中的种种伤心不舍愤怒……无处可去只缓缓化作了她口中的旧事。
她说起那风雨之后地相遇说起那个生不如死的人是如何救了生无可恋地她。
她说起那小小茅舍中他与她如何相依为命。说起那一夜又一夜他痛得睡不着觉却还是中气十足地骂她笑她教导她。
那些远去地岁月如水一般在她的叙述中重演。那些苦难而寂寞地日子他一动不能动地躺在床上她日日夜夜地守护照料着他。如何看着他残缺而痛楚的身体如何听着他轻松从容的笑语他的聊天止痛法骂人止痛法他一边疼得全身冒冷汗一边教她识字教她认草药教她和村人相骂对打教她做生意自立自强……
她一边说一边落泪最终哽咽得语不成声:“可是当年他一直很精神再痛再苦他也会笑他也会一直看着我那么亮那么亮的眼睛……”
她说不下去伏床痛哭。世上的人都以为是她救了他只有她明白一直一直是他在救她。
容大哥没有你的眼睛看着我没有你的声音教导我却要我怎么再能继续眼睁睁看着你的苦难?
开始她说的时候燕凛默默倾听眼神悲怆莫名因为过于激动偏又要强忍激动脸部的肌肉都在隐约地抽*动着。
那些点点滴滴那些苦难折磨那些笑语从容那些洒脱自在他一直一直……都不知道。
他派人查过当年的一切。自以为了解了当初容谦曾伤重卧床的苦痛可是他又哪里又会真的会了解?
那些事不关己的村人。随口几句解说无非就是那个人伤得很重。躺在床上很久也就把事情带过去了。
其间冷暖凄苦其间炎凉艰难也只有一直守着他护着他地这个小小村姑。才真正明白真正记得。
可笑的是他却一直自以为自己什么都明白他还一直自以为自己很清楚。
是他疏忽了还是他其实从来没有真的用过心去想去分析去判断。
他所有地思量所有的计较无非是容谦待他有所保留。无非是容谦一直有很多事瞒着他无非是容谦那样飘忽得让人没有安全感却从来。从来没有真正睁开眼看过事实地真相……
一切就在眼前。可是他却看不到。他看不到?
青姑一声声哭一声声问。却是不能问天不能问地不能问那个高贵的皇帝也不能问她不会回话的容大哥我你却不能和我说话……”
“青姑娘你别急容相的身体这几年损伤太严重所以伤势虽与当年一样他却比当年虚弱太多可能是要晕几天地不管怎么伤怎么痛我知道等他醒了还是会满不在乎地笑还是会和你开玩笑不以为然地拿你打趣我知道的他一定是这样的……”
安无忌惊异地看向燕凛想不到这个时候皇帝居然会出言安慰青姑而且语气还这样尽力温柔。说到最后时他甚至还努力地想让唇角往上勾一下似乎想要用一点些微的笑意来缓和这悲伤的气氛。
然而那双眼睛里那无穷无尽的悲痛绝望却又分明在疯狂地呼啸着几乎要溢出来吞没整个世界。
安无忌身为密谍领见多世间阴冷丑恶出卖背叛此刻却也觉彻骨生寒竟不欲正视。
他咬着牙移开眼眸却看见容谦躺在床上人世不知青姑伏在床边痛哭不止。心里莫名地烦怒起来很多事青姑不懂他可不会不明白青姑不会追问他却终于是忍不住!
“陛下行猎难道不带护卫的吗?何至于要容相亲自出手?”
那一缕强挤出来的笑纹僵在燕凛的唇边然后慢慢扩大燕凛慢慢惨笑出声他极慢极慢地摇头:“都是我地错我……”
他忽然伸手掩了唇剧烈地咳嗽起来。地上跪着的几个太医忽得脸色惨变抬起头来惊惶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良久燕凛慢慢放下手脸上竟然空茫茫没有表情语气也非常平静:“容相晕迷前已经指点了朕向何人求救。特使朕也已经派了出去很快就会有最好的神医进宫来你们不用着急。”
他回头再看看青姑语气甚是柔和:“青姑娘你留在宫里照料容相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宫人就是。”
青姑怔怔望着容谦不抬头不答话甚至她到底有没有听到燕凛地话旁人也说不清。
燕凛也不以为意又对安无忌道:“朕知到你与青姑娘交情甚好她又再没别的亲友仗恃许你每日可以宫中停留一个时辰多陪陪他们。”
以安无忌身为男子且官职较低地身份能有这样地待遇实在是大大地破例。安无忌当即应声称谢。
燕凛也不答他只是声音轻而飘忽地说:“你们守着容相吧我……朕……还有很多事……先走了……”
他向前走出两步忽得迟疑回了身深深望着容谦犹豫了一会轻轻伸手那样小心地想要碰触他指尖却在触到容谦衣角之前猛然止住然后他断然垂下手转身大步离开。
他就这样漠然地从安无忌身旁行过那一刻他的脸上无喜无悲连伤痛悲苦都看不见了。
安无忌怔怔看着他这样看似毫无留恋地大踏步离开寝宫却在迈过门坎时脚下一跌了下去。
清华宫内外到处都是服侍地宫人人人动作灵敏快捷自有下人把他扶住:“陛下小
燕凛不答话只随意将那人推开径向前走。
那刚才扶着燕凛的手免他跌倒的宫人先是一怔后是恭敬地垂头无意中看到自己的手掌忽然失声喊:“血……陛下……”
然而燕凛没有停步没有回头。
几个太医相顾失色最后毅然地追了出去。
安无忌深深皱眉想着刚才燕凛掩唇咳嗽的情形怕是竟生生咳出一口心头血来了。一念至此心中到底不由软了些。这时才想到刚才说话时燕凛那极为沙哑涩然的嗓子分明是受了伤了而自己和青姑却根本无心注意……他其实也已经伤得很重了吧?
安无忌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床前俯看着晕迷的容谦眉宇间尽是深深忧色——
废话分隔线-
秘书棕:于是纳兰在尽量快写而我看她的情况尽量多……那个擦汗若是还是实在觉得卡得难受的话那……养猪三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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