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际会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争如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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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药物的强迫作用下燕凛睡了一天一夜。
已经疲惫到了极限的身体终于得了休息的机会可他焦虑不安的精神却依旧不得解脱。
睡梦之中他呓语不断神情或悲或痛有时甚至会伸出手无助地想在虚空中抓住些什么身子不安地翻腾着。
见他身在睡眠之中精神还是不能摆脱折磨乐昌也不免心酸。伸手拿了帕子小心地去替燕凛擦拭噩梦里额上渗出来的冷汗。
虽说是为着攻秦之事二人之间生了隔阂但是两人毕竟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了她又多得他关怀照料那样的情分总也还是在的。
此刻乐昌守在他的身边看着他这般情形让人不能不难受。
燕凛忽然一伸手按住那温柔地拭在他额上的手低低地喊:“容相……”
他慢慢地睁开眼眼神虚弱飘摇而迷离。“容相……”
这一刻他的声音柔弱如同一个稚龄的孩子眼神迷茫得象是完全看不清这个世界。他只是个柔弱的孩子在这一刻单纯而哀乞地呼唤着亲人的回应。
乐昌怔怔地听着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神心中一酸险险坠下泪来:“陛下是我。”
燕凛愣愣地听着过了一会才慢慢明白过来目光重新有了焦距本来的迷茫却又渐渐变作失落。
他慢慢地坐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的。原本我正在御书房和皇上说话说着说着皇上就不应声了。我走近来一看。才现皇上闭着眼怎么叫也不答。”
乐昌宁了心照着王总管教的话。一气说下去:“我吓得即刻召了太医来看太医说皇上是太过疲累。太久没有入睡的缘故所以精神稍一松懈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这也不需要如何大治只要好好休息精神自然就能恢复了。”
睡着了?
燕凛有些失神。
他居然睡着了。
容相生死未卜。他居然还能睡得着。
明明那样地焦虑那样地痛楚却还是阻止不了身体自然地寻找沉眠休息地机会吗。
乐昌小心地打量着燕凛木然的神色低声道:“皇上能睡着总还是好事象青姑娘那样才真是让人心焦呢。”
燕凛一怔:“青姑娘?”
“是啊我去看容相时就见青姑娘憔悴消瘦得厉害。两个眼圈都是乌黑深陷甚是怕人。我问了清华宫的宫人和皇上一样。青姑娘也是自容相晕迷后就再也不曾睡过。而且她还要忙上忙下。亲自操劳照顾容相。据清华宫地太医说。照这个情形下去不等容相好起来。青姑娘就要病倒了。”
燕凛皱了眉:“怎么没有人劝?”
“劝过了谁劝她也不听连我劝都没有用。”
燕凛蹙眉不语。
乐昌低声道:“青姑娘是容相唯一的亲人了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便是容相醒过来我们可如何向他交待?”
燕凛咬着牙不说话。
容相地一生都是为着他。为了他断亲绝友为了他从无娶妻生子之念纵然权倾天下却始终孤单一人如今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个义妹了。
他已经极为对不起容相了若是再让青姑出事不用等容相醒过来他自己简直就可以一头撞死在容相床头谢罪算了。
乐昌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情低声道:“皇上你去看看青姑娘劝劝她可好?”
燕凛一怔:“我?”
“我听说青姑娘十分敬畏皇上皇上说的话她总不至于不听。”
燕凛默然。他是皇上而青姑怕“皇上”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以他的身份若去相劝也许会有用只是……
只是这个时候青姑肯定不会离开容相身旁若是去见她就是去见……他眉峰紧皱一时竟是决断不下。
往日他最思念最想亲近地人如今却是光想一想去看去靠近就让他从心底里生出一种畏惧来。
乐昌轻叹一声:“罢了皇上这几天也累了还是好好歇着吧。我就厚颜再去劝劝她吧我好歹也是皇后青姑娘总要给几分面子的。”
她慢慢起身告退也不等燕凛点头便转了身徐步离去只悄悄专心倾听后面的动静果然才行出殿门就听得身后脚步声响燕凛大步走出来:“我去!”
燕凛只涩然交待两个字就越过她一路向前。
乐昌释然一叹方才跟了过去。
二人一路向清华宫去自有服侍的宫女太监跟随在旁。谁也没有注意后方有两个人在静静凝望着燕凛的背影。
“清华宫那边安排妥当了吗?”
“寝宫的人我都已经派人叮咛退走了青姑娘也是直接用安息香催睡了才扶出来回避应该是没问题了。”
“对青姑娘也用了药?”
“不用药不行青姑娘守在容相身旁说什么都不肯走开。而且这几天她也太累太急虽然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她也曾经强迫自己小睡过半个时辰好能继续照顾容相可那点时间里她也根本睡不宁。这样再来几天她也真的会倒下了。所以用安息香让她好好休息对她的身体也有好处。”
王总管是大内太监总管耳目最灵不管是哪座宫里地事只要他想知道一切细节。自然就能了如执掌。
史靖园点了点头:“青姑娘不过是个乡下女子大事临头尚能明白轻重缓急。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回事关着门自责到死。于国于民于容相又有什么益处呢?”
以他和燕凛的关系在王总管面前大大方方埋怨燕凛几句。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王总管也不以为无礼叹息着点头:“陛下心中素来把容相看得极重这一次容相又是为他重伤陛下内疚难过原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
只是这次地反应也太激烈太怪异了吧。
这个时候整天守在病床前。不吃不喝万事不理不问倒是正常表现。可他这么多天一次也不肯去看容谦……
唉。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虽然不明白皇上的心结到底是什么可既然他害怕得不敢接近容相。不管是骗是迫逼他去面对了容相总会好一些吧?
史靖园看着清华宫地方向长长叹息了一声。
燕凛踏入清华宫地时候一路尾随的太监宫女自然在宫外止步。
宫里地下人们见了皇帝皇后联袂而来亦是纷纷行礼。虽说人人看到燕凛几天之内白了大半的头都面露惊色到底谁也不敢做声。
二人一路穿过重重殿宇进了寝宫只觉四周一寂竟是一个人也看不见。
皇帝的寝宫甚大中间又有两三个间隔燕凛只道宫人们都在容谦床前服侍也未曾在意。等绕到里间时却见龙床上只安静地躺着始终昏睡的容谦旁边却是谁也不曾见着脚下不觉一凝。
然而数日不见心中却是百转千回地想过念过此番远远看着那人的身影一时竟是移不开目光。
他就这样远隔着几步远怔怔望着容谦双拳紧握努力和自己心中那疯狂地想要扑过去想要贪婪地看清那个人想要不顾一切大声呼唤那个人地**争斗良久方能脸色惨白地移开目光涩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这里没有一个闲人我也可以立刻回避。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尽管对容相说。容相虽然听不见但你守在他身旁说在他耳边叫他对他醒过来一定有好处。便是有什么事你心里念着但又无论如何不敢也不能说现在正好容相听不见你在他身边说一说心里也舒服一些。燕凛又惊又怒地瞪了乐昌一眼回身大步向外行去。

乐昌站在原处没有动:“外头的殿门已经锁起来了皇上你出不去了。”
燕凛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你竟敢……”
“我没有什么不敢的。”乐昌勇敢地面对他竟是比他还要大声:“难道要我看着你把自己一直关在书房里到死吗?”
她伸手抚着已经有明显突起的肚子。“难道……你要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燕凛就似被当头打了一棍什么火也不能作只得闷闷地忍了信手抄起一把椅子向外走。
“皇上真要把门撞开外头自然也没什么人敢真拦。只是撞门的动静太大太医却是说过的就算是晕迷的病人也不可以受太大惊扰。这些天便是朝堂重臣皇亲国戚来看望容相都是在外头放下礼物问几句便走决不许进来搅扰地若是皇上在这里惊天动地地撞门伤着了虚弱的容相……”
燕凛脸色青一手重重把椅子往地上一顿可又立时想到容谦受不得大声惊扰忙用另一只手拼力一架小心地将椅子轻轻放下来脸色却终是极之愤怒的:“你太大胆了真以为我不能把你如何?”
“皇上又有什么不能做不敢做地呢?”乐昌倏得落下泪来:“你连秦国都已经兵攻打了我一个区区秦国的公主又还有什么敢倚仗。”
虽说是事先背好地词但真说起此事乐昌到底伤心动情悲楚难禁。
这话本来就直接打在燕凛对乐昌最愧疚之事上又见乐昌落泪。燕凛越痛愧便是再愤闷难当终无法对一个如此关怀她地女人迁怒。只得黯然长叹一声无力地坐了下来。
乐昌松了口气。轻声劝道:“皇上既然来了就过来看看容相吧?”
燕凛神色惨然摇了摇头垂下眼静静望着地面呆。
乐昌心中难过:“皇上明明那么想要看容相。为什么……”
“我不能看他我不能走近他……”燕凛的声音沙哑干涩。
乐昌慢慢在容谦地床前俯身凝望他:“容相脸色不好这几天象是瘦了很多。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照料地。不知道那位神医什么时候能赶到听说长久照一个姿式卧床身上会生疮可是容相现在的身子又不能翻动。容相……”
“够了我不会过去我不会看他。我不会靠近他!”
这隐带愤怒的声音不知道是为了拒绝乐昌。还是为了提醒他自己。
“不知道昏迷地人还有没有知觉。听说人就算昏迷了有在意的人一直在身边陪他。在耳边唤他就可以醒得快一些。容相若是知道皇上这样对他不理不睬不肯走近一步一定……”
“别说了!”
燕凛愤怒地站了起来。
“你根本不明白我才是他一切灾难地根源我不近着他对他只会有好处。远远地离开我他就能过太平安乐的日子。我不会再靠近他等神医治好他我就送他去封地本来……还是……此后……永不相见……”
乐昌震惊地望着他忽然冲过来一把抓住他就往容谦的身旁拉。
燕凛想不到一个怀孕的女人还会有这样的度这样地力气一时又犹豫是否用力挣扎一闪神间竟是身不由主被她拉到了床前。
乐昌伸手指着容谦道:“皇上你在说什么话!这个人是你的师父是你的长辈是教你养你护你之人!他一生心血都放在你身上你待他如父如母如师如兄日日夜夜放在心头珍之重之这些别人不知道我难道会不明白?现在你到底是怎么了?他伤成这样你明明痛心疾日夜折磨自己却不肯看他一眼还说什么等他好了就一生不见皇上你这样是对得起你自己还是对得起他?”
燕凛咬着牙别过眼努力地不让自己去正视容谦颤抖着身子用最后一丝理智压抑着想要疯狂甩开乐昌的冲动低声惨笑:“如父如母如师如兄?放在心上珍之重之?我待他的只有猜忌隐瞒和试探。他一生心血一生心血……就教出了我这么个东西。”
“皇上……”
“乐昌放开我吧不要再劝了。”
燕凛的声音疲倦无力心灰意懒。
“没有用的。容相这一生全是为我所害。他倾尽半生教我养我我却处他以极刑。当年他为救我已是筋折骨断今日他却又为我生不如死。这么多的教训还不够吗?我只是想要放过他我只是想让他自由自在再也不用受我连累。”
乐昌怔怔望着他:“皇上你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当年的事我虽不清楚但这一次地刺杀怎么能怪得了你……
燕凛的身子忽然剧烈颤抖起来脸色在刹那之间半点血色也无。
乐昌看得心惊:“皇上真的不关你地事谁能料想得到猎场竟会有刺客………”
“刺客……”燕凛的声音都是破碎颤抖地他地牙关咯咯打战全身颤抖得如风中的落叶。
“那刺客……刺客……刺客……”
乐昌又是怕又是惊:“皇上你怎么了?”
“那刺客……”燕凛看着她眼中流露地是出奇地无助出奇地悲苦出奇地恐慌。
乐昌都跟着惊慌起来了。“皇上你想说什么?”
燕凛闭上眼终于无力地说出了一声。
“我知道会有刺客。”
“什么?”乐昌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不相信自己看到那年少的君主悲痛得仿佛连支撑自己站立的力气都没有随时都会跪倒在床前痛哭失声她更加不能理解自己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几乎以为这是一场梦只是偶尔作的幻觉然而下一刻她听到那人心痛成灰后苍凉的声音:“刺客是我安排的。”
乐昌全身一震猛然后退。她用力太猛竟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后就是床重重撞在床档上一时奇痛无比可是她居然不知道叫痛。
而燕凛终于说出了这心上最大的隐密说出了连最亲密的朋友最尊敬的长者最亲近的妻子都不知道的秘密心中一松复一空便如死刑犯般意懒心灰放弃一切只准备面对最后的审判。
这一刻两个人都是心中震荡无比谁也没有看见床上一直晕迷不醒的容谦右手五指曾经微微一紧复一松。
这么多天来他无论如何努力最多只是让眼皮略略挣动手指微微抽*动一两下难得这一刻巨大的震动让他拥有了数倍的力量竟是让右手五个指头都略动了一动。
这已是他能让身体做出的最大动作然而在他身旁仅有的两个人却是谁也不曾看见。
谁也不知道他一直一直不曾真正晕迷。
他一直清醒着听着每一句话听着燕凛的所有痛和伤所有内疚和矛盾听着最后那个他付出一切来保护的孩子揭出最无情的真相——
废话分隔线——
秘书棕:这个月纳兰每天平均更新是在5ooo字以上的。望天。情节紧张的时候怕大家等情节舒缓的时候怕大家觉得拖……唔……可以要推荐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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