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难得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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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单腿跪在面前,方轻尘却只是漫不经心地为自己倒酒,眼皮也没抬一下:“你是最后撤离的人了?”
“是,属下走后,京中暂时就再没有我们的人了,所以属下无论如何要来辞行。如果方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也请告知属下,属下必尽力行事。”
“这次的事你们能办好,无论是对我,对楚国,都已经够了。我没有事情安排你们做,也不想再管你们的事。你们已经不再欠我,也已经为国家立了大功。想要逍遥自在的,去哪里都无需告诉我,想要回国的,拿着我的信物去找萧远枫,卓凌云。你们的事,他们都清楚,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该有的封赏总是少不了的。以后,你们所有的行止,都不必再通报我,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发生,以后,我也应当不会再回楚国,不会再介入政局,不会再对你们任何人发号施令了。”
“方侯,这……”
“我的事,你们就别管了。”方轻尘伸手支额,揉了揉也许因为喝酒太多,略有些疼的额头,挥了挥手:“去吧!”
来人黯然起身,低声道:“方侯,柳恒回来,必会继续追查到底,事情掩不住多久了。方侯最好也尽早离开。”
“我自有分寸,不必你来提醒,快走吧。”来人复深深施了一礼,这才重又穿窗而去。
方轻尘随手将一满杯酒全倒在嘴里,辛辣的酒气,呛得他硬是咳了两声。
算起来,不知不觉,这已经是今晚第五壶酒了。好久,没这么不知节制地喝过酒了。
似乎……
似乎从那次秦旭飞笑他借酒浇愁开始。他便喝得少了。虽然看起来还是经常身佩酒壶,手不离杯的,但在饮酒方面。不知不觉。就已不再过量。
只是,现在,似乎又开始有些失控了。
柳恒回来了,那所谓的真相,还能再隐藏几天。又或者,其实从一开始,那些事,就不曾真正瞒过有心之人的双眼吧。
方轻尘微微一笑。为自己再次满斟一杯。
借酒浇愁?
真是可笑,他若是借酒浇愁,那个明明马上就要当皇帝,却愁眉苦脸,拿着几十上百坛酒,偷偷躲在皇宫里喝得晕七倒八的笨蛋,又算是怎么回事?
举杯就唇,一饮……
“狐狸。狐狸……”
方轻尘被呛得一阵猛咳嗽,气恼万分。
为什么每次他心情不好地时候,这女人就会冒出来,而且总是让人措手不及,吓人一跳?
“又怎么了?!”
“紧急大发现。我已经通报过好几个人了,就剩你和小容劲节了……”
“大发现?这年头,还能有什么新奇事。”
“有事有事,小楼出大事了。”张敏欣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这都好几百年了,终于又出了一个敢找咱们小楼挑衅的家伙了。”
方轻尘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这年头还有不知死活地笨蛋……”其实他差点脱口问成。这年头还有比秦旭飞更蠢地笨
“就是那个狄九啊。根据我对他一路行程的详细分析,终于可以确定。这家伙是带着阿汉,目标明确地直奔咱们小楼而来的,怎么样,够神勇吧?”
方轻尘居然没立时回应,神色怔怔,略出了一下神,才轻轻一笑:“够不要命的。”
“喂,方狐狸,太不给面子了吧。你就不吃惊吗?清商和赵晨他们,都吓了一大跳呢。”
“有什么可惊的,狄九本来命就不长了。反正迟早是个死,便豁出去,带着阿汉到小楼来拼一场,也算不得什么损失。”
“你这人,真是……大家听了消息,谁不叹气,好歹都有些替他难过的。你倒好,还是轻飘飘的,好象什么在你都不值得一提似的。”
“有什么值得提?我可以一手播弄,让楚国为我地死而四分五裂,连年征战,让秦国因为我的计划,几乎亡国灭种。多少人都被我害死了,狄九这一个人是死是活,又值得我来感叹惊奇吗?”
“算了算了,本来还想问你的意见,看样子,是指望不到你发慈悲了。”

方轻尘冷笑一声。“我能有什么意见,小楼需要我的意见吗?照规矩,只要侵入了小楼的落围,他不是被毁灭,就是被终身困在人迹不至之处。我根本干涉不了小楼的法则,又何必还白费力气。”
“可是,狄九也算是惨了。入了小楼,不止是死,而且还是死不见尸。就算将来狄一狄三想寻找他,安葬他,都是不可能的了。而且,他抱了这样的决心来为阿汉拼命,他一心来赴死,却永远不会知道,阿汉其实并没有危险,而只不过是在睡觉疗伤……”
“你这种疯狂可怕地女人,也会为了别人伤感吗?”方轻尘肆意嘲笑。
“切,你不知道女人都是感性的吗?不跟你这缺乏同情心的家伙多说了,我去把情况通报给小容和劲节,看他们有什么意见。”
张敏欣极不满地哼了一声,再次切断了联系。
方轻尘微笑着提壶重新为自己斟酒,伸手拿着翡翠杯在指间徐徐转动,凝眸望着醇酒飘香,唇边微微带笑,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阿汉……”
他信手举杯,遥遥向窗外一敬,方才徐徐引杯就唇。
阿汉,该祝贺你吗,几世几劫,受了几许背叛伤害,终于有人,肯为你至此!
美酒入喉,既热且暖。
命运何其神奇,阿汉,这一世,你遇上那世上最无情冷酷残忍多疑之人,他负你伤你叛你害你,最后,却为你拼死血战,为你忍死强活,为你数载守护,为你以命一搏。
阿汉,我是比你幸运吗?每一世都能掀动风雨,每一世,都会遇上极爱我重我之人,然而,每一世到了最后……到了最后……
胸口剧烈地疼痛起来,他无所谓地挑挑眉。
连这痛苦,都已经熟悉得快要麻木了。
好久不曾喝酒过量了,今晚忽然间一次喝这么多酒,旧伤毒疮,不跟着被诱发出来,那才怪呢。
总是这般自讨苦吃……
他低低地轻笑,一手拿起酒壶,长身而起,走到窗前,抬头看寂寂天宇,然后直接扔了壶盖,倒转壶身去喝酒。
或许,每一世都怪不得旁人吧?误他的,从来都是他自己的偏激和任性,只是,一世又一世,直到现在,他却还是固执地不思悔改。
所以,这一世,不管有怎样地结局,也依然,是只能算是他自找的吧!
阿汉,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不愿醒来,而我什么都清楚,却还是不愿醒悟。
说起来,我这个精明人,却似乎比你这头只会贪睡的小懒猪,还要笨上许多许多呢。
回京五天之后,柳恒登门拜访了方轻尘。
方轻尘在秦京的这座“府”上,总是宾客盈门的。虽然他谁也不见,但那些想要通过他和秦旭飞亲近亲近地人,还是络绎不绝地上门,而对于那些礼物,方轻尘倒是来者不拒地。
于是,他这府中,便堆满了各方人士送来的礼品。他也不介意府中下人看着孔方兄地面上,和来访的人胡编乱造地“透露”他这位主人的诸般爱好。
以讹传讹之下,关于方轻尘的性情,身份,来历,以及和秦旭飞的关系,便又有了诸多奇特的新传闻。
然而,柳恒却没有和大家凑热闹。
“听说柳将军日理万机,忙得连喘口气的功夫也没有,怎么倒有时间半夜跑来找我聊天?”看着面沉如水的柳恒,方轻尘很有些头疼:“你素来比秦旭飞知轻重,不要把他的莽撞胡闹学了去,却丢了你自己的稳重谨慎。”
方轻尘心中暗自叹气。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着秦旭飞时候久了,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人,居然也学会秦旭飞这种半夜三更,不经通报,就爬人家墙头的毛病了。
柳恒神情凝重,一字字道:“殿下以往也常这般找你,是他不拘形迹,可我这样做,却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方轻尘哦了一声:“柳大将军,究竟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这个闲人,竟然需要掩人耳目。”
柳恒定定看着他,沉声道:“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问方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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