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04(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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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明白了前段时间那个梦的意义。
在一个星期以前我的梦里,简溪买了一个白金戒指,他伸出手递给我的时候,他没有下跪,没有说“嫁给我吧”,而是面无表情地说“送你”。在三个小时之前,宫?用那张苍白而冷漠的脸,对着我,递过一个戒指对我说:送你。两个半小时之前,简溪的手机里传来一个陌生女人娇滴滴的声音。而在我慌张地挂断电话过去了七个小时之后,天空迅速地亮了起来。在这七个小时里,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窗外一分一秒变化光线的天空,没有合眼。我清晰地目睹着犹如黑暗的大海般空旷的操场,被光线一点一点照穿,最终变成冬天里灰蒙蒙的苍白景色。第一个起床的人,呼着白气,从我可以看见的视线里走过。
在这七个小时的过程里,我给简溪发了两条短信。
第一条:你在哪儿?
第二条:你可以回一个电话给我吗?
但是我的手机一直都没有响起来。我反复地把手机盖翻起来查看,但是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屏幕上简溪年轻的面容,在黑暗的环境里,清晰得像是夏天烈日下的苍翠树木。绿莹莹的光芒,照得我胸腔发痛。
当我从床上爬起来走进洗手间的时候,我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憔悴的面容,快掉到颧骨上的黑眼圈以及快掉到胸口的下眼袋,还有像是生化危机里僵尸般泛红的双眼,这让我的心情非常地压抑。但是这种压抑与因为简溪而产生的压抑相比较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的。
我迅速地刷牙洗脸,从旁边顾里的柜子上偷了一点她买的资生堂的焕肤觉醒精华素胡乱涂抹在脸上,然后拉开门走进客厅准备泡一杯咖啡。
刚走出来,就看见拉开房门穿着背心走出来的唐宛如。她顶着一头像是刚刚被绿巨人强暴过的乱发,冲着我憔悴的脸打量了片刻,轻飘飘地对我说:“你月经又来了?弄得这么憔悴?”
我本来就火气很大,于是转身抓起沙发上的靠垫,用力朝着走向厕所的唐宛如砸过去。但是小小的一个泡沫靠垫,在唐宛如肌肉纵横的背上轻轻地弹跳了一下,就反弹回了地上。而她完全没有知觉地继续朝厕所走。
我被震惊了。我知道如果我不依靠具有锐利的工具的话,是很难对她的**造成什么物理伤害的,于是我转向精神层面,我问她:“你最近又开始健身啦?”
然后我听见她脖子僵硬地发出卡擦的声响……
我在她爆发的前面一秒迅速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南湘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头,看见我用背死命地抵着门,气喘吁吁的样子,她揉了揉眼睛问我:“你到底欠了黑社会多少钱?”

经八点一刻了。在我的房门口守株待兔的唐宛如在留下了最后一句“林箫我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之后,不得不出门上课去了。
我回到床边上坐下来。
南湘从床上爬起来,披着被子去打开电脑,然后开始放歌。
她回到床上躺下,问我:“你今天早上不是有课吗?”
我看了看她,随便编了个理由:“我不舒服,不想去了。”
她也没多问,从枕头上方的书架上拿下一本画册来开始翻,中途抬起头,问我可不可以帮她冲一杯咖啡。
我在客厅把咖啡冲好,然后考虑了一下,准备告诉南湘昨天晚上简溪电话里那个女人的事情。
我刚走回房间,门口墙上的电话就响了。我有一种预感是简溪打来的。
这种预感从我开始和他交往开始就一直存在。比如手机有短信的声音,我会突然预感到是他。比如宿舍阿姨说楼下有人找我,我会预感到是他。比如快递说有我的包裹,我会预感到是他送来的礼物。
每一次都是准确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拿着咖啡呆站了一会,直到南湘“喂喂”地把我唤回神,我才非常不情愿地接起了电话,那一声低低的,有磁性的,同时充满了明快和清爽的“喂”,的的确确来自简溪。
在我还没有想好到底应该怎么面对简溪的时候,简溪就帮我想好了出路,他异常镇定地对我说:“林箫,南湘在吗?把电话给她,我有事要和她说。”
我不得不承认我被震住了。
在电话里,简溪的语气平静而自然,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我把电话放下来捂在胸口上,转过头对南湘说:“是简溪。”南湘头也没抬,“嗯嗯”地应付了我两声,我尽量平静地接着说,“找你的。”南湘从画册里抬起头,莫名其妙地打量着我,和我用力捂在胸口的话筒。她从床上翻身起来,接过电话。
在他们通电话的几分钟里,我坐在床边上,几乎忍不住想要掉下泪来。我目光的边缘,是放在我床头的那只简溪送给我的小丑鱼公仔,它温驯的脸像极了简溪。
南湘挂上电话后开始迅速地穿衣服。
在下一秒,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简溪已经从身后紧紧地抱住我了。他的胳膊牢牢抱紧我的身体,我连挣扎都挣扎不了。他也一动不动。
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过了一会我听见他在我耳朵边上小声而急促地说:“林箫,别走……痛死我了。我快站不稳了。”
我的眼泪啪啪地掉下来,有一两颗掉在了简溪的手背上。
他转过来把脸紧紧贴在我的耳朵上,“我真的站不稳了啊……”。
身边包裹的都是他的味道。
熟悉的,温柔的,另我可以迅速安静下来的气味。像是漫天云朵一样朝我包围过来。
他把我的身体转过来,然后吸着气,忍着痛对南湘扬了扬下巴,“你和她说。你和她说。”
南湘走过来,翻着白眼看我,她说:“我要是你男朋友,我轮圆了胳膊给你两耳光。”
我火又上来了,我冲南湘说:“你别帮他了!他昨天晚上还不知道跟哪个女人睡的呢!”
南湘对我的话没有表示出丝毫的惊讶,她再一次翻了一个白眼之后,对我说:“简溪没有和别的女人睡”,她停了一下,吸口气,“是顾源。”
我听见肩膀上简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心中的那块巨大的几乎快压垮我的石头,也在瞬间消失不见了。
我转过头,看着趴在我肩膀的简溪,问:“真的?”
简溪点点头,下巴在我的肩膀上动了动,“嗯。真的。”然后又说:“痛死我了。”
我沉浸在对简溪的心疼里。我扶着他在花坛边坐下来,刚刚想直起身,然后就僵在半途中,我突然才注意到刚刚南湘说的最后半句话,“是顾源”。
我僵硬地扭转回头,像是被雷霹中一样望向南湘,“你刚刚说……刚刚说……顾源?和简溪睡觉的是顾源?!我操啊!!”
在我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瞬间就发生了这一辈子我都不愿意再回想起来的事情。其恶劣程度足以进入排行榜的前三名。
事件为:先闻其声后见其影,随着一声高亢嘹亮的“林箫我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破门而入的,正是肌肉嶙峋的唐宛如。
映入她眼帘的是裤子脱到膝盖下面的简溪,我正跪在他面前埋头趴在他的大腿上。而他正在“啊啊”地呻吟着。
她的那一声尖叫几乎响彻了云霄,险些把110招来。

溪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想要拉起裤子,结果我动作没那么迅捷,他的膝盖重重地撞在我的下巴上,我痛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差点昏死过去,感觉都可以看见一整幅星空图了。
简溪赶忙弯下腰来扶我,结果手上的裤子唰一声掉了下去。
于是他用正面,面对了正在意犹未尽惊声尖叫的唐宛如。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的人生里,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先是无遮无拦地观赏了卫海,接着又是切中要害地观赏了简溪。这个她人生中出现过的最帅的男人。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幸运的是,那天简溪穿的是四角内裤。
而不幸的是,是非常紧身的四角内裤。
唐宛如尖叫了差不多一分钟我觉得她已经快要断气了的时候,她停了下来,轻轻地抬起手按住胸口,郁结地说:“我受到了惊吓。”
那一刻,我是多么地想抽死她啊。
在之后的第三天,我和南湘在客厅里看书的时候,她突然轻描淡写地对我说:“唐宛如对简溪某个部位的评价很简洁,只有三个字:很饱满。”
我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冲到唐宛如房间门口咣咣砸门,我发誓连消防队的人员都没我勇猛,“唐宛如我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
结果开门的是出来倒水喝的平静的顾里。她镇定地对我说:“唐宛如不在。”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用一种无比下流的目光上下打量我,对我说:“听说很饱满?”
我抄起一个沙发靠垫砸过去:“喝你的水吧!”
但是在事故发生的当下,我只恨不得真的昏死过去。所谓的两腿一蹬,一了百了。
我实在难以面对一向怪力乱神并且离经叛道(其实就是神经病)的唐宛如。
于是我决定用顾源的事情转移她对我和简溪的关注。人在需要自我保护的时候,一定会丢出别的东西去牺牲,换取生存。
而事情的整个过程,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详细地从简溪口里听到。
事实是他昨天在顾源家里玩游戏,下午走的时候把手机丢在了顾源家里。结果到了深夜才想起来。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就是那个女人!”我控制不住地插嘴。)简溪问顾源呢?那个女的说:他在洗澡。
简溪问:你是谁?对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之后简溪用家里另外一个手机给顾源发了条短消息问他怎么回事。
但是顾源却没有回复。
“我并不肯定一定是顾源出轨,但是又不能完全不告诉你们,因为这总不正常吧?而且,”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我和唐宛如,“告诉你们两个完全没有任何正面的积极作用,所以我才打电话找南湘商量。”
我抬起头用非常抱歉而内疚的眼神看了看简溪。
他低头用充满怨恨和无奈的眼神回看了我,冲我耸耸肩膀吐了吐舌头。像个17岁的少年。
我突然开始忧郁起来,我问简溪:“现在怎么办?”
简溪拍拍我的头,说:“他们两个应该会好好谈一谈吧。总有办法的。别担心。顾源很爱顾里。这个我知道。”
我点点头。
身后传来唐宛如的深呼吸。
我回过头去,看见她用力地捧着自己的心口,像是林黛玉般无限虚弱地说:“我受到了惊吓。”
我恨恨地说:“总有一天你会受到恐吓!”
南湘和顾里坐在花坛边上。
身边是陆陆续续上课下课的学生。有一些情侣牵着手走过去。有一些女生正在等自己的男朋友,等待的中途拿出小镜子照照自己的脸。还有更多单身的戴着深度近视眼镜像是要投身祖国的四化建设美好未来的人,他们背着双肩包,气宇轩昂地走在学习的宽阔的大道上,露出短了两寸的裤子下面的尼龙袜子。
等待他们的未来是光明的。
而顾里却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未来。
南湘伸出手,放在顾里的手背上。她说:“你们一定要好好谈谈。”
顾里微笑着,说:“嗯。放心,没事。”
南湘看着眼前镇定的顾里,没有说话。
多少年来,她永远都是这个样子。镇定的,冷静的,处变不惊的,有计划的,有规划的,有原则的,一个女人。
甚至有些时候可以用冷漠的,世俗的,刻薄的,丝毫不同情弱者的,拜金主义的,手腕强硬的,来形容。
她像是美国总统一样,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哪怕是世贸双子被炸平了,她也依然是镇定而冷静的,她不会伤春悲秋,她只会思考如何把损失降到最低。
又是这样漫长而灰蒙蒙的冬季——
我们的爱,恨,感动,伤怀。
我对她说:“南湘我有话和你说。”
南湘头也不回地回绝了我,她说:“我有事要去找顾里,回头再和你聊吧。”
在我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要求的时候,她已经拉开了房间的门出去了。
我呆在原地足足三分钟,然后我也愤怒地起身冲出门去。
而我并不知道的是,在于此同时,简溪也跨进了我们学校的大门。
如果现在你是以上帝的角度或者高度在俯瞰我们的大学,那么你就会看到正在上演一场精彩的猫与鼠之间的角逐大战。
简溪匆匆地跑进学校四处寻找着南湘。
而南湘正披头散发地朝正在A楼上课的顾里跑去。
我紧随着冲出大门,追逐着南湘,想要了解到底简溪在电话里和她说了些什么。
而唐宛如在下课铃声打响之后疯狂地冲出了教室的门,她并没有忘记要挑断我的手筋脚筋。
而顾里则一边走出教室的门,一边给我发消息,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早点。
而顾源则从D教学楼走出来,准备去找顾里。他觉得是时候对顾里摊牌了。
如果说我们的生活充满了一千零一种未知的可能性的话,那么在巨大无边的大学围墙范围内,这一场角逐大战,谁先遇见谁,都可以导致完全不同的结局。
我在学校A楼下的花坛边看见了正在等待顾里走出教学楼的南湘,她头发被风吹得很乱。我从背后喊她,她回过头来,脸上是我很少见过的凝重的表情。
我再也按捺不住我的满腔怒火和疑问,我冲她吼:“你发什么神经……”我话只说了一半,就硬生生停了下来。因为我看见不远处,穿着灰色毛衣的简溪,正在朝这边小跑过来。
他远远地对我和南湘挥了挥手,走到我面前,伸出手准备抱我。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暖,像是太阳一样散发着热量朝我靠近。
我在他靠近的同时,抬起脚用力地踢向他的膝盖。
他立刻跪在了地上,但是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力地皱紧了眉头,牙齿咬在下嘴唇上,额头上迅速渗出细密的汗水来。
我知道我用的力气有多大,因为我的脚整个都麻掉了。
南湘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回过神来后对我大吼:“林箫你疯了你!”
我瞪大了我的眼睛,但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滚了出来。我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声“不要脸”之后,我转过头想要走。
但是简溪迅速地从地上站起来,轮圆了胳膊朝我扑过来。
我以为他要动手打我,本能地缩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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