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地铁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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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房租确实比一般城市都贵。我在浦东新区租了一套房子,是跟一个叫姜琴的山东女孩合租的。
整个嘉兴小区的建筑还停留在九十年代末,一点现代都市的繁华痕迹也没有。道路规划得有点乱,陌生人一旦走进去,就连基本的方向都难以把握。每条道路两旁都是环抱粗的梧桐,枝繁叶茂。它们在这个夏天里给路人开辟了狭长的凉荫。
白天,站在小区大门口一眼望过去,高矮参差不齐的楼房倒像是山中的松树林。到了晚上,在凝重和经典的黑色中,那些星光点点犹如镶嵌的钻石,虽然色泽差了许多,但总能勾起人对美好未来的遐想。
我俩合租的房子,有两间卧室一间客厅,还带个厨房和卫生间。家具也很齐备,沙发、餐桌、冰箱、电视,还有两张宽大的席梦思床。房子虽然是旧了一点,但整体来说我们还是很满意。
没有电梯,我挣扎着爬到了四楼,跛了的右脚痛得只能拖着走了。打开门进去,姜琴不在,不用想她一定是找工作去了。擦了点药酒后,我就倒在沙发上不想动了。
市场营销毕业的姜琴个子高高的,能有一米六五吧。她很漂亮,是个古典美女,瓜子脸,柳叶眉下一对丹凤眼,樱桃小嘴不歪不倚,瀑布似的的长发披肩垂下。虽说她性格有点内向,文文静静的,但是整体上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我们是在来上海的火车上认识的,两人卧铺位置一个上一个下。说起来也挺有意思,我们俩见面完全是在一种很尴尬的氛围中发生的。
那天,卧铺单间的门在黑暗中被打开了,一脸疲倦的她拖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我半睁着眼看着她,没有理会她那奇怪的眼神。她脸色似乎有些尴尬,轻轻地对我说:“小姐,不好意思,这个床位好像不是你的吧?”
“什么?”虽然我知道我躺的这床位不是我的,但还是装作被冤枉的口气问她:“你多少号啊?”
“我票上的床位就是这个中铺,所以拜托你找找你自己的床位吧!”她底气渐渐地足了一些,并且把手中的车票递过来给我看。
“哦,是是,你是中铺。奇怪,难道我是下铺?”我挣扎着下了床,故意说着。然后,我拿出车票装作很仔细地一看,惊呼:“呀!不好意思啊,真是下铺。哎……这近视眼真不方便。真对不住,呵呵……”
“没关系。”她把箱子塞在床底,直起腰来,说:“很高兴认识你,不介意跟我握个手吧?”
“怎么会呢?呵呵。”我把手递了过去。
就这样,我们算是认识了。后来姜琴对我说,其实那天在火车上她就知道我是故意的,只是不愿意说破而已。从那以后,我就打心眼里开始佩服她那洞察人的眼力。
姜琴比我大一岁,但我从来不叫她姐,我就叫她姜琴。因为我喜欢她这名字,叫起来仿佛是在聆听美妙的钢琴曲。来到上海这一周,我们之间很少有交流,白天各自东奔西跑地找工作,晚上回来又都是累得倒头就睡。
坐在沙发上,我来不及让自己疲惫的身心休息会,就开始想着吃什么好呢?今天说什么也要自己下厨,好久没吃到湖南菜,辣椒的感觉都快没了。要不要等姜琴回来再一起庆祝?可是一想到她还没找到工作的沮丧样,我就不想告诉她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因为我害怕她那颗脆弱的心再受到刺激。
“姜琴,等你找到工作那天,我一定带你下馆子。”也许是情绪有所触动,我居然对着她的房门大声喊了起来。
我话音还没落下,就听见门外有人在喊:“今天你就等着出钱吧,我找到工作了,呵呵。”门没锁,只见姜琴手提着大袋的东西,站在门槛那对我使劲笑,性感的身段让我都要痴迷了。刹那间我傻了,在心里暗暗地责备自己:怎么我说话总是那么灵验啊!
“真的吗?恭喜你啊!不过,你怎么那么狠心呢?我都穷死了,能不能等我拿到薪水再请你啊?”我几乎是用哭腔朝她喊出来的,并且做出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我想她肯定会心软的。因为我总拿这招应付她,每次都是屡试不爽。
“知道你穷,所以我今天上超市买了好多菜,你看有牛肉,有鸭脖子,又有好多蔬菜。你今天要出的钱呢,我看……就用来买你的手艺,我也很想尝尝传说中的湖南菜。”姜琴的眼睛永远都是那么迷人,闪烁的光芒直逼进我的眼中。我盯着那些大袋小袋,犹如见了桑叶后的蚕,高兴地冲了过去。
我跛着脚走进厨房,紧接着锅碗瓢盆就被我弄得叮当响。大概只用了半小时,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做好了。
等我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时,客厅里的灯无声息地亮着,电视开着,画面一片温馨。姜琴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我关掉电视和灯,点了十几根蜡烛。那些微弱的光线摇曳着,把客厅影射得犹如中世纪的教堂,既神秘又浪漫。客厅里异常的安静,静得好像桌椅都跟姜琴一样在睡觉,静得就连灰尘都在沉思。看着餐桌上摆满了花色繁杂的菜,还有刚从冰箱里拿出的还冒着冷气的啤酒,我得意地笑了。
“蟑螂,蟑螂啊!”我故意扯着喉咙使劲喊,生怕姜琴听不到。
姜琴仿佛被电击了,猛得跳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喊着:“蟑螂?蟑螂在哪里啊?”
“哈哈,它在你头发上哪!”我故意把声音又提高了,还装作害怕的样子跳到了一边。
“啊……”姜琴一听吓得捂着脸尖叫起来,凄厉的声音划过寂静的夜空传到了远方。
“姜琴,别叫了!那蟑螂都被你掐死了,哎……可怜的蟑螂啊!”
“在哪?在哪呢?”
我走到她身边,故意说:“看看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什么也没有啊?”
“真是个笨蛋,骗你真好玩。”我脸上的表情绝对是笑得跟阳光一样。

姜琴作势要来打我,被我跆拳道的架势吓得连连后退。等她发现客厅的变化时,我看见她的眼睛放出异常喜悦的光芒来。
晚餐开始了。首先是我们相互碰杯祝贺对方,讲大学的难忘时光,说各自的恋爱史……后来我一把拽起姜琴站了起来,拿起空的酒瓶当麦克风,大声地又唱又跳。从我们张大的嘴里发出的声音很刺耳,根本就不在调上。可我们就不管那么多,因为我们知道高兴就可以尖叫,快乐就可以疯狂。
终于两个人累得都瘫倒在地上,似乎只要一阵清风就能把我俩的魂魄给吹走。
“姜琴,活着怎么会这么累啊?”
姜琴听了我的话喘着粗气回答说:“我以前听人说,当你陷入生活低谷时,往往会觉得一切都很累;当你处于生活高峰时,你又会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幸福。”
“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有内涵了啊?”我点点头。
“生活跟恋爱一样,都是有困惑期和明朗期的。我们现在就要走出困境了,我们一起加油吧!”姜琴伸出双手跟我击掌。
“加油,未来就是我们的!”我起身。
早晨闹钟响起的时候,我睁开迷糊的眼睛,发现昨晚衣服都没脱就睡了。爬起来感觉头痛得厉害,我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间,客厅里一片狼籍。餐桌上碗筷酒杯七零八落,残羹剩饭洒得到处都是,地上堆满了酒瓶。拖把横在中间,我隐约记起:我昨晚用它来唱歌了。正当我傻笑的时候,姜琴的闹钟响了起来。
可是,闹钟响了几分钟后,姜琴房间还是如死般沉寂。我预感不妙,冲到她房门前使劲敲。过了老半天,姜琴才来开门。她仿佛还有些微微的醉意,扶着门槛缩着身子。
我急得小腿都在抖了,推了她一下,说:“死家伙,急死我了!还以为你酒精中毒了。”
姜琴歪着头,用手不停地敲打着额头,无精打采地说:“我的头好痛啊!下次我再也不敢喝酒了。”
“怕什么,下次咱们还要比昨天更疯狂些才好。你来看看我们的杰作,多有意思。”我指着客厅对她说。
“怎么会这么赃啊!乱死了,哪像女孩子住的地方,呵呵。”突然,姜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她重重地拍了一下脑门,大叫一声:“不好,上班要迟到了,回来再收拾了吧!”
我疯了似的冲回房间,在心里默默地祈祷:“我亲爱的耶稣,你可要保佑我啊!要是今天迟到,肯定要被经理训斥了。那样怎么可以,我可不能把这工作给丢了啊!”这样一紧张,我居然把裤子当成了上衣,倒穿正穿都穿不进去,急得我直打转。等到衣服裤子都穿好后,我的额头都已经渗出些细密的汗珠了。
“妈呀,急死了,头发也来不及管了,车上再修理它吧。”匆忙洗漱后,我疯了似的冲向地铁站。边跑边拢头发的时候,我发现钥匙忘带了。我边走边责备自己:“真是笨蛋,我晚上怎么回家呀!也不知道姜琴几点回家……算了,别想了,上班要紧。”
我飞人一样地跑到地铁站,刷完卡,就直接冲进马上要开的二号线。我还没站稳,就看见门外一大群人疯了似的地跑了过来,口里还大喊着:“抓贼呀,那个冲进去的人就是贼”。
我刚刚冲进来的啊,他们不是在说我吧?我正嘀咕着。突然一只白皙的手抓起我的手臂,我整个人就跟着那股力量倒了过去。可是等我抬头一看,我差点没气死。是他,崔浩明,我的经理。
“你是色狼啊,没事总抓着我的手干什么?”我那模样简直就是疯了,瞳孔放大透着凶光。全车厢的人相信了我的夸张表情,全都用看待色狼的眼神盯着崔浩明。
“你给我闭嘴!你说你都找到工作了,怎么还要做贼啊?”他的声音比我的还大:“难道你真的是穷得没法活下去了吗?”所有人的眼神开始转移到我身上,好像我真的就是贼一样。
“你胡说,谁是贼了?”我用尖尖的嗓音对着他的耳朵就狂吼:“我不是贼!我警告你,别以为你是我的经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车厢突然间地狱般的安静,尴尬的气氛在蔓延。
突然,车厢有人在大喊:“快看,贼被抓住了!!”
车厢所有的人包括我和崔浩明,目光都顺着这人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在隔壁的车厢里,有个壮汉手里拽着一个贼头贼脑的青年,似乎还正冲着手里的人劈头盖脸地骂着。而那小偷居然没有半点羞耻感,他反而顶着壮汉对骂起来。所有人都被那个小偷的举动激怒了,骂声四起。
“揍他!”
“送派出所去!”
在这一片叫骂声中,车靠站了。小偷被那壮汉推着出去了,一批愿意作证的人跟在他们的后面。
我和崔浩明也走了出去。崔浩明小跑着追上了我,我们俩平行往前走着。我没有说话,但是从眼角的余光我看见他在看我。
“这样的人就该揍,痛快!”崔浩明右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然后转身举起双手要跟我击掌。我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缓缓举起我的手,对着他的大手就是猛得一击。
“痛啊,痛……哎哟”
“知道痛了啊?那你抓我的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痛苦啊?”我仿佛变成了一个江湖侠女,脸上的表情冷酷得就快要结冰了。我踮起脚尖瞪大着眼睛,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阵狂嚷:“臭小子,以后再随便诬赖好人,我就用武力解决你。总有一天让你知道,我不是好惹的,哼!”
“是,是,紧记姑娘教诲。”崔浩明甩着手表情尴尬地看着我,清澈的眸子里流动着水一样的色泽,温柔得惊心动魄。我的脸腾地就红了,心头鹿撞似的扑通直跳,再没敢去看他就加快步伐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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