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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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后话,暂且不提也罢。
且说,水云和小麦扶着寒东一步一步的赶往凝香馆正厅,寒东虽吃了水云给的药,毕竟受的伤不轻,身子一路颤抖着,脸上也渐渐浮现出异样的潮红,颇有些感冒的趋势。
又给他吃了颗药丸,水云吩咐着小麦加快脚步,心里也有些着急爹爹,溜达出来的时间不短了,不知道他办完事回来没有……
隔了很远的距离,水云就眯眼注意到凝香馆正厅门口有一个月白色的人影在徘徊,不用看清面容,仅从修长俊逸的身形来看,水云就知道是爹爹。
看他平素沉稳的步子,此时有些凌乱急躁,就知道他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又急又无奈……
不过水云心里却暖暖的……
就象每次自己从学校回来的晚了,母亲也会这样在门口守着,望着……直到望见自己的身影,母亲才会满面笑容的停下徘徊不定的步子,嘘寒问暖,也从不多问自己这么晚回家跑去哪里……纵容的信任,总让人心里觉着歉疚和温暖……
于是,以后放学,心底都会牵挂着那个门口徘徊的身影,母亲脸上明朗的笑容,桌上散发着热气和香气的饭菜,尽量的……在路上加快几步往家走……
水云微微笑着,看到远处的人身影顿住,料是他已经看到自己,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子。
就象每次放学回家时的心情一样……
正想着举手打个招呼,水云蓦然见到爹爹往他这边跑,步子比先前更显慌乱,由于夜色很暗,也没看清他面上的表情,只是他全身透露出的紧绷,隔着很远,水云都能感觉到。
发生什么事了?
疑惑间,突觉肩上一阵冷风吹过,隐隐的比寒天的冰雪更刺骨的冷就这么直直的穿透身体,水云脚下一个踉跄,蹲在地上,头呈低垂之势望着地面。
寒东半侧身子紧挨着水云,因此也是第一个察觉到水云身体的颤抖,此时见他蹲在地上,心里一慌,夺过小麦搀扶的手臂,但他的身体更虚弱,刚一挣开,就摔倒在地,不过也管不了多少,爬着过去凑到水云身边急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小麦愣过之后,也绕到水云身边,“公子,你怎么了?”
我也想知道怎么了,水云强压下噬骨的寒意,从窝在怀中的火狐嘴里取过药丸,赶着吞下,等体内有了些许暖意,这才回身望着背后暗黑的夜空……
水云虽然不会武功,不如珊瑚那般可以即刻察觉周围的杀气,但方才求生的本能提醒他,后面有危险,所以肩膀侧了侧,果然感觉到一股寒意逼近,滑过……却没直没入体内。
这是刚才瞬间发生的事之一……
另外水云感到在那股寒意过后,还有一股轻风靠近,不过这股风似是保护着他……
难道……
“云儿——”
莜凤仙带着焦急的呼唤拉回了水云游离的思绪。
水云回身一笑,“爹爹!”
莜凤仙蹲下身子,见到水云的笑容反倒表情一凝,上下打量着他,见水云只是脸色苍白了些,其余的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叹息似的道:“没事吧?刚才吓死我了。”
水云摇摇头,随后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疑惑的看着莜凤仙:“刚才怎么了?”
莜凤仙边抱起水云揽在怀里,边温柔的笑道:“没什么,刚才我出去一下,回来见你不在座位上,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父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其乐融融,倒没注意到小麦和寒东两人一脸的戒备。
“对了,爹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小麦,这个是寒东,都是我以前的朋友。”水云从莜凤仙怀里挣出只手来,指了指站在他一边望着莜凤仙的两人。
小麦扶着寒东站起身,此时两人一脸冷漠的望着莜凤仙,对水云的介绍没有回应。
莜凤仙这时也注意到他们对自己的疏离之态,毕竟是风月场上打过滚的人,什么人没见过,什么眼色没受过,也不恼,微点了点头,但注意到两人的着衣打扮和身上的伤处,不由蹙了蹙眉,心底暗叹了声:又有麻烦了……
水云似是没注意到这些,又高兴的指着莜凤仙对小麦和寒东介绍:“这位是我爹爹,他可是凤仙楼的楼主哦!”
语气里尽是孩子般的炫耀自得。
小麦和寒东听此,脸上的漠然更深……

“哟——我还当真没听过,哪个人这么自得的向人讲着戏子的身份,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的!”
水云正想再说些什么,回头见到了一个犹如夜间精灵般飘逸的女子。
淡雅精致的面容,玲珑曼妙的身姿,一颦一笑间的风情,媚而不俗,艳而不妖,极是诱人。
女子缓步从花丛间漫出,盈盈的站着,任凭水云打量,倒无丝毫羞涩之态,玉手上的绸扇一下一下,犹似计量好的,起落间分秒不差。
那边水云还没出声,这厢莜凤仙已经打了招呼:“苏馆主,好久不见依然美艳依旧!”
原来这个女子就是梨园三大戏班之一凝香馆的馆主——苏凝香。
只是想不到原来竟是个玉也似般的美人儿。
以女子之貌,能在这是非之地撑起这么大一个戏班,想必有些手段……
苏凝香一嗔:“哟,凤仙楼主还是这么会说话哄着人。”
媚眼一瞟,毫不造作,要是一般男子,魂早飞了一半。
莜凤仙是谁,早也已换上副浅笑的文雅神态,有招接招,不过揽着水云的手臂紧了紧,保护之意昭然若揭。
“我说,凤仙楼主怀里这位小哥是谁?好俊俏的样貌,想来要是稍加训练,一定会是个讨人喜的主儿。”

她这话说的暧昧,眼珠子也在水云身上溜来溜去,莜凤仙脸上的笑容虽在,却不觉掺了几分冷意。
一旁小麦和寒东更是冷眼一致瞪向苏凝香,脸憋的通红,一时忘记了身处何地。
“谢苏馆主抬爱,这位是不才的小儿,要叫馆主失望了。”
苏凝香摇扇的手一顿,神情稍异,“这位就是班主一直寻找的公子吗?”
水云望着苏凝香三分探究,三分激动,三分兴奋,外加一份莫明的眼神,有些怔愣,心忖:真是想不到一个人的眼睛同时可以有这么多种意思在里面……好似想通了什么,倒是一脸佩服的点点头,嘴里喃喃:厉害,厉害……
苏凝香正愣愣的望着水云,当然首先留意到水云的举动,只是闹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他所谓何意,于是饶有兴趣的问道:“敢问这位公子,你看了奴家半晌,得出了什么样的结果出来?”
水云‘啊‘一声抬起头,想都不想的出口:“我是觉得苏馆主不愧为戏子。”
若是一般人这么明说,苏凝香一定认为他在讥笑她,可不知为何,望着眼前人明澈的眼眸,真诚的神情,苏凝香直觉他这句话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语气里更是有着十足的兴趣。
“此话怎讲?”
“凭苏馆主的眼睛瞬间可以流露出这么多种神色可以看出,要是苏馆主你饰演戏中任何一个角色,都能很好的把握角色的感情进而表演出来,可不是一个称职的戏子吗?!”
呃……演员和戏子应该属同一类吧?
苏凝香从未听过这种论调,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待想明白了,不由第一次开心的大笑出来,清脆柔软的声音飘散在夜空甚是动听。
“凤仙楼主,果然得了个好儿子!哈哈……”
今晚好像注定是个多事之夜。
苏凝香的笑声还没落,一个少年特有的清亮声音随即响起:“哼!人贱,说的话也贱。”
水云眼睛一眯,这个声音他不会忘,是刚才那个叫锦瑟的少年!
不过,饶是圣人,也听不得别人一口一个贱字的说自己,而且算着刚才的,一共是说了四个‘贱’,水云即便脾气再好,这时也气恼了。
“又是你!你从刚才就一口一个贱字的,什么意思?你爹娘都不教你这个贱字说人是不礼貌的行为吗?”
也不知水云话里哪几个词刺到了锦瑟,象是被脚踩到尾巴的猫似的,锦瑟一跳而起,呼呼几步窜到水云眼前,咬牙切齿的道:“你说什么?”
水云一偏头,一甩手,闲闲的道:“你不是听清楚了吗?何必我再多说一次。”
说到这里,水云又一脸惊讶的回头:“莫非你耳朵不好使,唉,真是可怜哦,年纪轻轻的,居然就这么耳背!”
为了加强刺激效果,还特意摇头晃脑了一番。
肩上的火狐也似嘲笑般的眯眯眼睛,真真印证了: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性格的兽。
锦瑟受了偌大的刺激,水云本以为他至少蹦达几下,手颤颤的指着他,一副欲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憋屈样,这样也好出出他毒打寒东的气。
谁知锦瑟也只是刚开始眼神迷乱了阵子,这时反而恢复成他淡然的模样,双手抱胸,眸色深沉,水云只能心里暗叹,戏子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光这份瞬然恢复镇定的能力恐怕就没几个人可以做得到……
一直揽在水云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水云觉察出莜凤仙的身子似是不自觉的颤了颤,回头看着他,叫了声:“爹爹?”
莜凤仙似刚从梦中苏醒般‘啊’了声,笑容有些勉强,眼睛却有意无意的一直放着锦瑟身上。
水云看了看锦瑟,再看了看莜凤仙,眼中神色不明。
场中的各人都不说话,一时气氛有些凝滞。
“爹爹,天有些冷了,我们回去吧。”
莜凤仙低头看了眼水云,见他脸色确实不太好,搭着他手臂的手隔着层衣服都觉着冰凉,一时有些懊悔自己考虑不周,忙点了点头:“好。”
水云当然没忘小麦和寒东的事,于是又对站在边上一直望着他的苏凝香道:“苏馆主,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我想带他们离开,当然我知道他们俩是你们凝香馆买来的,所以我会付双倍的银两。”
说着,从衣袖内急急拿出珊瑚给他做的精绣荷包,眼睛盯着苏凝香,就等着他说出钱数。
小麦和寒东对锦瑟有些惧意,所以一直低眉顺目,这时听得水云要赎他们出馆,两人马上惊喜的抬起头看向水云,一脸的激动。
苏凝香抿唇一笑,刚想说话,锦瑟却是先一步开口:“他们俩是我的奴才,想要他们,先须得我的同意才行。”
这话早不说晚不说,偏挑这个时候说出,水云心里一突,知道今天这个事可能没这么容易解决,但让他放着两人不管,他又无何都做不到,只能皱眉打量着傲然的锦瑟,希望事先多得些讯息:“好,多少银两?两倍不行的话,三倍也可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深明这个理的水云这些话说的很客气,尽管他非常不喜欢这个叫锦瑟的少年。
“银两?堂堂凤仙楼主的儿子,拿钱来赎自己的‘朋友’似乎不够诚意吧?既是朋友,就得付出点特别的东西来才行,是不是?”
‘朋友’这个词本是极神圣的字眼,奈何由锦瑟这里说出,硬是生生的去了敬意,带了些调侃,让水云心底有种被蛇盯上的厌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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