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上源驿夜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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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馆舍门口,李克用就知道冲出去也是死路一条,不是被烈火烧死,就是被乱箭射死。“没想到我独眼龙会死在这里!”李克用丢掉手中弓箭,绝望地闭上眼睛。突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一场滂沱大雨把猛火浓烟全部洗去,馆舍内外刹时变得漆黑一团。薛志勤、贺回鹘等几个侍卫,急忙拥着还有点迷糊的李克用,摸黑爬出馆舍围墙,杀出重围,借着闪电的光亮向城外逃去。
薛志勤一个人持枪断后,直至战死。可汴州兵已守住出城的渡桥,见有人冲过来,一阵乱箭射去,仅有的几个沙陀兵又死了几个。正在万分危险的时候,十七岁的李嗣源从后面赶到,背起李克用,一边闪避如雨的飞箭,一边狂跑。终于把追兵甩掉,登上了汴州城的南门尉氏门,李嗣源他们几个手忙脚乱地把李克用吊下城去。
听说李克用已经逃出了城,朱全忠与杨彦洪急忙率骑兵追击。“主公,胡人有急事就乘快马,见到前面有骑马的,便可急射,千万别让独眼龙溜了。”杨彦洪一边追赶,一边大声提醒朱全忠。
两人带着汴州兵追出了城门,见前面有一个黑影,杨彦洪一阵狂喜,狠狠地抽了马一鞭,纵马追了上去。朱全忠跟在后面,见前面闪过一个黑影,马上记起杨彦洪的提醒,张弓搭箭,一箭射去。
朱全忠本是打猎好手,这一箭肯定不会落空。只听得“哎哟“一声,黑影滚落下马。朱全忠拍马赶上去,下马仔细一看,死者居然是杨彦洪。李克用逃了,朱全忠懊恼不已。
独眼龙的侍卫有先逃脱赶回封禅寺的,大惊失色地把情况告诉李克用的夫人刘氏,要她速派兵将救援李主公。刘氏是女中豪杰,听了以后,心中虽然非常焦急,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粉面一变,大骂他们无事生非,动摇军心,喝令拖下去砍了。
刘氏这样做当然是为了顾全大局,免得他们到处乱讲,引起动乱。出发点虽然好,考虑得也周全,可心却太狠了,犯不着把这些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侍卫砍头,用其它的办法,比如说把他们关起来同样可以解决问题。之后,她急忙急忙命养子李存孝率亲兵速去营救。之后,她又召集主要将领,把情况告诉他们,商量对策。心腹将领都说应赶快发兵,营救主公,讨伐朱全忠。
刘氏摇头,说:“我已经派存孝率亲兵营救去了,如果再派大军去讨伐朱贼,只会造成混乱,增加你们主公的危险。大伙是我家夫君的得力助手,千万不可乱了阵脚,反而给朱贼以口实。吉人自有天象,一切等我家夫君回来再说。各位将军,回去之后,枪不离手,身不卸甲,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违令者斩。”“谨遵夫人命令。”众将诺诺而退。
李存孝带着数百亲兵,急忙朝汴城方向奔驰,半路上,终于接到了李克用。天微亮的时候,他们赶回了驻地封禅寺。一进营帐,李克用抱着妻子大哭。就差一点就没命了,他能不激动?刘氏急忙安慰,说好啦好啦,没事了。
李克用开始平静下来,马上转过身去,命令道:“嗣源,快去传我命令,点齐兵马,讨伐朱温这个狗贼。”“慢!”刘氏急忙喝住,“嗣源,传你父亲命令,点齐兵将,速回晋阳。”李克用有点懵了,诧异地看着妻子,说:“你是我老婆还还是别人老婆,我吃了这样大的亏,你居然忍心回晋阳去?”李嗣源也在一旁嘀咕,说:“娘,为什么要回去?”
刘氏招呼他们父子坐下,耐心地做解释工作。“夫君能够平安回来,就是最大的胜利。你本是赴国难才到中原,才有河东的尺寸之地作为根据地。现在朱温不仁,想谋害你,夫君应向朝廷申诉,分清是非曲直。如果你擅自率兵去攻打他,正好给朱温口实。”
刘氏这番话太有道理了,成大事,得忍。李克用马上清醒,以政治野心家的风度低调处理这件事。他听从妻子的劝告,当即率军离开汴州。李克用写了封信责备朱全忠,要他给个说法。朱全忠磨刀霍霍,正在等待沙陀兵的进攻,没料到等来的是一封信和沙陀兵的离去。他连声惊叹,这个独眼龙太厉害了,日后肯定是自己最大的对手。

这个时候秦宗权也在窥视汴州,为避免两线作战,他只得回封信致歉,并送上大量金银财宝。“克用老弟,前天晚上的变乱,我实在不知道。我已查明,是朝廷的使臣与杨彦洪谋划的,杨彦洪已被正法,使臣我奈何不了,敬请你原谅。”
李克用当然知道朱全忠是撒谎,心中恨恨不平。十六日,李克用从陕州渡过黄河,回到晋阳后,他又向僖宗上奏:朱全忠忘恩负义,设下毒计,我几乎性命不保。监军陈景思以下三百多人,都惨造他的毒手。此事朝廷如果不秉公处理,到时候休怪我擅自出兵讨贼。李克用趁机寻找机会,扩张自己的势力。
再说时溥派去献俘的队伍,因从徐州到成都的路程太远,路上又不安全,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到达目的地。七月二十四日,临时政府举行受俘庆典,大唐天子亲自登上行在的大玄楼,接受进献。使臣把黄巢的头颅端上去,想给僖宗看一下。僖宗连连摇手,说既然是时溥送来的,肯定没假,快点挂到都门的高竿上给大伙看看。
使臣吩咐手下照皇上的旨意把黄巢等人的脑袋挂到都门的高竿上示众,把这件事情办了,他又命把黄巢的姬妾押上来。僖宗站在大玄楼上,见楼下站着二三十个妙龄女子,“花容惨淡,玉貌凄惶”,恻隐之心油然而生。
红颜薄命,公子多情!二十多岁的李儇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大唐天子的身份,怜香惜玉起来。他站起身来,来到城楼边,扶着栏杆,不解地问:“看你们样子,都是显贵人家的子女,世代接受国家的恩惠,为什么要跟随贼寇呀?”李儇这样问,是想给这些可怜女子一个开脱的理由,好免了她们的死罪,充作自己的后宫。黄巢能拿去,为什么自己不能拿来?好一个拿来主义!
不知是大唐天子的话晦涩难懂,还是没受过高等教育听不懂人话,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一个女子昂起头颅,居然说:“黄巢只是一个小小秀才,起兵造反,把大半个大唐夺了。大唐有百万军队,却不能固守祖庙,流落到巴蜀一带。今天陛下责备一个弱女子不能抗拒贼寇,那么朝中的王公大臣将军统帅们,您又该怎么说他们呢!”
这完全是刘胡兰质问军阀头子的口吻,僖宗怎么受得了?公子哥儿马上变成皇帝老子,温柔的心马上变成冰块。僖宗不再问话,默默地挥了挥手,下令把她们押到集市上,全部枭首示众。
有热闹,大伙都想看。顿时,成都最大的菜市场前,人山人海。见这么多美丽的姑娘要挨刀子,刽子手实在有些不忍。可舍不得也得舍得,只要有报酬,他们不举屠刀,还有别的刽子手举屠刀。
要动刀了,刽子手们弄了些蜀中汾酒给姑娘们喝。可怜的姑娘们,刽子手们能有这个举动,你们就是变成了厉鬼,也别去找这些刽子手们。哭着,喊着,姑娘们一个个在酒意朦胧中赴黄泉去了。
偌大的广场就剩下那个姑娘了,她既不喝酒,也不哭闹,神态自若地站在那里。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对刽子手说:“砍这里,动作麻利一点。”人中豪杰,死中鬼雄。刘胡兰再世,也不过如此。
刽子手肃然起敬,使出平生绝学,举起屠刀,一挥,一颗美人头掉落。若是平时,他会对那些没有给小费的死囚留一手,或用很钝的刀,要多来几刀脖子才能全断,或用刀时封住死囚的脖子,让他们死得慢些,受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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