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每朵玫瑰都有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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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站在校门口,轻轻踮着脚随着旁边音像店的歌声打节拍
要说什么
杯子都已经空了
闭上眼睛心里下起大雪天寒又地冻
是不是到了
爱情结帐的时候
只剩下各自买单的寂寞
为什么当我推开门
他没有来拉住我
他还不懂还是不懂
离开是想要被挽留
如果开口那只是我要来的温柔
他还不懂永远不懂
一个拥抱能代替所有
爱绝对能够动摇我
要用什么
融化这一片沉默
在四周的冷空气里叹息化成烟飘走
过去的种种在心里滚成雪球
怕还没说话泪就会先流
爱不是他给得不多
是不知道我要什么
都是背了太多的心愿
流星才会跌的那么重
爱太多心也有坠毁的时候
音像店的老板好像特别喜欢这首歌,放了一遍又一遍,丝丝缕缕的歌声被风吹散,让残存的夕阳余辉也冷了一冷。
这首歌她也很喜欢,是每次去练歌房必点的保留曲目,可是却从来没发现原来这是一首如许伤怀的歌,只是听着听着,就让人愁肠百转至几乎落泪。
他还是不懂,他还是不懂——
她眼皮一跳,敏锐地感觉到身后强烈的存在感。
“温暖。”张翼轸拍拍她的肩,她火速回头。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她笑得假假的。她就是不想碰见他,所以连选修课都不去上了,没想到还是会狭路相逢,真是冤家路窄。
“别闹小孩子脾气。”他皱起眉,看得她陡然升起一股心火。
“你要去哪里?”
“吃饭看电影。”
“一个人多无趣?我们一起去吧?”他又要命的微笑起来,一副安稳笃定的样子,仿佛什么矛盾都没有发生过,让她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谁说我一个人啦?本姑娘要想找个人陪我那可真是易如反掌,我今天就是来约会的。”
他微笑的面具终于破裂。
她在晚餐时间门口拥挤的人潮车流中终于找到行云说得那辆黑色奥迪,举起手挥了挥示意开过来。
“他是谁?”
“你管不着。”
“他对你很好吗?”
“反正比你对我好。”
“我有什么地方不好?”
“哪里都不好!”
他神色凌厉不复温和,瞪着她不能说话,几乎捏碎她的手腕,温暖仰着下巴,挑衅似的迎住他的目光。
“暖暖,我——”他不无艰难的开口。
“你什么?”
他沉下脸色,看着那辆车缓缓泊过来停在他们身边。他忽然缓和了神情,轻松的对她说:“想去就去吧。”
她碰的一声重重关上车门,愤愤然又黯然的坐在副驾驶位子的真皮座椅上,从后视镜看他微笑的侧脸,那线条真是俊秀,她的心猛然划过一阵尖锐的疼痛。他怎么一点也不在乎?
直到过了一个拐弯看不到校门口,温暖才坐起身,冷冷的对旁边驾驶座的欧阳隽发话:
“行云告诉你了吧,今天她替我上选修课,我代她来和你约会。所以你要好好招待,让我高兴,否则我回去就在行云面前说你的坏话。”
欧阳隽不敢置信的问:“你真的和行云是好朋友?”为什么好像一点也不相似。
“我不配和她做朋友吗?”她自己也觉得口气太坏了,谁让他不幸正碰到自己心情这么差的时候呢。
“不,你很可爱。”
她有气无力的笑了一下,闷闷的望向车窗外,不再说话。
其实她更喜欢坐公共汽车。宽大的车窗,缓慢悠闲的在大街上来往。充满人间情致。如果有双人座,张翼轸永远会把靠近车窗的位置让给她看风景。偶尔车上人特别多,她一时找不到扶手,张翼轸会用双臂努力将她围在面前说,你抓住我就行了。总会有乘客因为路况拥挤而不耐烦地叹气,她却暗暗祈祷让那辆车开得慢些,再慢些。
那时候她真以为幸福不过如此,却没想到幸福从来都不是必然。海上漂起的蔷薇泡沫,转瞬即逝。
“怎么,和那个男生怄气?”刚才在校门外他可是欣赏了半天,“我想他是喜欢你的。”他握着方向盘左转,“可惜年轻时我们不懂爱情。”
只是因为爱,所以才会有怀疑。女孩子一旦伤心起来就容易钻牛角尖,把所有的事所有的不快叠加在一起。
“你也不比我们老多少岁吧。”
“我已经三十岁了。现今十年时间已足以画出几道代沟。”他转头向她微笑,岁月的痕迹没有刻在额头,却深深印在他的眼睛里。
“不过是见了他一面而已,连名字都不知道,你怎么就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感觉而已。”他耸耸肩。
温暖落寞的望着前方,“感觉算什么呢?常常都是错。”
她也曾经信仰过感觉,但实践证明,非理性因素是不能对事物发展起决定性左右的。
温暖奋力抱着那一大束足以淹没她的玫瑰花,从校门口就一路小跑,在转弯时撞在一个人身上。
“噢——”她懊恼的揉了揉自己原来就不甚高挺的鼻子,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怀中被挤压得变形的花束,行云应该不会介意的吧。“喂,你走路不能小心点吗?”
她气势汹汹的责问,然后一时无语。
她撞到的人是吴铎,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穿着皮鞋打着领带,显得很沉稳,黑色的西装将他身上常常带着的风发意气也沉潜为淡淡的冷调。
“难得看你穿得这么郑重其事。”
“今天要去觐见来视察的省市领导,院长规定一律要‘盛装’出席。”他马上举手致歉:“Sorry,sorry,刚才远远看着你还以为是路边花坛呢,一不留神就碰上了。”说起话来,到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随意口气。
看到她手中大把的洁白玫瑰,吴铎吹了声口哨:“张翼轸送你的?圣诞新年情人节可都还没到,小两口和好了?”
“他?张翼轸他连根草都不会送给我。”她用鼻子哼了一声,以前她曾经在张翼轸面前半真半假的抱怨过一次,结果他只是淡淡笑着说,就算是一朵花也有生命,不能随意糟蹋。什么跟什么嘛,难道送她就是糟蹋了?“这是行云的男朋友送——”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猛地停口,不安的看着吴铎。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提起的啊。”
“没关系,”他把手抄进口袋想要笑,可扯动嘴角,却只剩苦涩,“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他只是不知如何去忘记这段过去的恋情,忘记这个过去的女朋友。
“你们——为什么要分手呢?”吴铎和行云,都是好男孩和好女孩,为什么却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捧着手中沉重的花束,她突然明白了为何行云不喜欢玫瑰花。
每朵玫瑰都有刺,每个爱情都危险。
爱总是开始的很美丽,而结局,结局早已写在恢宏命运的手心,只是当时谁都没有预料到。
“我们没有缘分吧。”两个人分手的具体原因可能有很多,然而追究到底,不过都是没有缘分。
“哎呀,你别难过。你一定会碰到一个比行云更喜欢你的女孩。”真是的,自己明明平常话很多,但一到关键时刻就言语苍白,不知所云。
“也许是吧。”他仰望天空,踢起脚边的一块小石头。可是我再也不会比喜欢宋行云更喜欢一个人了。
温暖努力想要活跃气氛,“听说你包揽了今年给生物系学生的所有荣誉啊。”
“当然不可能,至少系花这个头衔肯定不是落在我身上。”
看到他又笑着调侃,温暖有点放了心,也还是继续恭维道:“像你这种英俊潇洒又有领导才能的VIP级黑马王子,肯定会有好多女孩偷偷暗恋你。要不是我认识了张翼轸那个坏蛋,肯定也会倒追你的。
“你可千万别来追我啊,我不想被张翼轸五马分尸。”
“他才不会在乎呢,说不定还会暗自庆幸少了一个麻烦。”
“你就别和翼轸冷战了。他真的很喜欢你。你知不知道,张翼轸为你放弃了去美国的交换留学生名额。”
“谁知道他为什么不去?说不定他是怕自己在美国受到种族歧视,或者是他英语说得太破烂了,怕变成了哑巴。”
“要不要我告诉你他的托福成绩?”英语不好的是这位温暖姑娘自己吧。
“反正我决不会那么容易就原谅他的。”她恨恨的说。
“你们女生的大脑构造一定和我们不同。”吴铎劝不动她,看到远处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渐行渐近,“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就不在这里打搅你们啦。”伍铎脚底抹油要走,却又倒回来附耳低声和张翼轸说了几句话,看他脸上一贯的微笑慢慢凝固,才很满意的离去。
温暖只低头看自己的脚,“听说你没有去麻省理工做交换学生。”
他不是说过应用数学专业的人出国深造才会更有益前途吗?为什么放弃唾手可得的大好机遇?为了她吗?
“因为我不喜欢那里,等普林斯顿来找交流生时我再去。”张翼轸冷冷的说。
什么叫‘要不是我认识了张翼轸那个坏蛋,肯定也会倒追你的。’
答案怎么会是这样?温暖恼怒的说,“普林斯顿从来没到我们学校招收过学生,你等到下个世纪吧。”
不对不对,本来不是打算和他和好吗?她努力压下自己的气愤,低头闻了闻怀里那一大束花,“很好看吧,我数过了,一共九十九朵。”
有为者亦如是啊,如果他能见贤思齐,哪怕是路边一朵野花,她也会马上原谅。
“俗不可耐。”张翼轸的表情像是从冰箱里拿出来。
温暖在心中默念忍字诀,可是可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在四周一时找不到什么东西,她就顺手把那束花狠狠地摔到他身上。
那天天色阴沉,冷灰如铅,已是深冬萧瑟,满目都是荒芜一片,只有花瓣纷落如雨,他们同时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远。
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付与断井残垣。
回到房间时,如瑛正摊开右手掌心让许葭帮自己看手相。
“你这里有三条细纹,说明你以后会有三个子女。”
“计划生育是我们的基本国策好不好,农民伯伯现在都少生孩子多种树了,我坚决不生三个小孩!”如瑛大声抗议。开什么国际玩笑,她可不想以后天天被居委会大妈上门宣传教育自己。
“你再这么多意见我就不帮你算了——”
温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干净分明的感情线,张翼轸手中也有这样清晰的感情线,可这些纹路究竟又能说明什么呢?虽然合拢手就在掌中,可却永远也抓不住。
她暗自叹口气,将花放到行云面前,然后把热水瓶和洗脚盆放在床边准备洗脚。
“我今天遇见了吴铎。”
“是吗?”行云继续自顾自的梳着头发,没情没绪的随口接话。
“他好像很想念你的样子,你呢,你真的一点都不想他?”
“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笑着手中的拿桃木梳子敲敲温暖的头,“你啊,还是想想自己会不会后悔吧,究竟准备冷战到什么时候?”
她茫然的将脚放进盆中,然后突然惨叫一声。
“怎么了?”
“我忘了先添些凉水。”
剩下的三个人只能无语问苍天,然后到洗手间拧开水龙,用自来水冲凉她被烫得有些红肿的右脚脚踝。
“幸好水不是很烫,要不就肿起泡来了。”
她坐在床上,看着行云帮她涂药膏,突然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般痛哭的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用掉了半盒面巾纸之后,她终于抽抽鼻子,渐渐止住哭声,抬头时突然发现对面的行云也同样长睫低垂,眼中泪影滟滟。
“你怎么也眼睛红红的?”她迟疑的抓住行云的袖口。
“哭我刚才给你上的薄荷膏都被你抹到床单上了。”
“对不起啊,”她低头看皱成一团的床单被子,黯然地说“你瞧,我总是把一切都弄得乱糟糟的。”
垂下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行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却分明的知道,那只能是一脸的落寞。
就和自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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