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人过府拜访，谈的确实是杜若的亲事。
她告辞之后，杜夫人让小丫头把杜若喊到了内院上房。
杜夫人原本就有几分病，撑着起来陪着夫、儿女吃了顿早饭，本想就回去歇着的，偏吴夫人这时候上门来。她是不肯示弱的人，撑着世家的脸面，当时是精神奕奕，言笑风声，可等吴夫人一走，人便软了下来，被丫头扶到卧房里躺着了。
杜若踏进屋内，正看见杜夫人半躺半坐在榻上。一个小丫头蹲坐在脚头，替她慢慢揉捏着小腿。杜夫人微合着眼，脸色蜡黄。
听到杜若的脚步声，她睁开眼，低低的说了一句：“是若儿啊。”
“是，娘。”杜若走到榻边，示意小丫头起身，自己坐了下来，轻轻替杜夫人捶着腿。先前杜衡说要把她嫁给别人做继室，杜夫人对她很是维护，杜若口中虽不说，心里却感激。自己虽不是杜夫人亲生的，杜夫人待她却也不比杜泠差多少。作为一个嫡母来说，这已经是极其难得了。
“凌镇抚使的夫人刚刚才走。”杜夫人道。
“嗯。”杜若低头嗯了一声。
“她是来替自己侄提亲的。我问了一下，那位吴将军的条件倒还算不错。可如今你也大了，说起来都是经历过一次的人了，所以我想着还是听听你自己的意思。”
杜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若说出身家世官职地位，吴家那孩确实比不得你上面两个姐夫，不过娘和你说句心里话，那些都是虚的，都是外人看着热闹，日过得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你看你二姐，当初也是千挑万选，非彼不嫁的。如今怎么样。两个人闹得那般生分。这还有几十年要过呢，这日可怎么熬啊。”
“我一想到泠儿啊，就吃不下睡不着，心里愁得要死。若儿，你可不能再让我这么愁了。爹娘岁数大了，实在经不起你们这么搓磨。”杜夫人说着，眼圈有些泛红。“若儿。吴夫人说得好，可娘也不能信她一面之辞。这几天娘让人再去打听打听，要是吴家那孩果然不错的话，若儿，你就嫁了吧。”
杜若低着头，慢慢替杜夫人捶着腿。
“你娘从小就跟着我，后来我嫁了人，她也陪着我嫁了过来。后来我怀着泠儿。你爹身边没人侍候，就给她开了脸。”杜夫人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心里知道你娘她心里喜欢的是别人，可那时候你爹身边有几个侍妾，莺莺燕燕的日夜绕着。我实在是放心不下。首发硬是逼着你亲娘给你爹做了通房。又抬了妾。你娘后来怀了你，千辛万苦的把你生了下来。自个儿却咽了气。”
杜若倒没料到杜夫人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手停在半空中，楞住了。在这个世界上，她从来只觉得自己是孤单单一个的，虽说有一个亲爹，但一年也见不到几次，有一个娘，却又不是亲地，隔着一层肚皮，谁知道谁地心事。今天突然听杜夫人提起自己的亲娘，心里不知怎的一酸，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么多年，我每每看着你，就想起你娘。我这辈，没有对不起谁过，就是对你娘，有愧！可偏偏她又去了，我就是想补偿也补不了。”杜夫人掏出绢帕在眼角按了按，“我的儿，以前我和你爹都想差了，以为替你们挑个门当户对的，过去就做当家地主母，一辈荣华富贵，这才是福气。如今看来，竟是错的。可泠儿那边已经是这般，我就算把肝肠都愁断了，也没办法让她快活。我现在只想着，你千万别走她那条路，找个老老实实、本本份份的就行。若儿，你可肯再听娘一次？”
杜若心里酸涩，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位吴将军，我在路上倒也和他说过几次话。人是好人，只是，我就是喜欢不起来。”
“娘也是从姑娘家过来地，知道你说地喜欢是什么意思。可喜欢那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说不定今日喜欢了，明日便厌烦了。今日厌烦，明日却喜欢了。谁能控制得了呢。婚姻却不同，那是要和一个人过一辈的。娘这辈见的也多了，当初喜欢的要死要活，最后反目成仇的多的是。倒是那些一开始就平平淡淡的，最后还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杜夫人顿了顿，道，“娘不是要逼你嫁人，娘只是想告诉你，女儿家挑夫，不是挑自己喜欢，而是挑一个适合成家过日的。要不然，最后吃苦头地只会是自己。”
杜夫人这番话语重心长，杜若低着头，倒也知道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自己真的这么糊里糊涂的就嫁给了吴广山？好吧，吴广山人不坏，性情也敦厚，只是一想到自己要和他过一辈，心里就沉沉的透不过气来。
杜夫人见她沉默不语，叹了一声，道：“那你告诉为娘，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杜若恍惚了一下，心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但她立刻便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勉强笑道：“孩儿也不知道。”
杜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若儿，娘也不瞒你。娘，有些担心你大哥和你爹那里。”
杜若一惊，抬起头道：“娘的意思是？”
“你大哥今天早上说地话你也听到了。世家女儿，不管嫡生庶出，活下来地都有其价值，端只看被怎么利用罢了。衡儿说的那个崔西平我也听说过，是崔家地一个旁枝，不过在军中混得还算不错，这几年在家族里面也有几分说话的权利。我想，衡儿若真是想把你嫁给崔家人，或许也有向崔家示好的意思。你也知道，林家的事情，若没有崔家人在后面推波助澜，林家何至于满门抄斩。咱们家前面吃了亏，一时也没能力和崔家硬拼，用桩亲事暂时调和一下也是可能的。”
杜夫人皱着眉道，“也或许有别的什么原因，却是我不知道的了。衡儿他们男人的事情，我也不是那么清楚。可我却知道一点，万一让衡儿说动了你爹，把你嫁到崔家，你以后只会比泠儿更加凄惨，泠儿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杜若听得心惊胆颤，然而细细想来，却并非不可能。
杜家如今正处艰难时期，如果可以牺牲一个庶出的女儿以换取战略上的某个契机，杜衡绝对会毫不犹豫，而自己的父亲也未必能忍得住诱惑。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这世上，女人算什么呢。
很晚才更出来。
因为这章写了四个小时，每小时五百的时速让我真是无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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