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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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城一大早就谴了宫人来接我,我上了锦轿,太监告诉我好像夫子快不行了。
心里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两天前还好好的和你饮酒作乐的人,现在就好像燃尽的油灯快要枯灭,你添不了油,加不了火,看着他一点点流失生命。
到了百来苑,魏公公迎了我进门,早晨的空气清清冷冷的,曼延在屋子里的草药味熏得我有点反胃。晚城还是坐在床前紧紧的抓着夫子的手,小厮跪在一旁。见我一来,忙扑过来拉着我的衣角:“世子,你快劝劝二皇子吧,二皇从昨天坐到现在,连饭都不吃,要是皇上知道了会责罚奴才的啊。。。”
我像他点点头,晚城回过头对我微微一笑,如玉的脸上蒙着让人心碎的哀伤,看他红肿的眼圈,心里酸酸的,心酸的不是夫子,而是晚城如此伤心,让我好心痛不舍。谁舍得让着个如玉温雅善良的男子受伤?
“晚城。。。”我心里想了一千遍一万遍安慰他的话,却卡在嘴里说不出来,我张着嘴,不知道怎么说出下半句。。。
“夕儿,夫子昨晚还念着你呢。。。”他向我伸过手,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随他拉着我在床边坐下,“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好好陪陪夫子吧。。。”
我点点头,本来要安慰他的话,倒让他来开解我。。。
夫子闭着眼熟睡,借着早晨昏暗的光线我也能看到他脸上死寂的苍白。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夫子,希望他能睁开双眼。
房间里阴冷的气息让我隐隐发抖,明明是初夏,却从门口吹来一阵让人发冷的晨风。我刚想叫人把人关上,回过头看到一个人形的影子从门外进来。
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看着那个人影停在我面前,我惊讶的看着他,清楚的看到那个影子,他不就是躺在床上的夫子!
我感觉到夫子也在看着我,他好象也发现我可以看到他了,我装着低下头,明显的感觉他如冰的视线在我身上扫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抬起头,目光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却没有发现那个影子,我相信我不会看错,那种感觉,我完全不会忘记。
我看着床上的夫子,他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我突然觉得他已经是一副死尸,连空气的草药味我都觉得是尸体的腐臭味,恐惧和恶心在我心里曼延。我知道他马上就会醒过来最后一次,然后死去。
床上的夫子动了动嘴角,随即微睁开眼,晚城惊喜的拉着他的手,小厮忙去找太医。我恐惧从床上站起往门外退去,好象再在房间里待一秒钟,我就会窒息一样。
夫子微弱的眼光随着我到门口,干瘦的手指向我。晚城焦急的看着我,眼神哀求我过去。手心的汗顺着我紧握的拳滑落在地上。我紧咬着下唇,颤抖的走到床前。
夫子一把拉住我的手,好象要把我一起拉如死亡的沼泽。他眼瞪如铜铃,力气竟然大到把我拖到他面前。我恐惧的看着他,耳边听到他如要噬我的骨血一样憎恨的声音:“妖孽!。。。”
他的手一松,本来挣扎着的我随势向后跌去,被他抓过的手如被火烫一样的痛,头重重的撞在地上,随即失去知觉。
过了一会,我睁开眼,我还是躺在地上,晚城俯身听夫子说些什么,我刚想过去听清楚。却看到夫子抓着晚城袖子的手像断了一样的垂下来。
我听不到晚城的痛哭声,我看见夫子从他身体里离开,那仇恨的目光看着我,他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我却坐在地上一步也不能动弹。我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的说话,可是我一句也听不到他说什么,我好像聋了一样,什么都听不到,世界好安静,连我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都听不到。
他那如干尸一样的手紧掐我的脖子,我感觉不到难受,只有无边的恐惧,我无助的看着晚城,他好象看不见我一样,他扑在夫子的身上大哭。我在心里用连我自己也听不到的声音向他求救,晚城。。。救我!快救救我啊。。。。
夫子拉扯着我往门外走去,我看着晚城流泪的侧脸,突然想到浩,如果是浩,他能不能救我?浩。。。
我又看见浩坐在阳台上温柔的对着我笑,淡定如菊的神态,阳光般的笑容。。。
脚上一阵灼热传来,脚上的锁魂铃发像烧红的铁一样越越烫,从脚裸上传的钻心的痛。眼前越来越模糊。很快陷如了无尽的黑暗。
当我再次睁开眼,刺眼的光芒照得我的眼睛好痛,隐约看到母亲憔悴的脸孔。
娘坐在我身边,泪眼汪汪的看着我,金希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汁站在一旁。母亲扶起我,在我背后放了个枕头我我靠坐在床头,接过金希手上的药碗。用调羹舀了喂我喝。
我喝了一小口,苦涩的药味让我隐隐作呕。看着娘又递上来的药,我皱着眉把它喝下去。
“娘。。。”我一开口,发现我的声音像公鸭一样干涩难听,“我是怎么了?”
母亲把碗递给金希,用丝帕给我擦嘴,眼泪又从她略带皱纹的眼睛滑:“我从宫里把你接回来,你就一直昏迷不醒。。。夕儿,你可吓坏娘了。。。”她抱着我哭了起来,我抬起手搂住她,原来,世界上不管什么时候,最担心疼爱你的永远的是你的亲娘。

“娘。。。不要哭了。。。我现在不就没事了吗?”
“你都昏迷四天了,你知道娘多担心吗?”娘抬起头,我慌忙的用衣袖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百来苑的公公说你被韩先生推倒在地,然后就晕了过去,还好你爹也在宫里,赶紧叫我接了你回王府,不然。。。”娘起丝帕擦擦眼角,“你要是有点什么事,你叫娘怎么活下去啊。。。。”
我拍拍母亲的背安慰她,怎么我昏迷四天了吗?我叫娘的贴身丫鬟婉儿把母亲扶回去好好休息,靠在床头,看着自己的手腕,上面乌青的痕迹还清晰留在我手上,想到夫子面目狰凛看我的样子,一阵寒意从脚低传来。
金希端了小米粥进来,他今天没有穿妖娆的衣服。一身简单的白衫别了只紫玉簪,简洁不失美丽。
他坐在床沿上,舀了一口粥吹凉了递到我嘴边。我张口吃了一口,小米爽口香滑,还有一股红枣的清甜。是我从来没有吃过的味道,“王府新来了厨子吗?”我问道:“怎么以前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粥?”
金希笑着抬起头,又喂了我一口:“好吃啊?”
我点点头,又吃了一口。
“是我做的。。。”金希骄傲的笑着,美丽的大眼都快眯在一块了。
“没有想到你的手艺还不错嘛!”我真心的夸奖道:“以后你就到厨房去帮忙吧。。。”
他瞪了我一眼:“我只做的东西只给你一个人吃!”
我笑道:“我开玩笑的呢。。。”我抢过他的碗,可能是饿了,觉得他的粥比什么东西都好吃。我大口的扒完碗里的粥,把碗递到他面前,“给别人吃我还不舍得呢!”他接过碗,我吩咐道:“再给我盛一碗啊。。。要大碗的!”
金希给我盛了粥,又叫厨房做了几个小菜,我狼吞虎咽的吃了三大碗,满意的拍拍肚子。金希笑道:“夕儿喜欢吃我做的粥的话我天天做给你吃。。。”
我点点头,问道:“金希,韩先生出殡吗?”
他奇怪的看着我,“夕儿你怎么知道韩先生死了?”他放下刚收拾好的盘子坐到我面前,“你昏迷的时候他不是还没死吗?”
我看到他的魂魄离开了他的身体,不是魂魄,他已经是鬼了!我想到他抓住我的手不放的样子,浑身忍不住的发抖,我抓着金希的手:“韩先生是死了。。。我看见他死了的!。。。”我好象又回到他死的那一幕,他憎恨我的眼神。。。
我语无伦次的拉着金希:“放开我。。。晚城救我。。。快救我。。。。。”
金希的脸变成浩,我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哭喊道:“浩,快救我。。。。浩。。。”
他紧紧的抱着我,当我再抬头,我看见夫子狰狞的面孔,他瞪着我,双手掐着我的脖子。。。我拼命的想挣脱他的手。我看到晚城站在我身边,他目光黯然,像一尊没有生命的洋娃娃。我向他伸出手,用微弱的声音向他求救:“救我。。。”
脚脖子上一阵巨痛,我又陷入无尽的黑暗。过了好久,我听到人的说话声,好像有人在我身边嘀嘀咕咕的念经,又听见娘微微的抽泣声。我睁开眼睛,看到我躺在一圈莲灯内。一群和尚围着我念经。母亲站在不远处擦着眼泪,金希像个好媳妇一样扶着她。父亲也站在目前身边。还有朗将军,晚城,晚璃。
我挣扎着起身,浑身酸软无力,那群和尚见我醒了,拿起挂在身上的葫芦,打开瓶塞,把里面的液体泼在我身上,然后把祭坛上的一盏纸莲花灯点燃了丢在我身上,我惊吓的想躲开。他们不会真当我是妖孽给我泼煤油想烧死我吧。。。不过身上的液体好象不是什么油的味道。顺着头发滴如嘴里,有点甜甜的,像糖水?
那盏燃烧的莲花灯向我扑来,落到我的脚上,淡蓝色的火焰一下只把我包围住。妈呀!不会真要把我烧死吧!
我惊恐的看着那火焰一直烧到我的头上,可是却一点也不痛,那火焰一点点消失,最后消失在我身上。我惊奇的看着这神奇的一切,那个为首的和尚跨过灯圈。轻轻的念了一声法号。将我扶起。我奇怪的问道:“大师,你刚才是用什么火烧我?怎么我也点都不痛?”
大师一愣,随即笑到:“施主说笑,贫僧怎么敢用火来烧施主呢。。。”
不可能!我瞪着,看他心虚的笑容道:“出家人不打狂语,你个老和尚怎么骗起人来了。。。”
他笑道:“施主心知即可,有些事多说无益。。。”他放开我,双手和掌,低头道:“施主该回去了,王爷和王妃该担心了。。。”
我摇晃着向爹娘走去,头重得好象有一千斤一样。我向朗将军,晚璃点点头。惟独没有看晚城一眼,我知道他也很担心我。可是我一想起我向他求救的时候,他对我的视而不见,心里就对他充满怨恨。还是由金希扶着上了马车。靠在金希香软的怀抱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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