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最美是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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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风带来了一丝清凉的味道。
不知为何,夏日温度愈升的燥热也没能温暖苏小曼冰凉的双手。她独自坐在山间的小亭里,周身环绕的青山依旧,绿树葱郁鸟儿吟唱,静静的让人能听到大自然的呼吸和心跳。
“师父,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呀!我都快睡着了。”苏小曼趴在石桌棋盘边,郁闷道。
“好了好了,丫头,别催我嘛,待会儿要是下错了子,那可就都怪你了哦!”说着,西泠掌门落下一子。
苏小曼无奈地扫了一眼棋盘,抬起头挑挑眼问道,“你确定下这里?”
掌门姑疑的看了苏小曼一眼,又低下头仔细研究了一会儿棋盘,神气地笑道,“我就下这里了。哼哼,丫头,你别又想使诡计诱导我走错棋。”
苏小曼翻翻白眼,真是好心没好报呀,好不容易想当回好人,却被别人用那什么人之心,度她苏小曼之腹。苏小曼叹口气,边摇头边伸手落下一子。
“师父,到你了!”显然,苏小曼落子的速度极快,而西泠掌门却恰好相反,自方才那一子落下后,便久久没了动静。
苏小曼虽然习惯了她师父的慢节奏,但显然这回的节奏,比慢节奏还要慢。这不,她都陪周公下了一回棋回来了,这棋盘还是她睡着前时的模样。“师父,你倒是下子呀,待会儿太阳都得下山了,你徒儿我,也该饿了。”
----下!他倒是想下呀。可这棋,横看竖看侧看俯看,不管怎么看。都没有他的赢面呀!他要往哪下?!
闲的无聊,苏小曼研究了一会儿她师父那张苦脸上的神情变化。好心道,“师父,若是实在想不到往哪下,我教你一个好办法。”
西泠掌门猛的抬起从棋盘上拔下来地脸,两只眼中迸发出炫目的神采。“什么办法?”
“就是。先闭上眼睛。”苏小曼对着西泠掌门使使眼色,示意他配合,“然后,拿起一颗棋子。”
西泠掌门不疑有它,依言从棋盒中拿出一颗棋子,问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随便放在棋盘上一个没有棋子的地方咯。”苏小曼随口道。
“你这丫头,我就知道你没好主意!看我不拍了你!”西泠掌门气急地一掌拍在苏小曼地头上。
外人看来,只会觉得这西泠掌门一定是给气坏了。对着自己长得像朵小白花一样的徒儿也下得了狠手。但,除了西泠掌门外,只有苏小曼知道----这一掌看着狠。其实师父半点力都没用,一掌下来。就跟摸了一下她地头似的。这一掌就像师父的性子----刀子嘴。豆腐心。
“人家哪有说错嘛,你下哪都一样呀。你自己看看,这不是下哪都一样是输嘛,何必还要想那么半天,浪费这灿烂美好的时光了!”苏小曼嘟着小嘴,满腔的委屈。
被苏小曼这么一说,西泠掌门红着脸满是尴尬地咳了咳。好在他聪明,知道挑了这么块宝地来下棋,这里不仅风景好,空气好,最重要地是----还不会有人知道,他下棋输给自己徒儿这么丢脸。
这样的场景一月要上演好几回,苏小曼也懒得炫耀了,站起来伸个懒腰,就要往门派的方向走。
“曼儿!等等,等等,你要去哪?”西泠掌门急忙拉住她。
“是师父你说的,陪你下一盘棋,就不追究我拿师兄试药的事情了呀。现在棋下完了,我自然就可以走了嘛!”苏小曼理所当然道。
----西泠门的众师兄弟们若是听到掌门与苏小曼之间的这笔交易,不知会不会有人接受不了自己如此尊敬崇敬的师父,竟然与苏小曼订下如此让人吐血晕死过去的不平等交易,最终血流不止含恨而终地。
“可这棋……这不还没有下完的嘛!”西泠掌门很认真地指了指棋盘。----这棋的确是还没有下完,他刚才没有上苏小曼地当,那颗棋子,他始终是没有落下。
苏小曼彻底无奈了,忧愁地叹了一口气,她一甩头转身回到了刚才的石凳上坐下。“那师父大人这步棋,要到什么时候才肯落了?”苏小曼堆满满脸假笑道。
“其实,想让我落子也不难。”掌门看着苏小曼,笑眯眯道。
有这么便宜地事情?!让她相信天上掉馅饼,她相信。要她相信师父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她一百一千一万个不相信。
怀疑地看了掌门一眼,苏小曼也懒得唆,干脆道,“条件。”
“这样。”西泠掌门伸手从棋盘上拿回几颗黑白棋子,依然笑眯眯地看着苏小曼。
“就这样?那几颗够了吗?不如全都拿走了吧!”苏小曼摆摆手,无所谓道。
西泠掌门瞪大眼睛望着她,激动道,“你……你愿意重新下?”
“不愿意。”
西泠掌门一听苏小曼这三个字,就跟泄了气地球似的,中气十足立马成了有气无力,“那你又说……”
“你全都拿走了,这棋就算是下完了呀,我就可以走了。”她也可以好好回去睡个午觉。可怜地她,大中午的不但不给觉睡,还要被拉到这里来接受非人的劳役。
“哼,真当是教会了徒弟,没了师父。”掌门将头一扬,生气道。
想当初,这丫头的棋还是他教的。哪知,这丫头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自从教会了她以后,自己就再也没能赢的过她了!真是失策呀,早知道就留几手了。想当初,他也是打遍了西泠山也找不着敌手呀!如今风光不及当年就算了。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输在自己徒儿手中他也不计较了,可这个唯一能赢他。而且是他徒儿的丫头竟然不愿意陪他下棋,他这可就不高兴了!
“明明是师父你耍赖嘛。还怪到人家头上!”让他拿走了几个棋子,待会儿他还不是输。
苏小曼此时比她师父还郁闷。当初都怪她年幼无知,没有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当时年纪小,就看着了眼前这点蝇头小利,没经受住师父的诱惑。见着这黑白棋长得挺可爱地,就答应了跟着师父学下棋。哪知,这可爱的棋子后来竟成了她苏小曼无边无际的噩梦。早知如此,打死她,她也不要学!

两人都不言语,掌门不再拉着苏小曼继续下棋了,苏小曼也不嚷着要回去睡觉了,两人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任清风拂过。小鸟嬉闹。
“曼儿。”西泠掌门突然出声道,“若是哪天你离开了师父,师父可就再也没人陪着下棋了。”“那。师兄他们不是也会下地嘛!”
“就他们那些家伙的棋艺哪比得上你呀,和他们下没劲。还是和你下有意思。”西泠掌门提着苏小曼地马屁一个劲猛拍。
----这师父。完全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苏小曼笑笑。跳到掌门身边坐下,缠着他道,“那,曼儿就一直陪着师父好了。”
“哈哈,傻孩子,你长大了,总有一天是要离开师父的。”掌门用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过苏小曼倚在他肩畔的粉颊,语气中带着凄凉的风。
“不要,我就一直陪着你,还有鬼医师傅。”苏小曼孩子气道。
“哎,那怎么行,师父地年纪也大了,这身子,是一天不比一天中用了,也不知能不能看到你成亲……”
“师父!”苏小曼扭头伸手捂住掌门的嘴,认真道,“师父,你不准胡说,有我在身边,你会长命百岁,活得比神仙还要久。”
“哈哈哈,好!好!师父不说了,师父都听你的!”
风继续地吹,吹得她脸上一阵阵的凉意,似乎在试图吹散她布满脸颊的泪痕,又像是,要带走她的悲伤,带走那长长久久的思念。
眼前忽然出现一方手帕,接着,她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承安。”她轻唤。
身后的身体微微地颤了一下,苏小曼觉得不对,马上转过头去,见到地却不是她想象中的黄承安。
“二师兄。”她急忙从秦平真怀中逃开。
秦平真看着苏小曼慌乱的身影,突然笑了,“如今,我连一个怀抱都不能给你了么?”那笑,有着明眼人都能读懂地苍凉。
“二师兄,我……”再次面对秦平真,苏小曼确实觉得有几分尴尬。第一次,她逃婚下山,理直气壮地冲到他家去跟他爹谈退婚;第二次,她逃婚离开黄府,明目张胆地和黄承安私奔。而秦平真从未欠过她什么。
他们俩自小一起在西泠门里长大,她从小就调皮,鬼主意又多,拉着秦平真大大小小的祸事做了不少,但不管闯了多大地祸,每回秦平真都会站出来,把所有地黑锅白锅都往自己身上揽。到后来,他们惹了祸,师父都不再问是谁做的了,因为那个回答雷打不动地十几年来都没变过。甚至有一回苏小曼惹了祸,而秦平真那时压根就不在师门里,可当他一赶回来,便冲到了师父那去请罪,说事情是他做的,应该由他被罚,让师父放了苏小曼。
明眼人都觉得秦平真很傻,因为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秦平真那时根本不在师门,事情不可能是他做的,而且,依他和苏小曼多年累积的祸事来看,师父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事是他做的。
可是让大家跌破眼镜的是,那回秦平真请过罪后,他们师父只是叹了口气,不但没有罚他,还把苏小曼给大赦了。
秦平真其实一点都不傻,他是知道师父是舍不得罚苏小曼的,他只是在适当的时候,给了师父一个下台的梯子,最终得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他不过是小愚换来大智慧罢了。
多年来,她就是在秦平真的庇护下,大摇大摆明目张胆地在西泠门里闯着那些无伤大雅的祸事的。曾经的她可以说是懵懵懂懂、情窦未开。可如今,她又怎么会不明白秦平真对她的感情了。她曾经在秦平直面前提出过取消婚约,她曾经在黄府,在黄天泽的面前大声说出,她对秦平真真的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但,如今,回到了这个被彼此的记忆塞得满满的地方,心中的话,任她如何努力,也是没办法再说出口。
秦平真瞧出了她为难,也不再逼她,微笑着在石凳上坐下,淡淡道:“我听大师兄说,师父是因为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怕……所以才急着要做主为我们办婚事。只是没想到,竟把你逼走了。对此,他过世前一直都很懊悔。”
“二师兄,我真的……”“小曼。”秦平真出言打断了她的话,他依然带着最温和的笑颜,柔声道,“小曼,我不逼你。我怕我会像师父那样后悔,所以,我只要看到你的幸福就好。”
苏小曼眼眶又湿了,“二师兄……谢谢你。”这一次是因为,她知道,她一直害怕失去的东西,如今还紧紧地握在她的手心中。
“傻丫头,多久之前就告诉你了,不准与我言谢。”秦平真揉揉苏小曼额间的碎发,轻责的眼神中带着暖暖的笑意。“若是觉得真想谢我,就以身相许吧!”说完,他自己先朗声笑了起来。
苏小曼也笑了,这是她再回西泠门后,第一次有了笑意。
“好了,我还要过去招待宾客,我知道你最烦应酬那些人,所以你就别过去了,再在这里坐一会儿吧。”秦平真起身,轻轻拍了拍苏小曼的脸颊,笑道,“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事情已经到今日这般,我们能做的就只有接受,这样,师父才能安心。你也知道,师父最疼你了,你这么难过,他定会心疼的。”
苏小曼听话地点点头,看着秦平真离开的身影,直至背影消失,她的心中像是突然多了点点的温暖。或许之前就一直都只是她听错了,看错了,想错了,二师兄还是原来的那个二师兄,是那个只会给她温暖和宽容的二师兄,之前的寒冷,或许只是她太过敏感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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