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望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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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小燕的信到国栋学校时,国栋已经出发两天了。
国栋暑假去了内蒙古大草原,他们这个暑期社会实践团的主要任务是社会调查,调查草原牧民的生活来源和生活水平。
出发前学校就买好了车票,而且也联系好了在那里的住处。在出发前大家就已很兴奋。这个社会实践团的这批学生中,没有人去过大草原,每个人都怀着激动的心情。长时间坐车让大家很疲惫,可他们在车上玩扑克、玩成语接龙等各种游戏,聊天、唱歌、听歌,还有人带了小说,虽劳累却并不寂寞。
国栋很认真,出发之前他就查了很多数据和资料,并认真细致地做了调查问卷,还准备了一些采访提纲,他是学校电视台的学生记者,在学校时他采访过一些学校领导,也采访过一些学生,这次走出校门考察民生让他很兴奋,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在车上,大家在疯玩时,他还在考虑要采访的问题,被大家戏称为忧国忧民的社会活动家。
到了内蒙古有人来接站,开的都是地方政府的车,住处也是当地很好的宾馆,伙食比在学校好的多,还有当地官员作陪就餐。甚至去哪里调查采访都有人替为安排。这使国栋很恼火,他本是想简简单单做最真实的调查采访,可现在他没法做到这一点。
同来的学生中有高年级的,曾参加过类似的社会调查,似乎经验丰富,告诉国栋:“不必如此认真,这种形式的调查就是体验生活、观光旅游来了,要想得到真正全面的资料,得花大力气,一般也达不到预期目的,现实跟预期总会有差距,到处都差不多,渐渐你就习惯了。自己组团倒可以,能完全按照自己的计划和想法做,可是个人组团,经费不好解决,校方也怕学生不安全,不会支持。”
国栋想,大学生的社会实践真是进入一个瓶颈了,难有突破。他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第二天,接待方安排他们到一个蒙古包做客,主人十分好客,更重要的是会讲普通话,能自如地交流。他们吃着烤羊肉,喝着酥油茶,大家学跳蒙古舞,学唱蒙古歌,气氛欢腾,场面热烈,临了,实践团成员每人脖子上还多了个该蒙古包主人送的象牙坠。
之后,他们郑重地互送了礼物,国栋收到的是一把带着成吉思汗头象的沉甸甸的蒙古刀。国栋把刀从鞘中抽出来,看着弯弯的刀刃,仿佛那悠远的岁月扑面而来,国栋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疾驰而过,哒哒的马蹄踏上关内的土地,卷起阵阵飞扬的尘土,遮天蔽日。长城上烽火熊熊,关内狼烟四起,惊天地泣鬼神的厮杀和划破长空的号角震耳欲聋,撼天动地。他不禁感叹,昔时彼日的历史,仍能如此真切地影响此时今昔的我们,可岁月却如滚滚长江东逝水,此去经年,一去不返。
这天,实践团的成员们感受到了浓浓的民族风情,感觉收获颇丰。
国栋一行人的采访,都安排了当地大学生作陪,一是他们对这里情况熟悉,二是可以当翻译,他们都会说蒙语。自然,这些大学生是地方政府给给找的,事先设计好了采访路线,每天拜访哪几个蒙古包也都事先做了安排。
真正的调查采访开始后,他们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才是苍茫大地,不禁感喟:在大自然面前,个人的力量是多么微不足道,是多么地渺小。面对着辽阔的草原,他们放声大喊,可再大的声音都被这无垠的草原给吸了去,激不起回响。
蒙古包之间离得很远,有的地方没有公路可走,他们就徒步在草原上跋涉,草原上中午阳光很烈,阳光带着极大的热量**裸地照射下来,仿佛要把人蒸发掉,晴空万里,湛蓝的天上白云朵朵,空气晶莹剔透,极目远眺仿佛能看到天边。国栋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小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海市蜃楼》,那是演的荒沙大漠,黄沙滚滚的大漠上空有一坐雄伟壮观的古堡,还有一位美丽幽怨的姑娘。那部电影留给他的是辽远神秘的记忆。现在,面对着一望无垠的草原,他有酷似的感觉。
走累了他们就在草原上躺下来,用人体的不同排列组成千变万化的图形,并用他们的傻瓜相机照下来,留作永久记忆。晚上回到住处,他们不舍得睡觉,跑出来看银河,数星星。他们躺在带着太阳余温和阳光味道的草地上,仰望着浩渺苍穹。点点繁星和那蜿蜒而去的银河,仿佛把他们带到另一个神秘的天国去。每当此时,国栋的思绪都会飞的很远很远,他想,银河去了哪里?而每次他都在心里飞快地回答:它去了我的眼睛里,落到了我心里;它去了我的家乡,去了小燕的眼睛里,落到了她心里。
国栋在家乡时,他也是常常抬头仰望银河的。他的家乡山清水秀,绝少污染,天空也是这般清透美丽。有一次,他指着天上的银河问小燕:“小燕,你说,银河去了哪里?”小燕说:“去了你的眼睛里,落到了你心里;也去了我的眼睛里,落到了我心里。每当你抬头看银河时就会看到我,会在我的眼睛里和心里找到它。我每次看银河时就会看到你,在你的眼睛里和心里找到它。”
后来,国栋来到了北京,可这是个很难看到银河的地方。地面上灯火通明,霓虹闪烁,映的四处亮亮的,地面上的色彩缤纷似乎让天空变得混沌不清晰起来,而且,天空也常常乌蒙蒙的象带上了面具。国栋常常情不自禁地抬头观望,可看到的是没有银河的天空,每当此时,他都觉的小燕离他那么遥远,远的他触摸不到,也想象不出,他的想象似乎穿不过这天空灰蒙蒙的面罩,每当此时他都觉的很沮丧。
现在躺到这晴空万里的草原上,他是如此清晰地看到繁星点点,看到溢光流彩的银河,国栋内心有着莫名的感动,他想:“此时小燕在干什么呢?睡了?还是也在看银河?”
他觉的他想小燕了。
在草原待了二十天,无论最终统计的调查结果怎样,国栋都觉得来这一趟值了。他感受到了草原的文化草原的风情,他觉得,他初步了解了这里可爱而敦厚的人民和辽远广袤的土地。他想,如果以后有机会让我为草原和草原的人民做些事情,我将是非常愿意的,这辽阔美丽的草原和淳朴热情的牧民是值得我为之做任何事情的。
回京之后,国栋对这次考察做了认真总结,他把出发之前查的数据和资料跟这次的调查结果做了详细对比,并写了调查报告交到了系里,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想所感写成了文章发到了校报上。
接下来又该回到他忙碌的校园生活了。
这学期开的专业课多起来,课业繁重。而且,国栋是校园里的活跃分子,他参加的社团多,自然活动也多,交往很广泛,总是在不停地忙着,被同学们戏称为不知疲累的永动机。十月一是秋收的季节,小燕在家忙得脚不粘地儿,根本就忘记了自己说过的去看国栋这回事儿了。国庆节国栋也没有闲暇回家,他到新东方学习德语和法语,还自修希腊语和意大利语。两个人又错过了十月一的假期。
国栋喜欢文学,古今中外涉猎甚广,尤其喜欢中国古代文学,对古希腊悲剧也很着迷。这学期他又加入了书友会,书友会里经常搞以书会友、以文会友的活动,这里积聚了很多爱好文学才华非凡的人,他们常在一起热烈地讨论,交流感受畅谈感想。每请来著名作家跟大家交流,活动现场总是座无虚席,很多人站在过道儿或走廊里屏息倾听,往往是演讲者话音甫落,提问者早已连珠炮般迫不及待了。国栋是个多思多感之人,每当此时总感觉热血沸腾,强烈地想攫取文学智慧的营养。这是个文学感动大家的时代,也是朦胧文学方兴未艾的年代,朦胧诗成了大中学生的案头必选。美丽的诗句总是口口相传,经久不衰,象长了翅膀的鸟儿,四处翻飞。北岛的诗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就成了很多人的口中经典。
这学期,国栋蓄起了长发,就象费翔来央视春晚唱《冬天里的一把火》时那样的发长。国栋高高的个子,健壮结实厚厚实实的身板儿,麦色匀净的肌肤,乌黑粗亮的发质,这种带着飘逸动感又毫不邋遢的发型给他增色不少,在校园里走着,常常吸引很多女生追随的目光。
下雨天国栋忘记带伞时,往往会有美女救英雄的故事发生,女生莲步轻移,娇喘微微地来到未打伞的国栋跟前,邀请他到自己的花洋伞下避雨,然后雨中同行,把他送到他要去的地方去,当然是去图书馆或者教室或者宿舍之类,但断然不会是厕所等这让人想入菲菲的肮脏之地,尽管有时他被救时正在厕所稀少的远离教学区的地方,也确实正在冒雨找厕所,那他也是断然不去,而是转变路线到别处去。
这美丽故事的发生常常让国栋有些窘,他虽交际广泛,可骨子里还是很腼腆,不善跟女生交谈,往往是在同一伞下走着,他却找不出话题来聊,碰到健谈的女生还好些,还能稍稍轻松些,如碰到的是不善交谈的,问问系别年级后就再也没话说,女生眉目含情娇羞颔首,自己却窘窘的手足无措,那真跟活受罪似的,而且有时人家问了自己,自己不问问人家显的不礼貌,可礼貌地回问了也存不到心里去,一会儿就忘记了。可很多时候国栋都感觉不好拒绝,他觉得可能人家女生就只是好心而已,自己拒绝好像显得人家别有意图似的,让人家很没面子,女生脸皮儿薄,还是接受的好。
国栋是不喜欢艳遇和美丽童话的。他觉得艳遇太俗太缺乏厚重品质;而美丽童话太虚太无瑕,可望不可即。他常常想,我是活在中庸的思想里,走着中庸的路,可我,是做着这个范围内最浪漫的事。
日子仍不紧不慢地过着。国栋过着他有声有色忙忙碌碌的大学生活。芸芸之众,便是千态百味的人生。好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国栋在大学中极致地提升着自己,坚实地走着自己脚下的路。
寒假时,国栋本想拿出段时间到新东方继续学习德语和法语,还要加把劲儿学习希腊语和意大利语,可又觉得回家时间太短小燕家会有意见,这半年来,自己很忙,跟小燕通信并不多,很多时候感觉提笔很难写,不知自己谈什么小燕才会喜欢才会真正感受到,跟小燕交流,生活琐事是永恒的主题,可老在谈这些的话,也就成了令人生厌的无聊谈资。小燕的信也不多,而且,每次几乎同样的内容,可见小燕写信时,也跟我一样,感到了难以下笔的为难。还是早回家吧,和小燕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况且,也早该回家看看父母了。想罢这些,国栋决定放假就立刻回家。
9.
国栋回了家,小燕妈对小燕说:“忙年的事儿你少干些吧,国栋好容易回来了,去跟他在一起多待会儿,这么久不见都生份了吧,多熟络熟络,增进增进感情。”
这个假期,国栋跟小燕在一起的时间很多,有时就跟小燕聊天,或在家里一同看电视。他仍跟小燕谈他在学校的事儿,每当国栋谈兴大发,谈到一本他很感兴趣的书、一种深深启发他给他灵感的思想时,小燕都用那水汪汪的眼睛茫然地望着他,她不是很懂他所谈到的思想,想象不出这究竟能带给国栋怎样的触动与影响。国栋停下来时她就冲国栋笑笑,对国栋所谈的她无话可接。
国栋每每意识到这点,就不再谈这些了,改谈一些生活中的趣事。他俩还是常出来走走,他们谈的大多都是看到的、触到的事情,谈资不多,交流就渐渐少了。
国栋有些困惑:显然小燕还是那个小燕,我也还是我,可我还是原来那个我吗?这一年半大学生活我过的很充实,很忙碌,尽力做好每件我想做的事儿,但从没刻意想改变自己什么。可现在跟小燕聊天时,常常看到小燕茫然的眼神,让我有了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这样不行,我以后说话时要注意些,谈小燕能懂的话题,有互动的谈话才是“交谈”,没有互动的谈话是自己在表演,是引不起共鸣的拙劣的表演。这种缺乏共鸣和呼应的独角戏,连自己也觉的气氛僵硬而冷却,让人没了谈下去的必要与兴致。要从自身找问题,是否自己的表达对小燕来说有些深奥?毕竟小燕才上完初一啊,自己的谈资要尽量适合小燕,说话时要尽力去适应小燕,去配合小燕的思维。
再在一起时,国栋就注意多了,让小燕多说话,小燕谈的多是他熟悉的类似的事情,只不过去年是在张家发生的,今年发生在了李家,都是些婚丧嫁娶、生儿育女、家长里短的事情,小燕总是滔滔不绝,兴致勃发,刚开始国栋觉得这很有趣,可听的次数太多后他对此没了兴致,就渐渐有些烦躁,觉得这一切听的次数太多太久了,让人感到腻烦,他提议说:“小燕,咱看电视吧,电视里应该有好节目呢。”
当国栋实在不想再听了,他就会这样提议。
他们就不再说话,一同看电视,国栋怕自己要看的节目小燕不喜欢,就对小燕说:“我看什么都行,你挑你喜欢的吧。”
小燕说:“那就看综艺节目吧。”
综艺节目国栋也喜欢看,尤其喜欢看那种现场的演唱会,不是多喜欢其中的节目,就是为了感受一下其中的欢乐气氛。因此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就用看电视来打发。
春节后,仍象往常那样一如既往地拜年、走亲串友,吃吃喝喝,这样过了一星期,国栋忽然觉得无聊起来,初八那天,他跟小燕和父母说:“学校事情很多,我早回去几天吧,亲戚也差不多拜访完了,在家也没什么要紧事儿了。我想回去学学外语。”
国栋爸妈没说行或不行,他们看着小燕,想让小燕表态,他们对儿子这个请求没意见,家里挺好,学校事多就忙去吧,可他们不知小燕啥意思,不知小燕是否舍得让国栋走。而且,如果国栋走了,小燕妈会是什么猜测什么态度都难说,所以就想让小燕表态。
小燕说:“再待几天吧,这么远好容易回来一趟,大家也都很想你。下次回来又不知啥时候了呢。”
国栋看到小燕有些低落的情绪,知道她是有些伤心了,他忽然觉得心有点儿痛,就说:“我还忘了一件事儿呢,我要去姐姐家玩几天,这次回来,还没在姐姐家好好玩玩呢,年前去她家时就待了那么几个小时,还没玩够呢。小燕没去过姐姐家,这次就和我一起去吧”
虽然国栋觉得他和小燕之间似乎有了些隔膜,他说不清隔在他们之间的究竟是什么力量,也说不清这种无形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但这一切使他和小燕都有些困惑和茫然,使两个人有些陌生感。可他知道,如抛开那些让小燕迷惑不解的话题和感受不谈,他们还是熟悉的,他熟悉小燕的生活,熟悉这里的一切。他想,虽然小燕所谈的一切我不感兴趣甚至厌烦,但还是可以忍受的。无论怎样,都不能让小燕感到伤心和迷茫。

国栋妈收拾了点儿年货让国栋给姐姐带去,小燕说:“我回家跟家里说声,顺便换个厚些的棉袄,身上这件出门有些冷呢。”
小燕回到家梳了梳头,又往脸上涂了些脂粉,换了棉袄,又收拾了个包裹,放了些给国栋姐姐姐夫的礼物,她想,第一次登门,又是要紧亲戚,不带点礼物怎么行?平时到亲戚朋友家,有事儿没事儿小燕都会给人家带点儿礼物,这乡村里的人情世故,小燕是很懂的。亲戚朋友的交往、邻里乡亲的相处,小燕都是待人接物很拿手的。
小燕妈也说:“挑那些拿得出手的东西多带点儿,你姐姐家不比别家亲戚,理应更重视些。”
小燕收拾好就来了国栋家,国栋妈对小燕说:“你看,你这孩子就是会办事儿,就是讲究儿,去自己的姐姐家,还带什么礼物呢,我给放上的这些就够了,你姐姐家什么都不缺,过个面儿走个场儿就行了,你拿来这些就留下吧,我一会儿给你妈送回去。”
“妈,这是我和我爸妈的一点儿心意,礼轻情谊重,就是想去看看姐姐姐夫。再说,我早就该去拜访姐姐姐夫了。就是国栋这次不说去,过两天我也是要去的,这次和国栋一起去,就正赶巧儿了。”
“你这孩子就是要脸要面儿的,既然这么着那就带吧,路上注意安全。”国栋妈很满意小燕,她想,可不是谁都这么懂礼懂节。
国栋骑着爸爸的大摩托车,带着小燕上路了。其实,国栋家有辆不错的轿车,国栋还没学驾照,家里就没让他开。路上有些残存的积雪,他们不敢骑太快,怕躲闪不及而滑倒,国栋说:“搂着我腰吧,路不好走,这样稳当些。”
“这怎么好意思,碰到熟人多难为情。”小燕犹豫着。
“呵呵,看安全要紧还是脸面要紧吧。这路真的这么难走。”国栋加快速度前行。
“好好,我投降,我投降。”小燕搂着国栋的腰,脸贴着他宽厚的背。
他们似乎又找到了一些以前那种熟悉而温馨的感觉,国栋慢下来,回头对小燕说:“小燕,人跟人之间的感觉还真是挺奇妙的,感受也会倏忽间不同。”
“是,我以为我再也触摸不到你的心了呢,如果真有一天触摸不到你的心了,我也还要你这个人,也要跟你在一起生活。我的生命注定嫁给你才快乐。”
国栋心中略过一丝为小燕而生的豪迈感,他想,只要小燕需要,我就应该跟她在一起的,无论我内心多孤独,有多少苦闷与困惑。小燕不理解我,可她强烈地喜欢我,爱我。没有我,她会伤心的。
走到一个拐弯处,国栋感觉车轮咯噔一下,他意识到车胎漏气即将瘪了,这段路是沙土路,附近有家车铺。听姐夫说过,有的车铺为了使生意好些,在离车铺不远处的路面上撒上小铁钉或碎玻璃屑,路过的车往往会被扎坏车胎。国栋看看路面,可也没看到小铁钉和玻璃屑,他想,算了,修修继续赶路吧。他们好容易把瘪了气的摩托车推到车铺前,却发现车铺还没营业,
两个人举目四望,这附近根本没有了修车的地方,他们俩很泄气。
“拦辆过路车吧,姐姐家还远着呢。”国栋无奈地说。
他们等了好久,好容易来了一辆可以把他们的摩托车也装上去的车,他们赶紧拦下来。
司机挺热情,问去哪里去谁家,国栋说了姐夫的村名和姐夫的名字,司机呵呵乐了:“我是你姐夫邻村的,离的不太远,你姐夫我认识,我们挺熟的,原来一起做过生意,现在我改跑运输了,你姐夫做生意可是把好手,我如果有他那两下子,我才不累哼哼地跑运输呢。你姐夫上次见了我还提起你呢,你真是有出息!我们家也有个在北京上大学的女孩儿,名叫张影,是我堂哥家我侄女。我们都叫她影影。她家住在镇上第一中学里,我堂哥是中学的老师。她跟你一个学校,是去年夏天才高考考过去的,刚去半年,学中文的。听你姐夫说你学国际政治?”司机说。
“是吗?上次来我姐家,待了没多大会儿就走了,还没来得及听我姐夫说呢。我是学国际政治。”国栋回答。
“待会儿我把我侄女带到你姐夫家,你们认识认识,出门在外举目无亲,你去的早、懂得多,又是个男孩儿,以后有个事儿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司机说。
司机把国栋和小燕送到了国栋姐家,国栋姐姐姐夫都很高兴,也很感激,就留司机在家吃了饭再走。大家本是熟人也不拘束,司机就留了下来。
国栋姐夫中等身材,黑红面色,深沉多虑,健谈又稳健,很有商人的那种机敏和麻利。
司机谈起他侄女的事儿,国栋姐夫说:“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啊,我早就听说有这么个女孩,都把那女孩儿夸得跟神仙似的。只是不知道是你侄女,有咱这层关系,知道的话早就该去道喜了。你侄女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女中豪杰啊。”
“我哪有功夫跟你聊啊,每次遇见都是匆匆忙忙地稍稍说几句,上次遇到你,你说起国栋时,我正要跟你说说我侄女,可人家不是催着我赶紧发车了嘛!这次有空儿了,我还真想跟你们聊聊我这个侄女呢。你还别说,要说我这个侄女,夸她是神仙还真不为过。从小上学就没用操心过,走到哪里都是第一,还常常考满分,文章也发表了不少。可也没见她多么刻苦地读书,小时候特别调皮,别看长得秀秀气气,俊模俊样儿,可上墙爬屋、捅蜂窝、爬大树,跟男孩子似的调皮捣蛋。无比淘气,却聪慧异常,从小被称做“神童。”
“那你堂哥是老师,还不给孩子开开小灶多教教啊?”国栋姐夫说。
“你别看我堂哥是老师,他才不会给孩子开小灶呢,我嫂子说,直到孩子考上大学,我哥都没单独教过她一次,就看着她玩儿,对她的学习从来不管不问。反倒是我嫂子有时问问,可一问准第一,还有什么好问的?直到上初一了,这孩子还特别调皮,常常跟男孩子打架。从她刚上学开始,可能是因为长的可爱俊俏吧,就有很多小男孩常常走到她身边,笑嘻嘻地拍她一下或拽她一下,要不就推她一下,其实,男孩子们是想用这种方式引起她的注意,用这种善意的动作接触她吧,可她总觉得自己是被欺负了,就飞跑着追赶,一定要打回来,而且是见一次打一次,直到把那个男孩打服了为止。别看她是女孩儿,从小高高瘦瘦的,可没几个男孩能打架打过她,她总是很迅速地一招制胜,有时男孩拍她一下就赶紧往男厕所跑,她不能追到男厕所啊,这样,男孩直到上课再回教室就侥幸躲过一劫。可她用树条自制了小弓箭,射那些往男厕所跑的男生,有一个被伤了脸,老师就把她的小弓箭给没收了。她的调皮故事实在太多太多啦,几天都说不完。她初一下学期时,有一位熟人见了她说:‘影影这孩子,刚一年没见,就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啦。’她听到后脸红了,从那天起,她忽然感觉自己长大了,就变得淑女起来,男孩再惹她她也不答理,就冷冷地盯他们,然后说:‘我最讨厌、最看不起你们这小孩子把戏。’渐渐地长大了,也就没有男孩再象小时候那样玩小孩子把戏了。她不但学习好,还跑的快呢,五十米、六十米、一百米,一跑就第一,还常常打破当地记录,要不是因为学习太好不舍得放弃学业,从小搞体育的话肯定也成绩不凡呢。我堂哥跟我嫂子都开玩笑说,从小老追人打架练出速度来了。呵呵。现在长大了,个子又高人又好看。。。。。。”
司机还在谈他侄女,国栋和姐夫都津津有味地听。
小燕也被作为坐上客请上了桌,可她觉得心里有些不快,她想,这女孩儿可是跟国栋一个学校呢,这么优秀这么讨人喜欢,万一国栋被迷住了怎么办?她觉得心里堵的慌,觉得很局促不安,看看也没什么能插嘴聊的话题,就想离开了。小燕四处打量了一下,料想姐姐是在厨房忙活呢,就起身来姐姐这边帮忙。
“姐姐,我帮你料理菜肴吧,你在这里忙,我却在那里闲坐着,不是回事儿;再说他们老爷们儿聊天,我也插不上嘴,坐在那里无话可说怪窘的。”小燕说。
“远来是客,怎么能让你做饭呢?过去坐着喝喝茶水,看看电视,暖和暖和,都是现成的,我这里一会儿就做好。”国栋姐不想让第一次登家门的小燕做饭,毕竟小燕是客人。
小燕只好出来,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姐姐家的房子,这房子在农村属于很少见的,是一幢很现代的小楼,上下两层,每层都高大结实,上层房檐飞翘。房里房外贴着淡黄色磁砖,厨房、卫生间、浴室、客厅、卧室全是隔开的,而且每处都敞敞亮亮的。农村一般的瓦房并不这样,就是简简单单通通透透的几间平房,设施远没这么齐全,没这么讲究。小燕不禁想到了自家的房子,自家的房子是墙皮已经驳落的土房,真所谓茅檐低小,屋里光线昏暗,空间局促狭小,很压抑,很破旧。
小燕把眼睛从房子上移开,落到了院子里,姐姐家的院子里有砖石砌成的椭圆形镂空花坛,除了花坛和种树置草的地方外,院子是光滑的水泥地面,西侧院墙边有葡萄架,架上爬满了枝枝蔓蔓的葡萄藤。还有几株石榴树,树枝上摇曳着未落的残雪。虽是严寒冬日,残雪压枝,可看到石榴树那粗壮的树干和虬劲的树枝,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它们在夏天会是怎样的枝繁叶茂,在秋天是怎样的硕果累累。院子东侧有一座巨石堆砌的假山,这假山很大,跟国栋家里的差不多,林林总总的怪石林立,高耸着似乎要奇石出墙。这所房子胜过国栋家现在住的老房子。国栋家的房子是国栋快上小学时重新翻盖的,国栋爸娶国栋妈时住的是祖传的老房子,国栋爸那时忙着出去搞建筑,没顾上修缮自家的房子。等国栋和国栋姐长大了,快要上小学了,国栋爸觉得,现在应该给孩子们舒适的住处和私人空间了,就在老宅基上盖起了新房,这新房当时在整个镇上算是拔头筹的。由于老宅地方很大,国栋家的房子就建成了大开大合的四合院式,墙里墙外色彩缤纷,雕梁画栋,飞檐雕栏。院落里花草飘香,假山石姿态各异,各显神采。厚实的朱红大木门上镶着亮光光的大大的铜环。小燕每路过此处,都看着国栋家那两个蹲踞在院门两侧的雄伟石狮和那飞翘的檐角遐想,她在想住在里面的人有着怎样的生活,有着怎样的心情。是否会如那飘出院外的花香那般清香甜蜜,或者如那在芬芳中翩翩飞舞的蝴蝶般惬意自由。她很羡慕,她想有一天她也要住进这样的大房子,在这种大房子里生活。一直以来,国栋家的古色古香的豪宅大院,给人厚重深邃的感觉,是多少人不灭的念想和渴望。现在,看到国栋姐彤彤家这乡村别墅式的金黄色的房子,小燕感觉自己象走进了一个轻灵的童话世界里的城堡。而在她童年的记忆里,国栋家的房子象厚重气派的宫殿。对比之下,小燕觉得她更喜欢国栋姐家这种新式的光洁敞亮的轻灵的房子,不那么古色古香,可轻巧别致。
小燕无意中听国栋爸妈说起过,等国栋大学毕业上班后,如果有时还想回村里住住的话,家里就在自家院落外的空地上,给他盖两层的花园洋房,装修的肯定要胜过城里的,即使国栋到时住惯了城里豪华的高楼大厦,回家住这样的房子也不会不习惯的。而住了十几年了的这所这深宅大院,气魄恢弘,底蕴深厚,古朴华丽,国栋爸妈很是喜欢,也有着极深的感情,是断然不会离开的。想到这里,小燕觉得异常满足。
饭后,司机去了镇上中学里的堂哥家,说把侄女带来跟国栋认识认识。不大一会儿就回来了,侄女没来,侄女的父母跟着车过来了,他们说女儿今天早上已经走了,回北京了。于是就把女儿的联系方式给了国栋,并跟国栋说:“国栋,影影只身在外,我们很是牵挂,觉得出门在外有个熟人挺好,你和她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又比她高一届,希望你多多费心,希望对影影有所照应。我们非常感谢。”
“您二老放心,只要影影有什么需要照应的,我定会尽力。”国栋爽快地答应了影影父母的嘱托。
女孩儿没来,小燕心里很高兴。她内心不想让国栋跟那女孩见面呢。
可这也就是老乡互相认识认识照应照应吧,可我怎么就这么在意呢?小燕转念这么想着。可还是觉得女孩儿没来她很开心。
在姐姐家的这几天,国栋和小燕都挺开心。国栋跟姐夫下象棋时,小燕就和国栋姐忙活着做小娃娃的衣服被褥等,国栋姐怀孕俩月了。国栋姐今年二十四岁,还是青春靓丽的,可马上就要做妈妈了。
小燕想,我今年虚岁二十二岁,国栋虚岁二十一,如再过三年国栋二十四岁时结婚,那我就二十五了,再怎么着也得二十六岁才有宝宝呢。她又想,如我和国栋有个宝宝会象谁呢?男孩就象国栋好了,他那么帅,象他我就很满足了;如生个女孩,那就象我吧,都说我长得好看呢,再说了,我找的对象多好!姐妹们都羡慕的不得了!如我有女儿,一定要有我这种好运气好福气!小燕想,她要和国栋生活一辈子,生一大群孩子。看国栋听说姐姐怀孕时那高兴劲儿,就知道他很喜欢孩子。以后如果我怀孕了,国栋还不知会高兴成啥样儿呢。对以后的日子,小燕内心充满了甜蜜的期待和向往。
从姐姐家回来的第二天,国栋就该返校了,小燕帮着他收时行囊。
在给国栋装书时,她看到了夹在国栋书里的那女孩儿的名字和地址,她感到心有些沉,就对国栋说:“国栋,影影的联系方式在这里呢,你别忘了啊。”
“忘不了,我记着呢。”国栋随口答道。
小燕走过去碰了碰国栋,撒娇说:“你还真记着了呢?你真跟那女孩联系啊,你照应她,我感觉我的心会难受啊。”
“小燕,不过是影影的父母牵挂女儿,嘱托我稍稍照应一下罢了。人家既然托了我,姐夫跟那司机又是那么熟的关系,我难辞人情罢了,其实在学校里很安全舒适,几乎没有什么可照应的。你尽管放心好了。”国栋说。
“我放心,我没怀疑过你,我就是有点吃醋罢了,如果我是那女孩,跟你同校,在你身边,那该多好!”小燕羡慕地说。
“呵呵,你以后会在我身边一辈子呢,还有什么好羡慕别人的?”国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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