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密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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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谦在书房会见陈登,房间靠里摆着一张榻,榻上放着一个案几,陈登进来,陶谦让陈登上榻,两人隔着案几而坐
房间两侧本来开有两扇窗,陶谦怕冷,窗户便未打开。室内的角落摆放着四个火盆,缓和倒是暖和,只是空气流通有些不畅,虽然,大门是开着,不时有新鲜空气涌入,陈登仍然觉得有些气闷。
落座之后,陈登瞧了瞧陶谦,心中发出一声感叹。
这几个月,原本意气风发的陶使君还真是苍老了啊!如今,便和一个普通老人没有什么区别,以往的霸气荡然无存。虽然,他的神情不像当初曹军围城那般紧张,然而,眼眸转动间,仍然透出了几丝忧虑。
想当初,使君大人也算是英雄人物。
陶谦身为孤儿,少年时,名声耀于乡里,举孝廉,拜尚书郎,先后出任舒县令、卢县令。其后迁幽州刺史,徵拜议郎。千里为官只为财,陶谦得到的评语却是为官清白,没有什么可纠举的,治下百姓也大多对其敬爱有加。
文治如此,他也不缺武功。
中平二年三月(公元185年),北宫伯玉等率领羌胡进犯三辅,陶谦身为扬武都尉先后随皇甫嵩,张温征伐叛军。他与当时的江东猛虎孙坚同帐为臣,两人交情不错,也屡屡立下战功。后来,中平五年(公元188年)冬十月,青、徐两州黄巾复起,攻打郡县。朝廷以陶谦为徐州刺史,镇压黄巾军。他不负众望,不仅镇压了黄巾军,还收编其众,行那屯田之策,将徐州治理成了鱼米之乡。
可惜,初平四年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给他打击太大了,陈登时常觉得眼前的陶使君已经没有了什么雄图大志,对方更希望能够回到老家丹阳隐居,若不是怕曹操穷追不舍的话,说不定已经这样做了。
局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陈登时常在思考这个问题。
曹操父亲曹嵩被陶谦部下袭杀,这只是个诱因,没有这件事,当曹嵩一家离开琅琊郡,去到衮州之后,曹操也会找个借口来攻打徐州,因为,双方本就是对立的。初平这几年,自从西凉军撤离东都,返回关中之后,关东豪强为了争夺地盘展开了大规模的屯兵和战争,大概分为两个阵营。
其中一个阵营乃是袁绍和曹操的联盟。
这两人都出身豪富巨宦之家,袁家的声望比曹家要好,在世家大族中颇有名望,所以,袁绍为大哥,曹操是小弟,两人一个占据冀州,一个占据衮州,相互护持,互为奥援。荆州刘表虽然遵从朝廷,表面中立,但是,他基本是占在了袁绍和曹操这边,这是因为他和另一个阵营的主将南阳袁术地盘相邻,有着利益之争。
袁术是袁绍的弟弟,却是嫡系出身,袁绍身为庶子,虽然被伯父认为亲子继承了伯父的家业,成为了袁术的堂兄,袁术仍然看不起这个兄长。两人斗得势如水火的时候,他曾经痛骂袁绍不是袁家子。
袁术这边的阵营有蓟侯公孙瓒,江东猛虎孙坚。
陶谦身为幽州刺史的时候,公孙瓒是帐下一个小吏,两人颇有交情,征讨西羌叛乱的时候,他又和孙坚的关系极佳。后来,孙坚战死之后,孙策也曾经在徐州待过一段时间,只是因为孙策为了振兴孙家,暗中拉拢陶谦的人,陶谦这才设计将孙策逼走,逼到了袁术那里。
公孙瓒曾经征服塞外乌丸,击破十余万幽燕黄巾,战功赫赫有名。袁术虽然打仗不怎样,但是他声望足,家底厚,汝南的世家大族皆站在他这一边,是他的坚强后盾。江东猛虎孙坚就更不用说了,关东联军讨董,便是一场笑话,大部分诸侯畏惧西凉军的战斗力,皆在酸枣驻足不前,唯一向前的曹操也被徐荣打了个大败而回。真正将董卓打败,不得不挟持朝廷迁都长安的还是孙坚,他从南向北,一直打到了洛阳,如此猛将,威震天下。

和这边相比,曹操的战绩拿不出手,只能对付流贼,袁绍更是以计谋夺得冀州,麾下军士的战斗力如何还未可知。何况,陶谦的徐州和南阳袁术,幽州公孙瓒的地界不曾相连,暂时没有地盘上的利益纠缠,而衮州曹操便在一侧对自己虎视眈眈,再加上陶谦和公孙瓒,孙坚两人的交情,他投入那个阵营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当初,陈登并不认为陶谦的选择有误,在那个时候,当是最佳选择。然而,世事无常,谁又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呢?
先是江东猛虎孙坚奉袁术之命攻打荆州,被荆州将领黄祖麾下士卒用箭射死,袁术也就少了一个得力的助手。
然后,公孙瓒在界桥一战被袁绍击败,后来虽然有所反击,却不再像最初南下那般势如破竹了,如今,在龙凑被袁军击败之后,更是龟缩幽州,不敢南下。
南线战场,时任高唐令的刘备和公孙瓒任命的衮州刺史单经从高唐和平原向袁曹发起进攻;陶谦率领徐州军从另一路出发,向西进逼;袁术率军从南阳出发,由南向北攻击。
当公孙瓒在龙凑被袁绍击败时,刘备,单经联军被袁谭所破,陶谦也被袁曹两军所破,袁术最惨,他和曹操争夺衮州,不但没有成功,屡次被曹操击败,最后竟然连老巢南阳也丢失了,只好亡命九江。
和公孙瓒,袁术相比,陶谦受到的损失微乎其微。不想袁术逃到九江之后,竟然打起了徐州的主意,他自称徐州伯,职位比当时还是徐州刺史的陶谦要高。虽然袁术难以对付,陶谦却也不惧怕他,只是,当陶谦遇见远比袁术凶狠悍勇的曹操时,他就一筹莫展了。
名望也好,家世也好,在这乱世,归根结底依靠的还是武力。
打不过曹操,连丢数城,如今,龟缩于郯县,任凭曹军在境内烧杀劫掠,破坏他几年的辛苦,这让已经花甲之年的陶谦如何承受得起啊!
陈登非常理解陶谦,毕竟,对方已经是花甲之年,若是人还年轻,受到了挫折吸取教训不愁无东山再起的时候,可是,人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你还能希望他有什么雄心壮志呢?
像姜子牙那样的老人不可以常理道之啊!
“元龙,吾身居州牧一职,却无能抵御暴贼,让治下子民受了灾祸,吾耻为州牧,当退位让贤,在元龙看来,吾去职之后,何人当继吾之位?”
没有什么寒暄客套,陶谦很快便直入正题,他的这番话吓了陈登一跳,陈登忙挺直身子,神情惊惶地说道。
“主公何出此言?如今,曹军退却,正是主公奋发之时,正当积全州之力,联合友军,讨伐曹贼,报今日之仇才是啊!”
“呵呵!”
陶谦苦笑了两声。
“元龙,吾有自知,若吾年轻数十岁,当如元龙所说,可如今……哎!这身老骨头已经经不起什么折腾了,要想保住徐州,要想让州内子民不再受到劫掠,需另立贤才啊!”
陈登还待说什么,陶谦摆摆手,阻止了他。
“元龙,你是徐州人,一定不想徐州再受兵灾,你若是有什么好的人选,但说无妨,就算吾不去职,这身老骨头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如今,也该未雨绸缪了!”
陈登低下头,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啊!
陶谦并未催促陈登,他眯着眼睛,身子微微偏向一侧,背佝偻得更厉害了,屋内异常安静,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外,火盆内偶尔会想起炭火燃烧的毕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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