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糜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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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士子挣扎着翻过身来,拿着长剑在身前胡乱挥舞,在跌倒的时候,他的脸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个口子,鲜血横流,染红了大半边面孔
魏大勇冷哼了一声,挥刀斩下。
“铛!”
长剑脱手而出,向一侧飞起,扎在一旁的马车车厢板上,剑柄上下颤动,不曾掉落下来。
“住手!”
不远处,赵亮一边高喊,一边带着兵士疾奔过来,除了一两个一根筋的家伙不自量力地上前阻挡外,魏大勇的手下纷纷四散而逃,这会儿,能够保住性命才是第一要务。魏大勇没有理会赵亮的呼喝,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而是上前一步,朝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中年士子挥刀斩落。
赵亮等人距离魏大勇还有一段路,另外,还要对付几个鲁莽的家伙,救援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大勇挥刀砍下。
“大哥!”
不知什么时候,糜贞已经钻出了车厢,她站在车辕上,眼看自家的大哥便要命丧黄泉,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随着这一声呼喊,她扬起手臂,用力将手中那柄装饰华丽的匕首向魏大勇掷去。
虽然,魏大勇已经将自身的生死置之度外,然而,在这一刻,他还是下意识地收住了刀势,将下劈变为了上撩。
“叮当!”
那枚匕首被他击飞开去。
然而,就这么一阵功夫,魏大勇下手的良机便失去了。当他举起腰刀准备继续斩下时,刘复身边的两个弓箭手已然张弓搭箭,两只白羽箭一前一后呼啸着向魏大勇袭来,赵亮等人也砍翻了阻路的贼子,朝他疾奔而去。
嘴边露出一丝苦笑,魏大勇转身,挥刀,将袭来的白羽箭格挡开来,随后,三杆大枪从上中下三路蛇行而来,逼得他不得不往后退去,只来得及往后退两步,便被几个兵士包围起来,围在了中间。
刘复双手握刀,一路小跑,来到了马车前。
糜贞跳下马车,奔了过来,刘复鼻间飘过一缕清香,他转身面向战场,观看赵亮等人和魏大勇的对峙,眼角的余光却没有放过糜贞小鹿般奔跑的身姿,瞧着她跑到中年士子身边,瞧着她将那人扶了起来,瞧着她掏出怀中的锦帕为那人擦拭脸上的血渍……
“啊!”
魏大勇半跪在地,枪头从跪下的那条腿上拔出,飙出半尺高的鲜血,他胡乱挥舞着腰刀,转瞬间,身上便多出了几个血窟窿,随后,颓然倒地。
时已近午,晨早弥漫在原野和山林上的薄雾已然消散,太阳红彤彤一团,咸鸭蛋般悬挂在高空,阳光洒下来,天地亮了许多,活着的人也就感觉到身上多了一丝暖意,而那些四散在雪地上的尸体所能感受到的唯有冰冷。
兵士们在打扫战场,活下来的车队护卫三三两两四下忙活着,探寻着同伴们的生死,不时,传来一阵哭喊声,在原野上空远远地飘散开来,宛若荒野中垂死的孤狼发出的最后一声惨嚎。
刘复跟在赵亮身后,来到了那个中年士子身前,在那人的身后,那个叫糜贞的小女孩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某徐州糜竺,多谢将军救命之恩,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糜竺朝赵亮拱了拱手,此时,他脸上的血渍已经被糜贞用锦帕擦拭干净,披散的头发重新束起,头上戴着从地上拾回的高冠,样子不复起先的狼狈,举手投足间,很有一番名士风范。
赵亮有些局促不安地摸了摸头,扭扭捏捏地笑着说道。
“小的哪是什么将军?这位先生,我家赵将军正在山下追杀贼子,一会,自会与先生相见……”
“哦!”
糜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鄙人一会便去拜会赵将军,还请这位壮士引见!”
“呵呵!”
赵亮只是摸着自己的脑袋,一脸傻笑。
刘复将缠在手上的布条慢慢取下,将刀交在左手,甩了甩被布条捆了许久的右手,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指。这时,才发觉手指疼得很,不由嘴里抽出一口凉气,龇牙咧嘴,脸上的表情甚是怪异。
“呵!”
糜贞瞧着刘复的怪样子,轻笑了一声,亮晶晶的双眼扑闪了两下,然后弯成了月牙儿,随即,她也觉得自己笑得有些唐突,便抬起手,掩着小嘴。
见刘复在看她,糜贞并未回避,而是反瞪了他一眼。
刘复笑了笑,突然间心血来潮,他咧开嘴,朝糜贞吐了吐舌头,飞快地做了个鬼脸,随即,面孔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糜贞瞪大了眼睛,斜飞入鬓的柳叶眉变成了两道下弯的柳叶,漆黑的眼珠子在眼眶内滴溜溜地转动,她一手插着小蛮腰,一手指着刘复,狠狠地跺了跺脚。
刘复忍住笑意,转过头,望向别处。
“嘿!”
见大哥糜竺忙着和赵亮说话,糜贞忍不住向着刘复轻唤了一声,这臭小子,占了上风就跑,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刘复听见了糜贞的呼唤,然而,他并未因此掉转头,仍然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神情变得紧张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右手重新握紧了那把环首刀,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一般。
臭小子,你也忒骄傲了吧!
糜贞有些生气了,她跺跺脚,从糜竺身后走了出来向刘复行去,我堂堂糜家大小姐,岂能随便让你这个臭小子戏弄。
随后,糜贞如愿地瞧见刘复转过了身。
她脸上露出笑意,只是,很快这笑意便在她脸上凝住了,视线中,那个臭小子像猎豹一般迅猛地向她扑来,手中的环首刀闪耀着寒光。她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望着前方,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森冷的凉气。
那小子张着嘴,似乎在叫唤着什么?
然而,糜贞并没有听清刘复在喊什么,那家伙竟然将手中的那把钢刀向她掷了过来。事情发生得太快,没有给糜贞留下反应的时间,她下意识地想向后退去,刚刚一抬腿,那刀便飞了过来,从她面前掠过了过去。似乎在眼前凝滞了极短的一瞬间,只是似乎,糜贞并未来得及看清便被刘复撞到在地,压倒在雪地上。
“小贼,你要作甚?”
糜竺大惊失色,向前急冲两步,待要从腰间拔出长剑刺向刘复,却拔了个空,他那把长剑此刻仍然插在马车的车厢板上。

“糜先生,且住!”
赵亮一把拉住糜竺,把他推到身后,随后,举起手中的长戟,像掷标枪一般向前投掷而去,长戟落下,十来步外,一个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形倒了下去。
“没事吧?”
刘复很快便翻开身,从地上爬起来,他伸出手,想要将地上的糜贞拉起来。
糜贞脸上的神色又羞又气,她一把将刘复的手打开,挣扎着站了起来,她本想说些什么,痛骂对方两句。不过,当她瞧见地上的环首刀以及附近自己那把华丽的匕首后,她只是轻哼了一声,有些难为情地扭过头,没有搭理刘复。
原来,魏大勇虽然被几杆长枪刺中倒地,人却未曾死去,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罢了,兵士们打扫战场尚未走到他那儿,他便醒了过来。
一醒来就瞧见不远处的糜竺,于是,他捡起一旁先前糜贞投掷来的匕首,用了最后的一点力气站起身来,将匕首向糜竺投去。此时,糜贞正好走出来挡在了糜竺身前,那匕首便对准糜贞飞了过去,刘复恰好瞧见了魏大勇的举动,于是,先前的那一幕就这样发生了。
刘复扔出的环首刀在糜贞身前,在半空中击飞了魏大勇掷出的匕首,救了糜贞一面。
刘复也不晓得自己在那一刻为何会有这样的准头,当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将十余斤重的环首刀扔出去的时候,在他心中有一个强烈的念头,这一下绝不会徒劳无功。也不知是他走了狗屎运,还是老天爷罩着的缘故,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救了糜贞一命,糜贞对刘复的态度却有些别扭,刘复非常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没有纠缠,而是走到一边,颇为老练地接受着糜竺的道谢。
和不善言辞的赵亮相比,刘复无疑老道了许多,他虽然年龄尚幼,面对高冠华服的糜竺却一点也不显得局促,应付得头头是道。不过,毕竟年龄摆在那儿,糜竺摆出的姿态非常高傲,说不了几句便打发了他,随后,在赵亮的带领下前去拜见赵子龙。
善后事宜一大堆,人人都在忙活着。
刘复坐在山坡上,底下是一块大青石,铺着他的衣裳,现如今,穿在他身上的是一副从死去的贼人身上剥下来的皮袄,虽然是死人的物事,穿在身上却暖和了许多。
他呆呆地望着山下,那里,一些兵士们正在掩埋尸体,一些士兵在看护俘虏,数十匹战马在远方踱着步子,状似悠闲。
本方无阵亡之人,只有两三个轻伤,战马到是损失了两匹,不过也缴获了几匹,算起来并未吃亏,敌人阵亡的并不多,投降了一百来人,跑了两三百人,糜家原本有四五十名护卫,现在却只剩下一二十名了,且人人带伤。
耳边响起一阵叮当声。
刘复回过头,糜贞正缓步向他行来,脚步有些迟疑,最终仍走到了他身前,停在四五步远的地方。
“喂,你叫什么?”
萝莉,清音,易推倒……瞧着将双手背在身后,身着翠色织锦绣花马甲的糜贞,瞧着那张白皙的脸,瞧着那双乌黑的瞳孔,挺直的鼻梁,红红的嘴唇,刘复的脑子又溜号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从那儿钻了出来。
“刘复!”
他轻咳了两声,快速地说道。
“喂,刘复,谢谢你救了我!”
糜贞的声音很清脆,便如她发辫上的铃铛声,极其悦耳。
“没什么!”
刘复笑了笑,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心跳得和初次上阵时一样快。他身体的一部分不喜欢这样失去控制的感觉,然而,另一部分却沉醉其中,迷恋那种酸甜酸甜的感觉,就像是在品尝一碗醪糟酒。
“这是你的么?”
向前两步,糜贞来到刘复身边,他能清楚地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甜甜的味道。心神恍惚中,刘复的目光落在糜贞伸出的白皙的小手上,手心处,放着一块玉佩,这玉佩呈鼎状,玉质明显不佳,充满了杂质,颜色青中带黑,颇为斑驳。
是的,这是他的玉佩,原本由一根红绳拴着,系在脖子上,应该是在救糜贞的时候掉落在地然后被她捡起来的。
这玉佩是父亲离家时给他的。
脑海中失去了一些记忆,刘复已经记不得父亲的脸了,他记得娘亲时常拿出这块玉佩来看,为此掉了许多眼泪。娘亲叫他保存好这块玉佩,总有一天,他那个大英雄父亲会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他们面前,救他们脱离苦海。
刘复并不相信这个。
那个娘亲口中的大英雄父亲这时或许已经成为了路边的无名白骨了吧?
刘复伸出手去,糜贞的小手却突然收回,他抬起头,讶异地望着糜贞,这会儿,那张精致如画的小脸正像花儿一般笑着。
“给你!”
糜贞从发辫上解下一串金色的铃铛,将它递给刘复。
“刘复,我会记着你的,你若是有机会到徐州来,一定要来找我,到时候,用这串铃铛来换你的玉佩,你可要将它保存好,若是丢失了,我可不会将玉佩还给你!”
刘复望着她,下一刻,那串金色的铃铛已经抓在了他手中。
“你可别胡思乱想!本姑娘只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糜贞向他挥舞着小拳头,嘟哝着说道,然后,不待刘复回话,便转过身向远处跑去,半途回过头来,瞧见刘复仍然在看着她,忙回过头快步跑开,那样子颇有点做了亏心事落荒而逃的意思。
刘复笑了笑,直到糜贞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方才收回目光。
徐州!
或许,有一天自己会去吧?
至于父亲留下来的玉佩,让它见鬼去吧!生逢乱世,人只能靠自己,靠别人来打救是靠不住了!那个大英雄父亲,当初既然能丢下他们一家一去不回,不管他是不是沦为路边枯骨,还是真的功成名就,和自己又有什么相干呢?
(今天停了一天的电,现在才来,更新延迟,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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