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遇锦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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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已奉天公将军张角的密令,前来和黑山军商洽合作事宜,刚刚到了真定。陈老爹原本被锁在柴房里,却不知怎么的趁着黑山军内部火并,防守松懈,阴差阳错逃了出来,刚好看到卜已。两人交流过情况,便来找褚飞燕亮明身份交涉,不知道费了多少唇舌,才将萧如救了出来。当然,在萧如的一再恳求下,要回了那个惹是生非的包袱。
“萧如,那褚飞燕一再强调你欠了他一条命,这是怎么回事?”卜已虽然好涵养,然而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不免问了出来。
“他救过我一命。”萧如据实以答,接着又摇了摇头,“但这人生性残暴,不提也罢。”
“卜师兄,天公将军怎么会选择和这种人合作?”萧如微微皱着眉头,询问道。
卜已苦笑道:“恩师病重,勉力支撑而已。而褚飞燕名震冀州,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强援。唉,现在想想,我们仓皇举事,多有考虑不周之处。若是……若是没有唐周那厮,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我只怪我有目无珠,将他带到巨鹿……”
“卜师兄,你不必过分自责。”萧如连忙安慰道。
卜已身负重任,三人匆忙作别。“此去离左慈师伯的天柱山,尚有千里之遥。路上强盗横行,师妹小心。”萧如点头谢过,和陈老爹一同南下而去。
秋日的黄昏,残阳如血。一辆牛车缓缓驶进庐江地界的一座小城,眼看离天柱山已经遥遥在望了。一个面貌清秀的少年跳下牛车,又回身扶下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来。——正是萧如和陈老爹。他们靠脚走路了数十日,好容易遇见有同路的好心人邀请搭乘。
“多谢王老爹。”萧如很诚恳的向赶车人施了一礼。
赶车人忙摆手道:“不过顺路而已,不值什么。我家鲁大善人常常教导我们要积德行善,这点举手之劳算的上什么呢?”
“鲁大善人?”萧如疑惑道,脑海里火光电石般的想起一人。
赶车人笑道:“小哥儿你是外地来的吧,可能还不清楚我们庐江的情况。要说我家鲁大善人啊,可是这庐江方圆数百里排的上号的善人了,如今天下饥荒,他忙着在各地施粥赈灾,你在附近打听打听便知道了。”
萧如忙陪笑,和那赶车人道别。又和陈老爹往客栈方向走去,顺路打量潜县的风貌。只见潜县大街上流民随处可见,衣衫褴褛,面带饥色,有的目光呆滞蓬头垢面的缩在角落里,有的可怜兮兮怯生生的伸出手向路人乞讨。遇到此情此景,萧如只得无奈的叹息。
在古代,打听消息的最好场所就是客栈食肆了,这里永远不乏南来北往的行商旅客,绘声绘色的讲述着他们旅途的所见所闻。两人刚刚在客栈楼下中坐定,就看到一个商人在唾沫横飞的说话。
“知道吗?反贼张角病死了,他的几个弟子,也死的死,被擒的被擒了。黄巾反贼大势已去啊。”
陈老爹的手颤抖了一下,差点没握住筷子。萧如担心的望过去,他却表情木然,彷佛什么也没听到似的。
“现在就广宗的张梁、曲阳的张宝仍在负隅顽抗。听说他们上了表章乞降,但皇甫将军似乎并不认可。”
“那当然,朝廷也不是傻子,形势有利的时候就当反贼,形势不利的时候就要求招安,朝廷若同意,以后哪里还有良民啊!”
萧如哪里肯听这些议论,眼见老爹也郁郁放下碗筷,忙上前搀扶:“老爹,今日早日歇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陈老爹也没说什么,在萧如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上楼歇息去了。
半夜时分,萧如是被一阵喊杀声吵醒的,急忙推窗出去看时,只见街道上火光冲天,夹杂着男人们的惊叫声和妇女孩子的哭泣声。
“不好了,锦帆贼进城了!”
接着,就听到了一阵奇异的铃铛之声,只见街道上出现黑压压的一大片强盗,皆携弓带箭,头插鸟羽,手中的火把照着他们耀武扬威的脸。
“客官,客官,快起来,锦帆贼马上就要闯入客栈了。”店小二挨门敲打,惶惶如受惊之鸟。

此时陈老爹也醒了过来,于是两人一起下楼。客栈大堂里已经站了不少客人,个个慌乱无措。
“听说锦帆贼行事古怪,想必是县丞大人对他们不够客气,才有此祸。”
“性命关头还管这些干什么?快想想怎么自保吧!听说那锦帆贼所到之处,金银财宝必然洗劫一空,有时候不趁他们的意,连性命也难保呢!”
“开门开门!”一大帮盗贼冲了进来,为首的大胡子手中挥舞着大刀:“这里的县丞将我们家大首领给得罪惨了,我们首领发话了,不仅要你们的财物,还要你们的命!你们做鬼要做明白鬼,要怨,就怨你们这里的官员太不识相了吧!”
萧如感到身边的陈老爹突然间叹息一声,轻飘飘如同秋天的一枚落叶一般疲惫和无奈。接着,突然间刀光晃动,人影交错。萧如眼前一花,就发现场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大胡子踉踉跄跄退出几步,他旁边有一人,反手提着他的大刀,拎着他的衣领,威风凛凛如同天神,居然是陈老爹。
“谁也不许动!再动,我就要了他的命!”陈老爹平时浑浊的眼睛中突然间精光四射,声音也彷佛硬朗了许多。
大胡子身后的一名盗贼笑道:“我说老头,看来你手上也有几分本事,可是好汉架不住人多啊,你该不会以为你一个人能敌我们这么多人吧。”
刀光又闪了一闪。陈老爹彷佛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上,左手仍然是拎着大胡子的衣领,右手举着大刀,好像动也没动,但是,刚才发话的那人头上的鸟羽已经被利器削断。那人望着手中的半截鸟羽,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若刚才我用大刀取你的项上人头,你此时可有命在?”陈老爹沉声说道,“不错,你们是人多。我架不住你们一拥而上。可是,今天若你们敢杀一个百姓,我就杀你们两个同党。这点能耐,我相信我还是有的。”
盗贼面面相觑。被擒的那个大胡子率先忍不住了:“妈的,你们还讲不讲兄弟义气啊!没看到这里有高人啊!”
盗贼之中又有一名络腮胡躲在人群里开口问道:“如果晚辈没有猜错的话,您难道就是当年的?”
陈老爹大声说道:“既知是我,还不快走!”
那络腮胡喜道:“败在您老人家手里,晚辈们实在是无话可说,回去回报给大首领,想必他也会理解的。”
陈老爹点点头,重重的将大胡子抛入人群,那大胡子犹不知死活:“我管你是什么人,今天我败给了你,可我们大首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被旁边那机警的络腮胡悄悄用手一拉,群盗一哄而散。
萧如犹不敢置信的望着陈老爹:“老爹,难道你竟深藏不露……”
陈老爹却一脸疲惫,拉住萧如说:“快走。我一把老骨头,气力不如以前了,刚才虽然勉强露了一手镇住他们,自己却也有损伤。听刚才那群盗贼的意思,他们的大首领,应该是个硬手。我们这次要连夜赶路了。”接着,也不管客栈中诸人如何劫后余生,欢呼庆祝,竟拉着萧如,悄悄溜了出去。
好在锦帆贼已经将城门攻破,仓促之中也没有修理,两人得以成功离开。
后来,萧如曾不止一次的猜测过陈老爹的身份。他或许曾是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或者是大隐隐于市的前辈高人,又或者他曾是驰骋沙场、威震三军的勇士战将……但现在这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他静静的躲在冀州巨鹿的那座老宅里专心致志的扫他的地,一扫就是二十年,不问世事,波澜不惊,不管是血流成河的党锢之祸,还是震惊朝野的黄巾起义,彷佛都不如他扫帚下的一枚落叶来的重要。很多年以后,有一次萧如和蜀国的黄忠黄老将军闲聊,偶然听他提起,他少年时曾见过一位姓陈的异人,一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使得出神入化,立即联想到了陈老爹,不由得追忆往事,徒添几分惆怅与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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