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曲中心,花前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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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到达辽东守军第一处营寨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
这段时间以来,辽东和西蜀的守军夹杂在伯阳王、楚王和朝廷之间,处境尴尬,危机重重,沿途不断地有人巡查,但是只要黄天锡掀开帘子露出脸来,总能够立刻放行。黄天锡将我们两个人看管得极严,很多时候他似乎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甚至眯着眼睛假寐,但是无论我们做什么,似乎都在他的注视之下。在这种情况下,就连九王爷也束手无策。我们二人面面相觑,只能看着黄天锡一步步成了所有人拜服听命的九王爷。
马车外,随行的人越来越多。不断有将士在欢呼、传令,听得出来,九王爷回到军中,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喜悦。我苦笑着看了看九王爷,心想,如果这个时候能让外面的人知道这个九王爷是假的该有多好。对此,九王爷倒是安之若素,我屡次看他,却只看见他在闭目养神,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想怎么做。
当日下午,黄天锡将我和九王爷关在马车中,下令让人严加看守。我们嘴中都塞满了布条,手脚都绑缚得极紧,无法动弹。只听见外面有人在传令,要兵士们好好看守车内的悦和郡主。
阳光渐渐西斜,然后是完全的黑暗。辽东草原上比淮安要寒冷许多。天色暗下来之后。开始有风声呼啸,穿过不远地树林与峡谷,鬼哭狼嚎。一阵阵地让人毛骨悚然。
马车中一片黑暗,我只能听见九王爷平静而规律的呼吸,他似乎一点都不慌乱,还像是躺在王府中最柔软安全的床榻上似地。我知道,我的呼吸一定是紧张而杂乱。
“天气也该转暖了。”马车外忽然传来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喂,你还想逃回老家去么?”
“兵荒马乱的。怎么逃?”另一个人听起来比他年老一些,咳嗽了两声,叹了一口气,说:“莫说逃不出辽东,就是逃出了辽东,各处都是征兵的时候,难道就能够不被拉到伯阳王或者朝廷的军队里去么?”
这说话地人带着秦地一带的口音,腔调中满是凄楚。看来是两个离我们较近的守卫在谈天。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那个年轻一些的人沉不住气,跺了跺脚说:“咦,孙将军为什么还不回来?他把他们几个带走可有一阵儿了!”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得警觉起来:听他们话中的意思,似乎是看守我们的将军已经率队去了别处。
我努力朝窗边慢慢挪过去。只听见外面那个年纪大一点的人低声说:“喂,我若是跟你说了,你可千万要保密——孙将军他们以李将军为首,想要将牛将军一部全部剿灭,今夜动手。此刻他们定然是去忙这件事去了。这边马车里只有一个娇滴滴的郡主,咱们两个就够啦。依我说,我们能够躲开那边地内讧,着实是一件幸事。”

“那也不见得。”那年轻一些的人听起来有些激动,摩拳擦掌地说:“自从王爷走了,牛将军背着他办了许多错事,哼,别的不说,就说他私自与达纳族那边勾结,便算是一项大罪。如今王爷回来了,如果能够为他清除这个逆贼,也算是首功一件。”
那年纪大的人冷笑一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哪里看得明白这其中地关窍?这牛将军勾结达纳人,原本就是受了王爷的指派,在王爷面前,他才是真正地心腹,孙将军哪里能够伤得了他?如今王爷回来了,牛将军只有越来越受重用。今晚的事情,李将军孙将军他们完全办错啦。”
达纳人是什么人?我听得一头雾水,还好外面那个人说上了瘾,继续讲道:“达纳人那边么,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其实并不是外族人,原本也是中原人,却流落在外。唉,这事情说起来,可就长啦……”
我又朝窗边凑了凑,盼望能够更清楚地听见这个人讲这段往事,谁知道那年轻的士兵不耐烦听,连忙打断他说:“汪伯,我到那边去瞧瞧,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这样一走,那个年纪大的人自然不会再说下去,只听见他悠悠地长叹了一声,低声说:“这些孩子,哪里知道这中间的重要性啊,那达纳人难道是好惹的么?咱们王爷和牛将军为了天下安危,担负起这个重担,还得冒天下之大不韪,你们却还要除掉牛将军!唉,幸好咱们王爷及时回来了,可是王爷伤重,他们还想闹事。这辽东……可呆不住咯……”
他刚刚说到这里,一里外忽然传来一阵吼声,那吼声是许多人一起发出的,声音喜悦而激动,伴随着一种残忍的意味。声音尚未停歇,就有许多人在同声叫喊道;“王爷英明!王爷英明!”
王爷英明?
难道黄天锡竟然在下什么命令么?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突然掠上我心头,只觉得即将有很重大的事情来临,这事情是好是坏,我却说不上来。
外面一片混乱之中,只听见有马蹄声在各处奔跑,其中一骑边朝这边跑来,边喊道:“王爷已经将牛将军就地正法!”
这种传令使者所到之处,无不激起一阵沸腾,有愤懑不平的,有满心欢喜的,整个辽东左营,都陷入一种疯狂之中。只听见外面那名守兵忍不住“咦”了一声,想来他是不明白何以王爷会将牛将军杀了吧。他哪里知道,真正的辽东王,就在他所看守的马车中,不能走出半步。
正想到这里,忽然有人走到我面前,伸手将我口中的布条拉出,我刚想说话,那人却又捂住我的嘴,道:“趁乱,快跑!”
这声音正是九王爷的,我只觉得右手被他一牵,就跟着他一起朝外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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