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心无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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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走出去,就是一条古旧的甬道。醉露书院那青黑色的石冰冷而潮湿,静静地在夜色中延伸。
甬道两旁,一洗帝宫中的繁华,更没有睿王府中的精致典雅,有的只是苍凉。甬道两旁只有稀稀拉拉的杂草,中间露出湿漉漉的土壤。中间就算有一星半点瘦弱可怜的野花,也早已在单薄的土壤中瑟瑟发抖,根本看不出来一点娇媚可爱的样子。
九王妃将她的那几个侍卫都留在甬道进口——其实也不叫进口,只是那条小道开始的地方。
我走了几步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几个人笔直地站在原地,不言不语,如同石像。他们全身都包裹在青黑色的布料中,从头到脚。
九王妃无声地在前面走着,她的背影看起来还是窈窕动人,只是步伐有些迟缓。
我们默然朝前面走了许久,久得我都觉得已经出了皇宫的地界。
“我住的地方很是简陋,公主不要见怪。”她轻声说。声音还有些沙哑,听得我心里一阵寒冷。
眼前是一间茅屋,用野草铺成,夜风萧瑟,那茅屋的草顶就在风中轻轻地吹拂。醉露书院
“你就住这里?”我有些难以置信地问。放眼望去,这里似乎是一座行宫,虽然不是金碧辉煌,可也是亭台楼阁俱全,在飞檐画栋只见夹杂了这么一间小小的茅屋,在夜色中顿时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我说了公主会不习惯的,”她冷笑道:“公主是当惯了……当惯了娘娘的人,怎么会看得惯我这里的粗茶淡饭。”
她的语调微微颤抖,口气中带着一种不忿,狠狠地推开了茅屋地小门。
“小姐回来了么?”房门一开,顿时有个老人在里面问道。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不经意地转头一瞥,却看见附近的一处楼阁中有几个黑衣人的影子,刀剑森森,龙吟细细,似乎正在练剑。
我好奇地又重新看了一眼那茅屋:如果那些黑衣人都在那些并不破烂的地方,为什么他们的主子又住在这里?
“公主不敢进来了吗?”九王妃看着我,高傲地问。
我怅然微笑,道:“你还以为我是个受人怂恿的人么?”顿了顿。我又说:“不过既然到了这里,进与不进。醉露书院都是王妃说了算。
说罢,我轻轻站到她身边,低声说:“请您带路。”
她冷冷看了我一眼,掉转头朝里走去。我也紧跟其后。
茅屋中漆黑一片,只听见九王妃低声说:“爹爹,娘,我回来了。”
屋中先是没有人回答,之后才有个苍老的声音说:“好,你坐下,将事情禀告给你父亲听听。”
这声音很是沙哑。我听不出来是男人还是女人,又怕在黑暗中踩到绊倒,于是站住不动。
九王妃暂时没有说话,屋子里就听见我们几个人呼吸的声音。

“怎么,今天有客人来?”
屋子尽头一个老年人低声说。
九王妃低声说:“爹爹,我把赵明喜带来了。”
那老人“哦”了一声,声音中不但有吃惊,还有一种惊喜地味道。
我一直沉默不语。只觉得这间茅屋大有玄机,并不是我所想像的那么简单。
“你真地是赵明喜?!”
先前说话的那个老妇人——现在我依稀听得出她是个妇人了——立刻说道:“名儿,点灯!”
角落中立刻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着是一片安静,然后就是光明大盛。那刺眼的光芒透到我眼中,刺得我眼睛一阵酸痛流泪,紧紧地闭了一会儿眼睛,再张开来,只看见茅屋中间的一张破烂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桌子旁边坐着一对老夫妇。全身都是穿着黑色的衣服,不过没有将自己的脸蒙起来。他们身后,站着一个青衣小童,面黄肌瘦。
满脸瑟缩之色。
九王妃站在我身旁。轻轻地将我朝他们推过去,冷笑道:“爹娘。这就是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的仇人之女,咱们理应当将这个女子碎尸万段,为咱们的家人们报仇。”
听到她这句话,我吃惊不小。
她既然称呼我为“赵明喜”,那么她所说的那个害得他们家破人亡地仇人自然就是我的亲生父母了——西赵的皇帝和我的母亲。我母亲只是一个宫女,自然不可能与他们有交集,可是如果是我的父亲,他身份特殊,就算是战场上杀害了他们家的人,也只是兵家胜败,为什么要如同有了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我思来想去都有些想不通,只有戒备地看着他们。
只见那两个老人看着我,冷笑道:“哼,不错,倒是跟那个人长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他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我身上,而且是带着那样明显地敌意,我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那老妇人又说道:“西赵国灭的时候,你多大?”
“六岁。”我禁不住答道。
“也是个孩子。”那老妇人的目光慈祥了一点,叹了口气道:“抓她做什么,那个时候她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罢了。”
“话不能这样说。”那老头满脸憎恨,道:“他们一家对我们做过什么,那是非要算清楚不可的。”
听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插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是我父皇曾经在战场上得罪过你们,那也是你死我活的时候的无奈之举,两位为何一定要口口声声将我称作仇人之女?”
那两对老夫妇听了之后哈哈大笑,笑了半天,才冷笑道:“你以为我们所说的仇人是你的父亲?!”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我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期期艾艾地问道:“难道你们所说的是……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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